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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君王天下(中) ...

  •   允澈看来是真有些生气,脸上的表情似是在说,你有话快说!
      这下,廉王立即正色道:“都察院的记录里,确实有几桩奇怪的案子。涉案人最后都是被撤职,结案相当潦草。而这些人并无共同之处,除了一点,他们都不是太子党。”
      “之前,佑庭提到过吏部记录里,有着一些非正常的任命。”允澈说道。
      “确实。我对比了两份名单和职位,发现这些人就是所谓的绊脚石。都察院把他们给办了,腾出他们不该占据的职位。而新的任命全部都与允漓有关,要么是他推荐,要么是他直接任命。”
      “太子作为储君,任命个把官员有何不妥?”飞雪说。
      “那些新任命的官员,还都是杜阁老的门生。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杜阁老门生遍布天下。连我和允澈都可以算作是他的门生。可是,允澈,你还记得当年杜阁老为何要隐退?”
      “开国以来,太傅和宰相,从没有人身兼这二职。已经是两朝宰相的杜阁老却做到了。可是过了几年,父皇最终还是提携了潘相,请杜阁老担任太师一职。”
      “一直有些风言风语,说潘相和杜阁老不合,到后来,杜阁老告老隐退。可是,五年前,政绩斐然又两袖清风的潘相,突然遭到都察院的弹劾,很快撤职回了老家。允漓立刻保举户部的石大人,这人也是杜阁老的门生。”
      “可最后,父皇选了连相。”
      “如此看来,所谓的太子党可以叫做杜党。杜阁老虽然人在京城,但是长期抱恙卧床,表面上不理朝政时事。实在是找不着证据,他与允漓有何联系。”
      “只除了清莲。”允澈说。
      “是,除了她。可我们不能说,她每次省亲都是去商讨朝政的?不过,阿澈,我的人在都察院翻到一件旧案。”
      “是什么?”
      “你还记得当年,太子妃的第一人选?”
      “是全大人的千金全丽芸。”
      “对,眼看就要大婚,可她却莫名其妙的坠楼猝死。所以,允漓为她守丧一年,这才与你同一日大婚。”
      “全小姐的死确实是件悬案。”
      “奇就奇在,档案里第一份口供,有一位丫环说,似乎是见到杜家大小姐陪全小姐上楼的。可到最后确认的口供里,那丫环说,那日她只见到全小姐一人上楼去。”
      飞雪听了惊骇无比,如果这真是清莲所为,那若琳和令月的事,也就不奇怪。
      “在朝廷里结党营私已是大逆不道,还借着允漓的名义堂而皇之!这是父皇的江山,岂容这等无耻之辈放肆!允濂,我们一定不能轻饶他们。”
      允濂朝他眨眨眼说:“我交了兵权,立即回封地去。有的人早该正位,却偏偏让贤,还非得拉我淌这浑水。”
      允澈倒也不气恼,让飞雪去外间准备晚膳,又和允濂继续说话。
      “潘相在回老家的路上,突然暴病而死,如今想来绝不是偶然。关于杜氏的事,我早有些猜测,没想到坐了实。交给我,我一定追查到底。允濂,你为何就不肯坐上那个位置呢?”
      “那你又为何?”允濂的表情没有一丝戏谑,他说:“率领大军从陈国凯旋而归的,如果不是允漓,那父皇只希望这人会是你,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选。”
      “所以,你在占尽一切优势的情势,偏偏在陈国都城三十里外收兵。”
      “呵呵,被你看穿。我确实不愿独占这份鳌头,更不愿余生困在星宿城。阿澈,我知道你的打算,你向父皇保举诚儿,不过是避过锋芒,兼之迷惑杜党。”
      “如果杜氏一门妄图把持朝政,诚儿即位只会让他们肆无忌惮。”
      “你成了太子,才能阻扰他们的狼子野心。我猜父皇并非全不知晓,但是我朝向来重武轻文。你何不助父皇一臂之力?何况,父皇亦是希望继任的太子是你。”
      “父皇曾说,他对我失望至极。”
      “那时候,你哀伤过度,情绪极度不稳,又死不认错。父皇是怒极攻心才这么说。多年来,父皇对你的爱护和体恤,你不是不知。”
      允澈的双眼流露迟疑,允濂站起来踱步到他对面,沉声说道:“阿澈,你该下定决心。不然,真让愚兄得了,我必不放过杜氏一门。我和他们没有那么深的渊源,杜阁老、清莲或者诚儿,或许我都不会放过。”
      “我查来查去,都是蛛丝马迹,”允濂继续说道:“关于若琳的死,我仍然无法指证谁。那瓶药酒里有少许洋地黄,药用本身并没有害处。但是这味药如果遇到夹竹桃,就会变作毒药致死。我查到太子府在那之前,确实购入一些药材,其中就有夹竹桃。飞雪说,那天她们是在太子府饮酒,如果真在若琳的杯中做手脚……我仍然没有证据,但是……”
      “我们与清莲一同长大,她本性如何,我们都清楚。是杜阁老弄权,唆使了清莲……对付他们,我已经成竹在胸。允濂,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允澈站起来看着允濂,兄弟间惺惺相惜。
      允濂露出欣慰的笑,说:“明日,我见了父皇,正好与他详谈。你看,其实诺大的星宿城寂寞得很,比起愚兄,将来你至少有飞雪做伴。”
      “你可会留下来帮我?”
      “这个自然。你本来想帮愚兄谋那个位子,然后留在京城继续帮我。我岂敢不投桃报李?”
      飞雪进来的时候,见到仿佛如沐春风的两兄弟,她赶紧合上门走进来。
      “你们说这些话,也不怕隔墙有耳?”
      “飞雪,你不用担心。我这次回来,手里还有一点兵权,派几个部下驻守在定王府,算是小事一桩。”允澈说道。
      “先不说这些。飞雪,定王府要几时才能用晚膳?本王长途奔袭,此刻已经饿得发慌。”一贯潇洒的廉王,说这话似是带着些孩子气。
      “不敢怠慢王爷。适才飞雪亲自下厨熬汤,这会儿饭菜已然上桌,专等王爷莅临。”
      气氛一下缓和,三人都笑起来。
      “最好不过。一会儿,我得趁早回廉王府安置。”
      “回去干嘛?难得住在我这儿。”
      此时的廉王府,只留几名宫人。允濂想想也对,不如就暂住在定王府。

      夜深了,飞雪在屋里等允澈回来,想来他们兄弟仍然有很多话要说。她重新拿起那个荷包,绣绣停停的,也不知几时能完工。她吩咐了小顺子,明日备上马车,她要去趟郊外。听允澈说,静修跟着无为师太来到了京城。无为师太受法华庵的盛情,做了住持。一想到能够再次见到华馨,她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怎么还不睡?”允澈进来问。
      飞雪不答,只偷偷把荷包藏好,反问:“你们谈得如何?”
      “说起来,这档子事都有些丑陋。”
      “怕人家说你们欺负孤儿寡母?”
      “这么说也不为过。但我既下了决心,还怕这些是非。简直觉得允漓被利用了。他们行事隐秘,这么些年,从没有人将这零零总总的事想到一处。幸好允濂在都察院结交甚广。五日后允漓出殡,父皇届时下旨准我暂留京城,丹城的家眷就能上京。孩子们来了,你也不用这么寂寞。”
      飞雪点点头,可心里却说,小菁和才娇跟着也来,而日后真的到了星宿城,人就更多了。
      “飞雪,你那日在皇宫里的意外……”
      “连马公公都来给我致歉,可是到底没有线索。”
      “父皇不会出尔反尔,可他不愿意我们插手彻查。”
      飞雪明白事理,何况不能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便只说:“兴许,只是我们这小郡主小气吧。我们日后好好的就是,我放得下。”
      “你明日出门,我再多派一队护卫跟去。”
      他似乎是变得更小心起来。飞雪本来要拒绝,可是忽然想起,有些事若一旦挑明,那就是在明里,暗地里有多少潜伏那是防不胜防,须得多加小心。

      翌日,飞雪算是起得早的,然而允澈却已经赶去礼部办事。碧桃问她今天选何种发髻,她说只用一支普通簪子盘发即可。然后又选了素净的家常衣衫,而大氅是那件雀金裘。碧桃自然不认识华馨,但想到主子是去法华庵,如此朴素亦不为过。
      飞雪收拾停当,来到定王府门口,正预备上马车,却瞥见廉王慢悠悠的在院中踱步。
      “廉王爷,您今日是去见父皇?”
      “可不就是要出门啊?飞雪,你这是……”
      “我去法华庵见一位故人。恕飞雪莽撞,可否问王爷一句,若琳的事……”
      “阿澈和我商议过了,你放心吧。不过……有件事我没同他说起,我先告诉你。”
      飞雪不由奇了,问:“什么事?”
      此时,小顺子他们正伺候在马车旁,隔着有段距离。允濂轻声说道:“看杜党的行事,他们对允漓极为了解,清莲作为其中的纽带‘功不可没’。如今想起来,在全小姐过世不久后,允漓就在后花园里,偶然捡到了清莲的绢帕……清莲因着是皇姐的侍读,与我们兄弟平时都熟稔,但真要说亲近,那清莲一直和四弟最为投缘。这些过往小事,让我不得不猜测,当初杜氏姐妹一同嫁入皇家……”
      难道说,清莲看着太子,梦蝶监视定王吗?飞雪不敢说出口。
      “我不得不佩服,清莲做事很是周密谨慎。或许,杜家二小姐会留下点滴。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至于要不要追查,是否告诉允澈,我觉得由你来决定吧。”

      从马车上下来,飞雪仍然在心底挣扎。如果说,翩翩曾做过什么,那她与允澈的情义……她都不敢想。
      “飞雪,你来了。”
      眼前的静修,面黄肌瘦不说,脸上早已浮现岁月痕迹,埋没了当年的风姿绰约。飞雪见了几乎有些不忍。
      “华馨,”飞雪上前拉起她的手,说:“你在这里可住得惯?北燕的冬天特别冷,我让人再……”
      “瞧,说话越来越像个王妃。”
      “哪有啊?你取笑我。何况我不是……”
      “不要站着了,过来坐。”
      两人在静修的禅房里坐下,碧桃见此地设施简单,又没有暖炉,唯恐飞雪着凉,赶紧将一个手炉递给飞雪。
      静修瞧在眼里,说道:“当年我们一同从陈国出发,哪里会知道如今境遇的不同。”
      飞雪到这里来,就怕惹得华馨伤心,公主出了家,宫女却在王府享福,她忙说道:“我已经好一阵没收到您的回信,却不想您已来到北燕。天筠师太她们可好?”
      “她们都很好。听说定王给水月庵捐赠了好些银两。”
      “是吗?王爷并没有同我说起过。对了,前一阵子打仗……”
      “静修是出家人,一心清修,旁的事不大理了。”
      飞雪一愣,陈煊帝到底是华馨的生父,可华馨表情木然,整个人散发清冷凌冽之气。看来她真打算忘记前尘往事。
      “好,不谈这些。碧桃,把点心拿过来吧。都您原先爱吃的,我特意带来。”
      很快,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飞雪一贯爱亲自下厨做这些,这几日也没闲着,正好今日带来。静修细看这些素食点心,都是陈国的口味,这才稍稍露出点笑容。
      少顷,茶水用完,碧桃到外间去取。华馨见了,便问飞雪:“我那时拜托你……”
      飞雪当然记得,华馨想知道到底是谁逼死了卫筠。其实,飞雪已是做了一番暗查,发现这与太子允漓有关。
      由于定王的军队中编入了好些太子的亲卫队,偶然的,飞雪认识了一位耿姓士兵。卫筠的最后一晚,他正是在屋外看守。据他所说,那晚最后一个见过卫成帝的是太子允漓。如果说,允漓是不想允澈又立一功,而在言辞间刺激卫成帝,使他悬梁自尽,如今看来,顺理成章。然而,侦讯、审察,都是不可能的了。太子允漓已不再人间,他还选择了和卫成帝同样的赴死方法。还是让死者安息吧。
      飞雪想了想,说:“华馨,我明察暗访,发现那日值勤官兵皆已退伍。我实在无从查起,对不住。”
      静修的脸色再次黯淡下来,她叹了口气,说:“也是,过去的就过去吧,是我太过执着。”
      “华馨,我在京城可能要多住些时日,我会时常来探望你。”
      “最好不过了。其实,我在秦国也算遇到贵人。原先,太子对月胧庵照顾颇多,如今在这儿,法华庵最大的香客就是太子妃。我在这里很好,你无需担心。对了,以后还是叫我静修吧,好让我早些忘了前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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