《飞雪千里织梦归》霜天草莓

9、想念时会痛

　　他掰开她的手，动作一点都不轻，可是仍然没将她惊醒。睡得这样沉，昨夜俨然成了一个梦。
　　回想起她像条灵蛇一般执著地攀绕着他，又看她此刻静谧的睡颜，这养在深闺的女子竟让他觉得是野性难驯。她裸露在外的玉臂上好几道青紫，而他的肩上更有她的咬痕。
　　进入皇宫的那天，他与皇兄都没有为难女人的意思，在她们的王仓惶出逃之后。那陆皇后事出突然，不想还有一个不要命的陈淑妃。大殿里跪倒的燕瘦环肥中，她玲珑娇小并不起眼，只是那双巧目亮灿如星。虽说侮辱一个女俘也是惺松平常，但他是原有几分不屑的。然而她是陈国的公主，她和她的那位姑姑有几分相像，他的恨意突然疯长。
　　事后，他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战利品。意外这个公主在齐国受到冷遇，得到她的第一次让他觉得讽刺。她却还是那样倔，那样烈。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体远比他的心更寂寞。三年来，他按压他报仇的心切，处心积虑就是唯一发泄，用超乎寻常的忙碌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因为，只因为，思念时太痛。
　　很难说当初为什么会暂且留下她，许是想看她何时崩溃吧。
　　很久没有凝视过一个女子，他不自觉的为她掖被。

　　小顺子在门口侯着他，伺候他洗漱。
　　“王爷，吃过早饭再走吧。”
　　“也好。”
　　小顺子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
　　“饺子？我倒是快忘了，今天是初一啊。”
　　看上去皮薄馅多，颇为味美。他夹起一个来尝，一口咬下，清香的汤汁先流入口中，甚为可口，再细嚼，原本平常的白菜肉馅裹在汤汁里别样鲜美。
　　一连吃了好几个，他赞赏小顺子：“本王倒是不知你有这手艺。”
　　“这……这是……是那陈淑妃做的。”小顺子瞅瞅自己主子，原本王爷就是沉默寡言的，这几年更是冰山一座，完全不知他的悲喜怒愁。
　　他沉默，将余下的饺子吃完。
　　在回廊里，遇着流苏，他停下脚步，说：“如有必要，来找小顺子拿些止血的药。”

　　这明晃晃的宫殿是哪里？到底是哪个皇宫？
　　皇宫？原来小小的她还是被选进宫做宫女了，不管爹娘是如何的不舍。
　　突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
　　“飞雪，飞雪，你快来，快过来啊！”十多岁的女孩子荡着秋千快要飞到天空。
　　女孩是谁？谁还记得她是飞雪？
　　她想跑近点，看清楚，忽然间踏错一步……
　　睁开眼，眼前只是一间黑沉的屋子，梦就此醒来。
　　她想翻身，却发现全身酸软，想起昨晚，真是疯魔了。
　　有些事如果能够心甘情愿，会少去多少幽怨。她一向善于入戏，可惜昨晚确实不是因着喜欢他。昨晚，只是她忽然软弱，一时敌不过寂寞空虚和一点不甘，想要抓住微不足道的幻觉。不想欲望一下就去得那么远。
　　也许王爷的英明神武和丰神俊朗，有数不清的女子倾倒。可是她只想要一个平凡的他，能够细水长流地过日子，有什么能比得上真心对你好呢？就像以前，陈宫里有得是名贵的食材，她却只挑家常的来做。太过隆重华丽，谁知道背后会有多长的影。这个秦允澈就注定一生都活得纠结。谁能指望他宽容待人呢？最初她就认定他有罪，但却始终没有想过要罚，她替人出嫁，早就放弃了纯洁的梦想。遇到齐王，难道她能情愿些？
　　可是，何以他要做到决绝呢？她居然还曾同情他。于是，她不想他好过，她咬在他的肩头，不能让他转瞬就忘。腹间一阵疼痛袭来，她不由蜷缩起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诚意和好心都会被接受，也不知道陆皇后是否泉下有知。如果她真的有了，万一血崩，那霸道的凉药真算要了她的命。而她是那么想要活。世事难料，她在玉碎之后，徒然生出活的勇气，哪怕委曲求全也要活下去。而疼痛正在加剧，一向吃痛的她终于闷哼一声。快要死了吧，在二十一岁的年华，用一个本不存在的名字死去。
　　转念一想，她还是不错的嘛，她的夫君是一代齐的国君，她的情夫又是秦国的王子。她笑得流了泪，意识逐渐模糊。

　　流苏想，有些真相还是不说出来的好。如果不是皇后将陈国送来的公主画像给中途调换了……
　　皇后信任她，不见得她有多伶俐，但她凡事谨慎，更是永远守口如瓶。何况事到如今，了然又能如何呢？
　　昨天晚上那么大动静，她和小顺子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小顺子不多久就远远走开，而她在外间，直等到屋里悄无声息才合衣睡下。清晨，那王爷一走，她就进来检视过，淑妃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
　　淑妃定是痛昏过去了，待会小顺子就能把药抓来了吧。她静悄悄已经把卧室打扫干净。久居深宫，还是见过些阵仗的，她觉得虽说活下去是那么的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这个陈淑妃一定能闯过去，还能带着她一起活下去。
　　她将嗅瓶凑到淑妃的鼻尖，不多久，她婉转醒来，眼神黯淡。
　　“娘娘，奴婢这就伺候您梳洗，起来用些东西吧。一会奴婢给您煎一帖补身子的药。”
　　怎么又醒了，她迷迷糊糊。是流苏，好像又是她来叫醒。唉，不要醒了，整个皇城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她们根本插翅难飞。是，她是想逃出生天，但是她没本事学做狐狸精，没本事将那人迷得神魂颠倒啊。
　　“娘娘您流了一点血。”
　　她猛然清醒，呼吸骤然一窒。
　　“没事儿的。痛一会儿就过去了，您并不是有孕。”
　　她小猫般拥着一床被，感觉疼痛正在消退。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吧。应该庆幸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