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长生》卿本贼人

8、许长生

　　瞧着眼前这恐怖的景象，每个人都激发出自己对生渴望的潜力，争先恐后地往高坡上跑。

　　“长，长生！我……”浣清惊叫道，还没说完一句话，我与她就被洪峰淹没了。

　　巨浪将我们俩拍进了水里，我清楚得感觉到水不受控制得灌进了嘴里，窒息感油然而生。

　　我又要死了吗？

　　就在我昏昏沉沉将要陷入沉睡之际，浣清握住我的手紧了紧，我瞬间一惊，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

　　我不能睡过去！我必须要救婉柔！上一世的遗憾今生不能再度重复！

　　不知是哪来的动力，长久行走已经酸痛的身体瞬间就有了力量，一把将浣清拽进我的怀里，夹在腋下，后腿拼命地蹬着，右臂也在用力地划着。

　　此类动作持续了好久，我这才浮出水面，深深地换了一口气，这才看向浣清。

　　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看样子应该是昏过去了。

　　顿时全身一松，彻底放下心来，移开目光，看向周围。

　　水流虽湍急，但万幸的是没有先前那般骇人的大浪了。

　　周围也有几个青年，被巨浪给拍进水里，现在正在拼命地往高坡上游，我不知道那些被大浪卷进水里的老人妇女该怎么办，他们还能否活下去。

　　我也没权力指责那些只顾自己逃命的青年人，我不也这样吗？自己都没有自保能力还如何救他人？

　　叹息一声，我打起精神来，夹着浣清，拼命向高坡那方游。

　　大地被水流淹没，而这原本觉得高不可攀得高坡却也只剩下了一角，上面站着的是不足百名的村民，想必方才那一大浪已经使不少人丧生。

　　几乎榨干了体内所有的力量，我游到了尽头，带着浣清爬了上去。刚讲浣清平放在地上，我自己也倒下了，无助地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正巧这时的浣清也醒了过来，乌黑的眼睛里写满了无助，浑身也因落水变得湿漉漉的，一眼看去倒是格外引人怜惜。

　　“哈哈，傻瓜，我不会让你死的！”逃生之后的喜悦，使我不禁笑出声来。

　　“哼，怎么跟你娘亲说话呢！”浣清见我笑她，忍不住瘪嘴呵斥道。

　　我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感觉此时的天都放晴了，养母又怎样？这世间天高海阔，任你我翱翔！

　　婉柔，今生今世我许长生终于能与你长相厮守了！

　　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动，激动到我早已忘却了洪水，忘却了洪水将我们的家园摧毁，此时我的心中只剩下了婉柔，只她一人！

　　就在我心绪激荡到难以平复的地步时，耳边突地传来一女人的呼喊声。

　　“儿啊，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求求你们了，你们救救他啊！”

　　我侧头看去，只见邻居那位寡妇邹婶儿早已泣不成声，嗓子沙哑着不停地朝身旁的几位汉子央求道。

　　没人肯理会她，她所央求的人都低着头不忍看她，没有人敢下水去救回她的儿。在生死面前，所谓的交情总是那般的脆弱，不堪一击。

　　我起身看去，只见湍急的水流中一七八岁孩童抱着一颗小树哇哇大哭，强撑着不让自己被水冲走。

　　小树的树干也被流水强大的力道儿冲得弯曲，眼看着就要折断，而那孩子仿佛预知到自己接下来的结局，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喊着“娘亲”二字。

　　见我将目光看着她的儿子，邹婶儿立马朝我跑来，跪在我面前祈求道：“长生，婶儿知道你水性好，求你了，就救救我家虎子吧！”

　　瞧着邹婶儿她这副样子，不知怎的，我竟想起了母后，若是她知晓了我身死的消息，那般冷静、睿智的她是否也会哭泣，痛心？

　　邹婶儿不停地央求着我，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浣清瞧见了，想要过来劝阻，我摇了摇头，伸手将邹婶儿拉起来。

　　“婶儿，等着。”

　　几乎是下意识就下了这个决定，我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水流的确湍急，险些几次将我冲走，先前带着浣清游出来还倒还没有这般难，而这一次，却格外艰难。我所能做的只有尽我所能，竭力朝虎子游去。

　　仅仅二十丈的距离，我却用尽了自己仅存的体力。

　　面对水流无情地冲刷，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打起精神来，继续向前游去。

　　一把抓住险些就要被水流冲走的虎子，将他夹在腋下，往回游。

　　脑中已经一片空白，肺因窒息险些要爆炸，为了尽快游回去，我只能节省换气的次数，机械般得游动。

　　水流愈发湍急了，浪一次又一次拍打着我的身躯，我就像是大江中的一叶小舟，飘忽着，挣扎着。

　　又一个巨浪朝我拍来，将我狠狠拍进水下，我以为我要死了，但怀中的孩子不停地踢打着，我还是咬紧牙关挺了过来。

　　浮出水面，继续向前游。

　　恍惚中我又看到了自己前世身死的那一刻，因为冲动，因为记恨，我一心求死。而我现在又因为冲动，因为不忍，再次将自己送进这必死的僵局内。

　　二者出发点相同，可为何，此时的我竟生不出丝毫悔意？

　　过了好久，我终于到达仅剩一角儿的高坡。

　　此时我的大脑已经浑浑噩噩，根本无从考虑任何事，将虎子交给早在一旁哭花了脸的邹婶儿，看着她们母子相拥，失声痛哭间脸上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真好，她们母子不会分离了……

　　我也笑了，脑中天旋地转，身体骤然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肺片在胸腔内一阵阵的抽搐，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我，我又要死了吗？

　　“长生，长生，长生，你挺住啊……”浣清将我抱进她的怀里，口中不断地呼喊着我的名字，泪水夹杂着雨水滴落在我的脸上，温暖了我的心，使我不再那么恐惧我最后的结局。

　　我对她笑了笑，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伸手摸上她的脸庞，入手还是那么温暖，滑腻。

　　意识愈加模糊，我遵从本能缓缓吐出几个字，“浣清……我，我许你，永世长生……答，答应我，好好活下去，连同，我，我的那份……”

　　说着我便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胸腔中那颗火热的心脏也在渐渐减慢跳动的速度，直至停止。

　　没有想到，我许长生还是死了，这一世所有努力尽皆白费，也许我本不该纠缠浣清，前世的遗憾终是遗憾，失去的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她不是那个我爱的婉柔，她只是一个性格像极了婉柔的女人，她是浣清，她不是我爱的婉柔，不是……

　　终究，我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我许长生，抛却了我的国，我的民，我的爱，最后我一无所有。

　　这便是我的一生，可笑，可悲，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