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梨花殇》南枝落

124、番外之何处不相随——月舞&宇轩

　　低矮的屋檐，不大的庭院。
　　屋里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琴，都是宇轩近些年来的珍藏。
　　今日，他又新得了一把稀世古琴，现在正端坐在窗口试音。
　　“宇轩哥哥～”月舞听到琴声立即跑过来，却没有进屋。而是靠在窗的外头，托着下巴隔着窗户看着眼前之人。
　　宇轩嘴角微抿，大约弹奏了一小段曲子便收住了。
　　“小舞，你觉得这把琴如何？”
　　“好听！”月舞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她哪里懂得什么琴，只要是他弹的，她便欢喜。
　　宇轩苦笑着皱眉，心中却是甜的。有时候他还真有些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被这个丫头缠上的。
　　第一次同舟而行，他们刚好要前往同一个目的地——垂柳镇。
　　垂柳镇是一个三面环山，一面傍水的小镇。这里不但风光旖旎，而且民风淳朴。吸引了许多文人墨客来此游玩，其中有不少就此长久居住了下来。
　　宇轩素喜音律，又向往清静淡雅的生活，便想要在垂柳镇开一个琴行。
　　在他店铺开张的第二日，一打开门，便看到月舞从隔壁的屋子里探出头来。
　　“宇轩哥哥～”
　　“月舞姑娘？你、住这儿？”
　　“对啊！”月舞笑嘻嘻地看着他。
　　“真巧啊～”
　　“是啊，好巧！我们以后就是邻居啦！”
　　宇轩礼貌点头：“远亲不如近邻。姑娘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招呼我便是～”
　　月舞连连点头。有了这句话，她今后便可以肆无忌惮地烦扰他了。
　　月舞捂嘴傻笑，见宇轩转身要走，连忙追上：“宇轩哥哥，以后叫我小舞便好～”
　　宇轩顿了一顿：“好～”
　　宇轩准备上集市买点东西，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发现月舞始终跟在身后。他走得快些，她也快步跟上。他走得慢些，她也放慢了脚步。宇轩干脆停了下来，月舞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他身上，脸红到了耳根。
　　“小舞……”第一次这么叫，宇轩觉得又亲切又涩口，“你这是要去哪儿？”
　　“宇轩哥哥，你去哪儿？”
　　“我去集市～”
　　“好巧，我也是去集市！”
　　“……”
　　垂柳镇的集市很是特别。即便是一些寻常小物件，也都要搭上诗情画意，因此看起来便格外新鲜了。到了集市，月舞顿时就被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吸引住了，不停地惊呼。
　　“宇轩哥哥，那支笔怎么有个虎头？”
　　“大约是一时的创意罢～”
　　“这个茶壶好生奇特！”
　　“是啊～”
　　“哇，花盆还能做成这样！”
　　“……”
　　“快看快看，那儿有个人在现场作画！”
　　“……”
　　大约这样过了一个时辰，宇轩什么都还没买，怀里却抱了一大堆的东西，全是月舞的。
　　“小舞，若是不急用的东西，就下回再买罢？”
　　“呃，好吧～”
　　月舞似乎有些沮丧。
　　宇轩正想安慰她，却看到她的眼睛倏然亮了。顺着月舞的目光，他看到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宇轩哥哥，我想买几条鱼～”
　　宇轩正想拒绝，看到她可怜巴巴的模样，便又不忍心了：“好吧～”
　　月舞连蹦带跳地跑过去，撸起袖子亲自挑选了几条。老板和路过的人都看呆了。唯有宇轩，在不远处眯着眼笑。
　　“小舞，你会烧菜？”不知为何，宇轩将鱼拎在手里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月舞会烧菜这件事情，简直太出人意料了。
　　“不会啊～”
　　“……”
　　“宇轩哥哥，你教我吧！怎么烧好呢？清蒸？对！今日就先学清蒸鱼儿！”
　　“……”
　　宇轩很是纳闷。月舞如何知道他会烧菜？她想学，怎么就不问问他想不想教呢？今日先学清蒸，那明日呢？还有明日？！
　　从此以后，宇轩发现不管他走到哪里，总是能够碰巧遇到月舞。转角的杂货铺，几里外的花鸟市场，浣衣的溪水旁，飘摇的芦苇荡......垂柳镇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月舞总是能够与他不期而遇。
　　一开始，宇轩还觉得奇怪。这些相遇，委实巧合得诡异。可渐渐地，他也就不甚在意了。也许是习惯了月舞总是突然出现，突然大叫一声“宇轩哥哥”。偶尔一两次出门，她若是没有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线，他倒有些怅然若失了。
　　月舞总是想学很多东西，学烧菜，学琴，学书画，学下棋。可没有哪一样的水平是足够出师的。
　　宇轩问：“小舞，清蒸鱼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学会，可是我哪里说的不够清楚？”
　　月舞点点头。
　　“是哪里不清楚？火候？时长？还是调味？”
　　“都不甚清楚～”
　　“……”
　　月舞眨巴着眼睛：“宇轩哥哥，我在烧菜方面悟性不好。要不，就不学了吧？”
　　宇轩一口气闷住。这一个菜，他教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她现在居然说不学了？
　　“不学？那你以后吃饭怎么办？”
　　“有你在啊！”
　　“我？”
　　“对啊！反正你每天都要烧菜的，应该不多我一双筷子吧？”
　　“……”
　　“宇轩哥哥，你放心，我会分摊菜钱的！”
　　从那以后，月舞每到饭点就主动跑上门去。她乐呵呵地倚在厨房门口，欣赏宇轩忙碌却依旧优雅自若的身影。事实上，她吃了那么多顿的饭菜，却再也没有想起来分摊菜钱这回事情。
　　日子就这般莫名其妙地过了三年多。
　　在朝夕相处的时光里，宇轩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情愫日益滋长、蔓延。
　　店铺里，宇轩正在擦拭着自己心爱的古琴。
　　月舞走了进来，将下巴搁在柜台上，撅着嘴看着他。
　　宇轩抬头看了眼，笑道：“怎么了，小舞？”
　　“宇轩哥哥，明日就是元宵节了～”
　　“我知道啊～”
　　“我想要一只花灯～”
　　宇轩愣了一愣，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他还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像月舞一般，对自己的心思从不隐晦。觉得开心，便大笑着；感到委屈，便大哭一场；想要什么，便开口说了。似乎在她的眼里，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好～你想要什么样的？”
　　“好看的就行！”
　　月舞心里乐滋滋的。并不是她愿意这般主动，她只是害怕一不小心便会错过了。
　　元宵之夜，垂柳镇到处张灯结彩。
　　月舞手里提着宇轩为她做的花灯。灯面上，是他们初遇时的那只小船。
　　他们就这样肩并肩地在街上逛着。偶尔猜猜灯谜，猜对了，便赢来一些可爱的小物件。当然，从来都是由宇轩负责猜，而月舞负责收奖品。
　　也有老板误以为月舞手中的花灯是别处买的，便招揽道：“姑娘，来我们这里看看吧，保准有更漂亮的花灯！”
　　月舞笑道：“谢谢老板啦～不过依我看，这世上怕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老板看看她手里的花灯，又看看自家那些花开富贵、龙腾虎跃的样貌，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月舞看向宇轩，宇轩扭头看向别处。装作没有听到，嘴角的笑意却分明将他出卖了。
　　他们在河岸坐下。
　　水面上光彩四溢，夜色美得刚好。
　　“宇轩哥哥～”
　　“嗯？”
　　“谢谢你能陪我～”
　　宇轩怔了一怔。他还从未见听月舞说过这么客气的话。
　　“有你在身边，我真的觉得、很好～，是很好很好～”月舞望向河面，水里有他们此时并肩的倒影。
　　宇轩侧头看着月舞。微光映衬下，她的纤眉似柳，修长的睫毛如蝶翅微颤。
　　宇轩的心跳倏然快了许多：“小舞，我……”
　　话还未说出口，天空却突然下起了雨。
　　人群中有人喊：“元宵佳节，雨点也来凑热闹呵！”
　　其他人纷纷笑了。大家完全没有将这点雨当回事，依旧该逛的逛，该吆喝的吆喝。
　　可没过多久，原以为只是凑热闹的雨却越下越大了。雨滴入水，溅开偌大的波纹。
　　小贩们连忙收摊，生怕大雨湿了花灯。
　　游人们也连忙躲雨，一边跑一边抱怨天公不作美。
　　而宇轩还在看着月舞，想着已到嘴边却还未说出口的那些话。
　　月舞猛地甩了甩头，故意将水珠甩到宇轩的脸上，然后哈哈大笑：“宇轩哥哥，你怎么不躲呀？”
　　“躲不掉……”宇轩看着她被雨淋得狼狈的模样，恍恍惚惚地回答。
　　月舞突然间不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有些想哭。
　　宇轩伸过手来，替她整理额前的头发。
　　她静静地看着宇轩为她将发丝理好，看着雨水顺着他的脸颊落下。
　　月舞突然俯身凑上前去，用唇轻轻碰了下他的嘴角。
　　又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缩了回来，匆匆起身跑开了。
　　宇轩傻傻地呆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连忙追了上去，将月舞护在怀中，为她挡去这场突如其来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