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梨花殇》南枝落

4、第二章 那时年少

　　凌霄峰高耸入云，其巍峨之势，放眼四海，无出其右。从峰顶看去，更是鬼斧神工。凌霄峰顶仿佛被天际削出一个横切面，向下是幽深不见底的山谷，玄云谷便是悬浮于这山谷之中。外有九天变换，内有千年积蕴，难怪这玄云谷灵气如此之盛。仟益心想。
　　月舞绕着仟益左三圈，右三圈，对这个新来的小伙伴甚是好奇：“刚开始还不觉得，现在细细看来，你和佐师叔还真有几分神似呢！”
　　“你见过我爹？”仟益从四周之景中回过神来。
　　“对啊！前些年见过。不过那时我还小，记得不甚清楚，只是对大致的容貌有些许映象。”
　　“我爹他，很严肃吧？”仟益若有所思，眼神突然遥远起来。
　　月舞咚咚咚地直点头。想起佐峰一脸板着的面孔，就好像眉头一皱就会天空塌陷，咳嗽一声就会地动山摇似的，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甩甩头，把佐峰的形象从脑海里赶出去。再看仟益的手中一直握着一把如月弯刀，上雕奇伟山峦图案。“你这佩刀好漂亮啊！”
　　“这是掀流刀，是月幽门祖传宝刀呢！”仟益抚过刀身。月舞见他如此珍而重之的神情，便知这掀流刀对仟益而言，绝非一般佩刀可比。也许哪怕身外之物，日积月累的陪伴之后，也会有一丝朋友一般的情谊了吧。就像她的半缘剑一样，对她而言，是佩剑，也是娘亲的陪伴。
　　“这边请～”杜衡在前面领着仟益，边走边介绍：“玄云谷建筑坐北朝南，四个角上突出的山崖分别为东琴崖，南棋崖，西书崖和北画崖。我们之前所在的华前殿乃是正殿，面对的一片开阔崖台，唤作月前崖。明月当空之时，几乎正对该崖，月光将其罩住，极为明亮，因此得名。”
　　“琴棋书画，月前闲崖。这般清新雅致，怎不教人心静神明？”
　　“月幽门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月舞打从出生起便在玄云谷，只有一次随爹娘下山，还是她尚未能够记忆的时候。如此一想，也确实好些年了呢！真想什么时候再下山游玩一趟啊！两位长老口中的凡世间，听起来甚是有趣呢！
　　“月幽门……很不一样。”月幽门与玄云谷的格调天壤之别。或许这里才是真正的修仙之地吧，没有纷争，没有压力，甚至没有内心的起伏。
　　“你这般好奇，改日和仟益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杜衡笑道，又抬手左指右画，“这第一排的建筑除了华前殿，还有研习室——平时授课用，饭堂五谷斋，草药房等。” 说着便走到了偏殿旁边的道路上，向前几步便看到了第二排的建筑，相比第一排显得朴素了许多，却整齐划一，没有多余的修饰反倒显得淡雅。“这里都是谷内各弟子的起居所，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往东几个就是月舞和严岩他们的屋子。我的房间也不远，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便是。”仟益谢过，杜衡便忙去了。
　　月舞早听得不耐烦，想着离北长老的教习课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不如先去后山溜达溜达。于是二话不说，拉上严岩和仟益就奔过去。
　　“这是要去哪？”仟益莫名，哪有女孩子这般风风火火的！
　　“百幻溪呀！眼下这季节，正是鱼儿洄游，百幻溪中肯定很热闹！”
　　果然，清澈的溪水中，七彩斑斓的鱼儿来来往往，有成群结队的，也有独自一个到处悠悠转转的。只是无论游到哪，都不免碰到旁边的鱼儿，有脾气好的主动相让的，也少不了脾气不好的撅嘴瞪眼的，俨然一副人间集市的模样。
　　百幻溪水是从峰顶倾流而下，一路穿过玄云谷后山，在末端分成几股细流，汇入深谷之中。挂下的珠帘如人间女子发髻上的步摇，在微风中尽显柔美。
　　“哇！这么多肥嫩的鱼啊！今日有全鱼宴吃喽！”月舞双眼放光，垂涎三尺。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什么事情让她痴迷的，莫过于“吃”这件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大事了。
　　“北长老最喜欢吃烤鱼了，我们把抓到的鱼儿送给他，今天的教习课就可以保你平安无事！”严岩应和着，想起北长老的满脸络腮胡，一副凶横的模样，打了个寒颤。
　　月舞早已撩起袖管，迫不及待下水去捉鱼。只是因谷中灵气，这百幻溪中的鱼儿也都是鬼灵精怪之辈，一个个灵巧的很，还未待月舞的手伸到跟前，就已扭身一闪，继续晃着尾巴大摇大摆的“逛集市”去了。看到一条极其漂亮的金色大头鱼，又忍不住扑上去，却扑了个空，那条小鱼反倒翻了个白眼似的看了她一眼。月舞不服气，她向来要强，怎能让一条小鱼给南到了。于是下了决心非要抓住这条鱼儿，在水里蹚来蹚去，脚起脚落处，水花四溅。
　　“师姐，你把我的鱼儿都吓跑啦！”严岩直起腰来，刚好拦在月舞面前。
　　“你别挡着我，我今天非抓住这条鱼不可。”谁知那鱼儿像是听懂了一般，拼命窜来窜去，尾巴还重重的甩了一下在月舞的腿上。气的月舞直嘟嘴：“臭鱼儿！让你跑！信不信我立马烤了你！”
　　“你这么一惊一乍的，能抓到鱼才怪。”仟益下得水来，先是瞧准了一条五色条纹的大鱼，然后静静等着，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模样，让月舞不由了皱了皱眉头。明明是和自己一般大的人，怎么每每看起来都好像心事重重似的。一定是个佐师叔太严厉了。若是爹爹也和佐师叔一样脾气，她应该也高兴不起来吧！
　　那鱼儿在身边绕了几圈，见无动静，放松了警惕。仟益立马出手，一把拎起鱼尾巴，五彩的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哇，好大的鱼啊，你好厉害！”
　　“送给你啦，就当见面礼！这么肥的一条，也算诚意满满了。”
　　“谢谢你！仟益！”月舞兴奋的抓过鱼儿，抱在怀里。鱼儿还在不停的挣扎，水珠子溅了月舞一脸。
　　仟益看着她稚气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上扬，心中莫名柔软。只是同样是掌门的子女，为什么她就可以这么无忧无虑，而他却要背负整个月幽门的重担。爹爹说，月幽门也是玄月派之后，凭什么要一直屈居玄云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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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儿呢？！严岩呢？！”
　　三人气喘呼呼的赶来，可还是迟到了。天北星气的络腮胡都要竖起来了。月舞连忙递上满满一袋的鱼儿：“北师父，这些是刚从百幻溪捉来的鱼儿。您一直以来为我们教授功夫真是辛苦了，得好好补补，晚上我们帮你烤啊！”
　　天北星一看，这袋子里的鱼儿品种可是相当丰富，红的黄的，金的青的，各色都有，馋的两眼直放光：“舞儿真是见外啊，叫我伯伯就好啦，叫什么师父呀。”明明是你自己要求课上要公私分明，不能攀亲的，还洋洋洒洒说了一通的原则是也，公正是也。如今一看到活蹦乱跳的鱼就什么都忘了，哎。
　　北长老主要是教授实战技巧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安排各弟子两两组队，相互演习。他则在旁边纵观全场，看到注意力不集中的去揪耳朵大骂，看到偷懒的上去踢一脚大打出手，所以常常上完课，几个顽皮的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过正如严岩所说，今天这一送鱼，至少他们几个应该是能平安无事了。
　　天北星看到仟益，眉眼之间和佐峰几分相似，便猜到他是月幽门的人。“掀流刀？当年玄月祖师之后，只经手几位长老，后来据说一直供奉在月幽门密洞，吸纳天地灵气，再无出世。佐峰老头藏了这么多年，总算舍得拿出来用了。看来也是对你小子寄予厚望。只是不知你这黄毛小子功力如何？”
　　“北长老说笑了。晚辈年幼，尚在学习之中，只为强身健体罢了，谈不上功力如何。”
　　“你倒是谦虚的很。月幽门刀道精湛，天下皆知。修炼的好的，绝不在玄云剑道之下。”
　　“我才不信呢，什么刀道，能有我们玄云谷的剑道厉害！爹爹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玄云谷才不会输给别人呢！”月舞一脸天真，直言不讳。她作为玄云谷掌门之女，好胜之心似乎是融在骨髓血液里的。若不是当真赢了她，仅凭三言两语，是绝不可能教她灭了自家威风的。
　　仟益听了这一番话，隐隐觉得刺耳。
　　“舞儿口气不小啊，有你爹当年的气派。要不你们俩来比试比试。”天北星正愁没有热闹可以看。活的太长，日子越过越淡了，整天只能从这些小娃娃身上发掘点乐趣。
　　“比就比！”月舞腾空而起，落在高耸的石柱上。
　　仟益本无心和玄云谷的人打斗，只是眼下既然无法避免，倒是也想领教一下。于是也稳稳地起身，落在对面的石柱上。月舞性急，未等他站稳，就手握半缘剑，直冲而来。仟益先是一惊，转身躲过。
　　半缘是月舞娘亲当年的佩剑，是爹爹亲手铸造，娘亲过世后，便传给了她。“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仟益早知这剑的来历，再看到剑身精心的雕饰，不禁感叹伉俪情深。只是月舞，她这一世的缘，又会是谁呢？
　　不过眼下这半缘剑，对他显然是没有半点情义的。剑身出鞘，步步相逼，还真是想跟他一争高下。仟益也不再犹豫，掀流刀逐渐亢奋起来。剑讲究人剑合一，化有形的招式于无形，以丹田运气，注入剑内，发挥更大威力。而刀则更加讲究术法，一进攻一回手，都要利落，以求近身时达到最佳的攻击效果。因此对所运之气的力量和灵动性要求更高。
　　月舞平日里虽调皮捣蛋，但天资聪颖，多少遗传了她爹娘的仙骨。加上平时两位长老的教导，算有几分修为功力。仟益自然也不必说，在佐峰的调教下已小有所成。两人在空中一来一往，几十个回合过去，还未分出胜负。
　　天北星看出仟益有心相让，而月舞却穷追不舍，知道多打无益，便吹了下口哨：“好啦，都住手吧。练习练习而已，何必这般当真。”
　　“我就说你赢不了我吧！”月舞不知仟益让她，只是觉得自己既替爹爹维护了玄云谷的颜面，还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一石二鸟，心里美滋滋的。
　　仟益愣着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这般天真好强有脾气的女孩子，他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