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樱》水中雾

3、钳子叔

　　“这天天闲的头上都长草了…”

　　“要不咱哥几个打麻将？”

　　“人不够啊……”

　　“三缺一……”

　　“再喊个…”

　　“喊谁？”

　　“喊钳子。”

　　“……”

　　上半夜那个东西刚走这几个人就来了，在墙角叽叽咕咕絮叨个没完没了。

　　“吵死了！”龙樱翻了个身，不满的嘟囔。

　　说话声瞬间停下，好像那几个人没想到有人听到，之后就安静下来，躺在小床上的龙樱意识彻底沉下去，顺顺利利找周公玩去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龙樱吃了饭揣着饼子去上学，看到村里的几个人端着碗在村口石磨边蹲在一堆吃饭。

　　“樱子上学啊！”

　　听到有人给自己打招呼，龙樱转过头，发现是钳子叔。

　　钳子叔是村子少有的和善人，不像别的人总是喜欢给龙樱脸色看。

　　不过这会看到钳子叔，龙樱却惊了一吓，钳子叔白胖的脸青白青白的，怎么都觉得不对劲，龙樱心里害怕，招呼也不敢回，低着头快速溜走了。

　　“上的啥学，礼貌都没有！”

　　龙樱听到后面有村里人这么说自己，但她真不敢回头。

　　没人等自己，龙樱一个人走走躲躲，她一点都不想碰上别的学生。

　　到了学校，教室里还是那样乌烟瘴气，而且臭味更重了，还好没有女鬼把门，龙樱硬着头皮进了教室找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第一节就是数学课，龙樱看到数学老师整个人都像泡在黑色的泥浆里，嘴巴、眼睛和耳朵里都默默的流着黑水，他一张嘴黑浆就涌出来，一抬手写字，黑乎乎的粘液就留在黑板上，简直太惊悚了。

　　那个女鬼还在，正趴在他头上。

　　教室里冷的厉害。

　　“二航，你有没觉得今天特别冷……”前桌的男生问他同桌。

　　龙樱低着头装石像，冷不防数学老师点到她的名字。

　　“龙樱！上来做这个题。”

　　龙樱在班里属于渣渣级学生，老师一般也不叫她，看到飘在数学老师头顶的女鬼冲她得意洋洋的笑，龙樱吓得快尿裤子了。

　　“我……我不会……”

　　“不会也上来！”

　　“我不！不……老师我真不会……别让我上去了……”龙樱可怜兮兮的哀求，她怕鬼，非常怕。

　　“上来！”

　　“不……不……”龙樱使劲把自己往墙里嵌。

　　然后龙樱就惊恐的发现数学老师他从讲台走下来了，直直的走向她。

　　“老师我真不会……你别过来……别过来……”龙樱内心的恐惧急速膨胀，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摁在杀猪台上的小肥猪。

　　“啊！啊！啊！我真不会！真不会啊！老师你别过来！别过来！啊！啊！……”眼看着数学老师要走过来了，龙樱蹭的蹿到教室的另一个角落，整个人被吓的六神无主，无头苍蝇一样尖叫着四处逃窜，把整个班级弄的糊成一锅粥，班里的同学都吵闹起来，有人还帮老师抓龙樱。

　　“咚咚咚咚！”

　　外面传来敲窗户的声音，原来学校办公室就在三年级教室边上，没上课的老师听到三年级教室鬼哭狼嚎的，就过来看看。

　　“刘老师，你班怎么啦？”

　　出来的是一个年轻女老师，姓文，是去年刚调过来的，据说人很好。

　　趁着大家都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住，龙樱挣开同学跑出教室，抱着文老师的大腿不肯松手。

　　“文老师救救我，我真不会……真不会……我不去……我不去……”

　　看着身边瘦小的女孩瑟瑟发抖的抱着自己，可怜兮兮的哭求，文老师不由得同情心爆发。

　　“这是咋回事？”

　　不等数学老师回答，班里的同学就七嘴八舌的说开来。

　　“老师叫她上讲台做题，她不去！”

　　“她有神经病……”

　　“她在班里乱串……抓都抓不住……”

　　“她又发颠了……”

　　班里的同学跟呱呱叫的鸭子一样吵闹，文老师好不容易才弄明白是因为做题才闹腾的。

　　“龙樱是吧？赶紧回班里上课，不会让老师多讲几遍……”

　　“我不……我害怕……”龙樱一听让自己回教室，死死抓住文老师的裤子，坚决不放手。

　　看着小女孩一个劲的打摆子，看样子是吓坏了，毕竟还只是个小孩。

　　“那跟我上办公室里坐一会好不？”看着龙樱抖个不停，文老师蹲下来揽住她温柔的问。

　　龙樱跟着文老师进了办公室，里面还有两个老师坐在那，看到文老师牵了个小女孩进来，都把目光投过来。

　　被几双眼睛盯着，龙樱的身子立刻僵了，跟在文老师后边一动也不敢动。

　　“这小孩是哪班的？”有老师开始问。

　　文老师细声细气的解释着，龙樱硬梆梆的坐在椅子上发呆，感觉连思维都定住了。

　　文老师塞给龙樱一颗糖，对她笑笑开始批改作业，龙樱撰着糖，心里馋的流口水又觉得当着老师的面剥了吃实在太羞耻，虽然老师们都没在看自己，龙樱还是很紧张，她握着糖塞进兜里又掏出来，反复好几回到底也没胆量吃。

　　不知道坐了多久，一个男老师站起来说下了时间到了他要去打铃。

　　龙樱这才想到下课后数学老师也会回办公室的。

　　看到龙樱突然两眼发直面色苍白，文老师想到数学老师也回回来，很体谅的叫龙樱跟男老师一起去打铃。

　　龙樱跟着男老师出了办公室，男老师对龙樱说：“你去打铃，连打三下，打两次，我去上个厕所。”

　　“好……”

　　看到男老师走了，龙樱跑到操场，铃就挂在操场里的一颗大树上，打铃可是龙樱从来没做过的事，而且每天上下课就是从这个声音开始和结束的，龙樱对能打铃的铁钟很是敬畏。

　　龙樱深吸一口气，怀着朝圣一样的心情走过去抓住绳子轻轻摇，钟里的铁球撞在钟壁上发出悠远清亮的嗡嗡声，龙樱惊讶的看到白色的波纹以钟为圆心扩散开，波动到校园的每个角落。

　　这样的场景龙樱从没见过，以前响铃也不这样啊！

　　想不明白原因，也因为看到的奇怪事情太多了，龙樱干脆不想了，放下绳子开始在操场溜圈。

　　蹲在操场里的龙樱环视周围，看到没人也没鬼，才做贼似的拿出文老师给的那块糖，小心翼翼的剥开糖纸，迫不及待的舔了一口，真甜！

　　时间过的贼快，上课铃响了，就算再不想回教室龙樱也得回去，她慢吞吞的挪着步子，特意路过办公室，发现文老师不在，应该是上课去了。

　　龙樱心中愈发沉重，只觉得前面的教室是刀山火海，而她要被刨心挖肺下油锅。

　　“你在干啥！还不进班！”

　　语文老师站在门口冲着龙樱大喊。

　　龙樱像是被关押的囚犯，快到断头台了有人告诉她她被赦免了，这其中的惊喜简直不能用语言表达。

　　“估计是我记错了，这节课不是数学。”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龙樱这么想着。

　　“你们数学老师有事回家了，这节课我先上着，等以后再给你们补回来。”

　　语文老师站在两台上说。

　　“有事回家？”龙樱想不明白，不过只要数学老师不来就什么都好。

　　剩下三节课都是语文老师上的，课间班里的同学学着龙樱惊恐的样子叫唤，四处追逐中撞翻了龙樱的桌子，龙樱完全没心情和他们计较，他们怎么会懂她劫后余生的心情！

　　放学后走在路上龙樱又掏出那块糖舔了一口，一路好心情的回了家。

　　到了村口，龙樱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你说钳子这么年轻，砸说死就死了呢？”

　　“可不是，才三十三……”

　　“是三十二！”

　　“可不是，红习才十一岁就没爸了……”

　　“还有桂英，三十岁就的守寡……”

　　“年轻着哩，谁知道守不守……”

　　“啥年代了，还守寡……”

　　“钳子叔死了？早上不……不……早上就不对……”龙樱想着早上上学看到的钳子叔，那脸那神态，当时就觉得不对，现在回想起来更是浑身一哆嗦。

　　到了家，外婆正在烧火，龙樱放下书包问：“钳子叔咋死……”

　　话还没说完就被外婆劈头盖脸的打断：“小丫头片子恁多事！啥子该问啥子不该问懂不懂！”

　　被外婆一骂，龙樱也不敢多话了，吃了饭又去上学了。

　　因为今天轮到龙樱的小组打扫卫生，冬天黑的快，下午放学回来走到村口天色已经朦胧了。

　　龙樱拖着笤帚往家走，忽然就被人喊住了。

　　“樱子！”

　　“钳……钳子叔……”

　　“叔求你帮个忙，你跟你桂英婶说家里的存折藏在门头上面第三块砖的砖缝里，叫她把红习养到十八岁就随她改嫁。”

　　“这……你咋不自己说咧。”

　　“嘿嘿……”钳子叔苦笑一声消失了。

　　消失了！

　　龙樱一个激愣才想起来钳子叔不是死了吗，刚才这是又看到鬼了。

　　到了家，外婆已经摆了饭，因为想着钳子叔的事，龙樱不但不像往常那样狼吞虎咽，还不时的瞅瞅外婆看她脸色。

　　“你促促摸摸的做贼啦！”

　　“没……没……我……我放学回来看到钳子叔了……”

　　“啪！”外婆把筷子狠狠叩在桌子上瞪着龙樱。

　　龙樱吓得赶紧大口拔饭，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吃过饭龙樱开始写作业，外婆在旁边就着灯光做鞋帮。

　　“钳子说啥子了？”

　　“啊？”外婆突然发问，龙樱一时没反应过来。

　　“愣个啥劲！”（意思是傻乎乎的）

　　“钳子叔说存折在门头上第三个砖头缝里，还叫桂英婶把红习养到十八再改嫁。”

　　龙樱说完看到外婆不说话，只好低下头继续做作业。

　　等龙樱写完作业，外婆放下笸箩裹上头巾叫龙樱呆家里自己出了门。

　　龙樱怕怕的看着外面黑色的夜，乖乖的等外婆回来。

　　外婆回来的很快，手里还提着一头巾鸡蛋。

　　龙樱不敢多说话，帮外婆举着煤油灯放好鸡蛋就被外婆赶着睡觉了。

　　“外婆还是相信我的……”龙樱心里有着莫名的满足感。
　　夜深了，那个东西又要来了，龙樱躲被窝里握着外婆的柴刀，做好了对峙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