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相逢》郡玖

1、山中空负月

　　万家灯火闪烁，描绘出这座城市的轮廓。比起山下的喧嚣，这里本该有一隅清静，然而今天也是例外。
　　茶室坐落于山顶，设有一弯长廊，摆着一席席茶座。一路登山蜿蜒而上，数杯清茶一解暑渴，无限夜色几寄情思，确实是人间乐事。
　　所以茶客们大多是运动装扮，三三两两一桌，一面活动筋骨，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有一个人却是格格不入，这人一身商务正装，半张脸隐在晦暗之中，和身旁的那座山一样，沉静寂寥，岿然不动。
　　茶客们大多一瞥而过，未加留心。注意力反而被另一道声音所吸引。
　　“没事老板，我不介意拼个桌的。”
　　一位姑娘，身量娇小，体型却好，一看就是常年运动保持的。站在收银台前，背对着众人，茶室老板养的黄狗蹭到她腿边，欢快地扫着尾巴。
　　“那你自己去找位置，找着了我把茶具给你送过去。”“好嘞！”
　　姑娘转过身来，很年轻，二十来岁，举止灵动，扫视了一圈长廊，径直走向那位不动如山的先生。
　　“不好意思，先生，今晚这儿的生意太好了，没有空座位，不介意的话，能否拼个桌。”
　　不动如山先生这才抬了头，一人一狗，没看清来者的脸，只有狗摇着尾巴，传递着无限热情。没等他开口，这人倒是很不客气地坐下了，开始逗狗。“姜黄啊，你又胖啦，我下次可不带火腿肠给你啦。”“你这样还能找着女朋友吗？找不着就是名副其实的单身狗了呀。”
　　“听见没有！今天还敢偷吃我的红烧肉，你以为救星来了，就不用面壁思过了吗？”老板及时把茶具送了过来，也顺带附和着训狗。那狗蹭的一下钻到桌子底下，一副委屈样。待到自家主人走开，又马上探出脑袋，讨好地看着姑娘，尾巴却在另一侧扫着那位不动如山先生。
　　“哎呀，快出来，快出来，你打着对面的先生了。”“今天偷吃红烧肉啦？那我可不能惯着你，去，面壁思过去，否则我就不跟你玩了。”
　　“不好意思啊，先生。你放心，这狗很干净的。”
　　对面的先生只应了一声，“嗯。”，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相互无言，各自倒都不尴尬。一个握着自己茶杯，若有所思。一个以手扶头，欣赏夜色。续茶间隙，余光可见对面侧头望月的姑娘，脸上细节模糊不明，只有一个淡淡的轮廓，鼻子线条秀挺又柔和，让人讨厌不起来。
　　你观你的天上月，我饮我的杯中水，秋毫无犯，这样很好。
　　“先生，你一个人？”再好，也只是消停了十分钟。
　　放在平时，他还会温和作答，然而最近他的好脾气实在是被消磨殆尽。“谁跟你说我一个人的？”
　　对面的姑娘却也不生气，只轻轻笑了一声。“谁说你不是一个人啊，你看，你西装革履，肯定不是来爬山的。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一，来谈事情，二，就想独自静静。如果是谈事情，必定会选雅间，可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雅间是空着的。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呀。”
　　不动如山先生依然不动声色，只在心里想，你都知道我想一人静静了，还这么多话。
　　“等等，你现在一定在想，你都知道一切了，还那么多废话干嘛。”心中所想被点破，他倒是在心里一笑，觉得这个脸皮又厚，又机智的人有些意思。“你看看，”顺着手指的方向，他也抬起头望向天空，“今晚的月亮很不一样吧，这是Strawberry Moon，又叫 Summer of Love，所以今晚来这的人才那么多。”
　　一轮琥珀圆月，色彩瑰丽，映在深蓝的夜空中，相得益彰。
　　“先生，这样好的月色，你却老盯着自己手里的茶，不觉得可惜吗？”
　　他定定地看着月亮，确实很美，自己已不记得，上一次这么专注地看着一轮月亮是什么时候了。可是美则美矣，又有什么用呢？“这么说，是我山中空负月了。”
　　对面的人正好一口茶含在嘴里，听到这句，急急地吞下，声音清脆，“不止呢，还独酌无相亲。”
　　突然被对这么一句，倒是意外对方的急智，他今天终于有了点笑意。对面的那位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话说的有些逾越了，显的暧昧不明，只好讪讪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