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醋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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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你怎么来了？”祝淇瞧成羥这架势就知道没什么好事，象征性问了句便朝边上挪了挪将景羽的身子遮住大半。
成羥阴沉的瞳孔蓦地一缩，只是一瞬便移到了榻前，将两人惊得都是一抖：“方才卜祭跟我说你觉得谪仙派这个毛头小子相貌好脾气也好，可有此事？”
祝淇不由松了口气：“叔父来我这儿就是想问这个啊？是，我的确说过这话。叔父不会是为了这话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吧？”
成羥的眸色更深了，比之砚台里的浓墨还要黑：“那你此话可是真心话？”
若是单论心性祝淇说的自然是大实话，他这个动不动就给人种僵尸蛊的便宜叔父还真不如人家景羽的性子好。
可在相貌孰俊孰丑这事儿上他承认是自己说谎了。
其实吧，若要论起相貌来的确是成羥更胜一筹，他生得既英俊又浓烈，样貌可谓是相当惹眼，只要往那儿一站就像一团绚烂的烈火，旁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只是他和成羥虽不是亲叔侄却也顶了个叔侄的名头，拿自己的长辈来和个小辈比样貌终究是不大妥当。因而指挥使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说了景羽的名字。
祝淇沉默片刻依旧没打算说实话：“叔父，你不会这么输不起吧？不就是比景羽大哥略逊一筹么？至于这么生气么？”
成羥不吭声似要吃人的目光迅速扫向榻上的景羽，屋子里无缘无故起了风，刮得门窗哐哐响，祝淇拽了被子将景羽盖住，自己则紧紧护在景羽跟前，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句话连累得景羽丢了性命：“叔父，你这是做什么……”一句话还没说完全，屋里忽然风停窗止。
祝淇仔细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哪儿还有成羥的影子？
“祝小公子，你叔父他没事吧？”景羽扒拉开盖住自己脑袋的被子，看向祝淇一脸的愕然。
“我叔父就这脾气，性子阴晴不定的，没事，景羽大哥只管放心在此养伤即可。”祝淇看向空荡荡的门口，似是为了说服自己又加了句，“叔父他……没事的。”
“祝小公子，不知为何总觉得你叔父对你有些奇怪，并不像寻常叔侄。”景羽是真的没见过因为自己侄子夸奖别人比自己长得好看就大发雷霆的叔父。
祝淇龇着牙和景羽打哈哈：“景羽大哥想多了，我虽是叔父捡来的可叔父一直对我很好，他就是脾气有些怪。”
景羽点了点头： “其实这次我来白骨山找成掌门是有事相求。”
“奥？什么事？”
“祝小公子也知道黄公子在谪仙派断了胳膊。”景羽有些局促觑了眼祝淇的面色，“我也知道祝小公子和黄廖寒的过节，只是这事发生在谪仙派家门口实在不能袖手旁观。师父也叮嘱我定要将此事处理妥当，这才不得已来白骨山请求成掌门施以援手。”
祝淇礼貌性干笑两声：“不是我给景羽大哥泼冷水，景羽大哥也晓得叔父的脾气的。且不说那黄廖寒起初将我抓了做人质已是惹怒了叔父，就是他从来没对我动过手，叔父也不见得会救他。他这人做事，向来只凭心情。”
“祝小公子说的我都明白，我也知道跟祝小公子开口有些强人所难。只是，如今黄公子的手是接不回去了，若是再不能保住他一条命实在是难以跟师父交代。”
祝淇拧眉：“断了一只手就连命都保不住了么？这么严重？”
景羽凝眉看向窗外：“不瞒祝小公子，其实黄公子他中毒了。”
“黄廖寒中毒了？”祝淇有些诧异，“莫不是被他自己那只吸毒阎王给咬的？”
“正是。”
还真是……
祝淇心说，果然是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天收，谁能想到黄廖寒那个黑心肝的会被自己养的畜生给咬了？
“其实那吸毒阎王若只是咬在寻上皮肤上只要救治及时并不会有致命的危险，坏就坏在吸毒阎王咬的正是他那只断臂。”景羽收回发愁的目光，“这一口下去，断臂立马黑了一圈儿，吃解药都压制不住。为今之计只有武功高强之人用内里将毒从断臂逼出体外方能解毒。是以只能来白骨山叨扰，盼着成掌门能既往不咎出手相助。”
祝淇有些尴尬笑了笑：“景羽大哥，你是真的不了解叔父，叔父这个人他心眼儿极小睚眦必报，你让他救黄廖寒，想都别想。”
“我也知道此事有些强人所难了，虽然想着此事约摸是不成的，不过师命难违我只好硬着头皮来白骨山碰碰运气。”景羽苦笑一声，“祝小公子不必忧心，既然此事断不能成，我自会回谪仙派告知师父。”
“嗯，如此再好不过。”祝淇想了想又问，“这事儿办不好你师父不会罚你吧？”
“自然……不会……”景羽说话吞吞吐吐的，祝淇明显从话里嗅到了言不由衷的味道。
他不说自然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看来这事儿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景羽大哥，这毒就连你师父都没办法么？”
“我师父……”景羽面带窘迫，“我师父他的武功远不如成掌门……”
“原来如此。”祝淇干巴巴笑道，“景羽大哥，要不我替你去问问叔父，说不定这事儿会有转机呢？”从第一次见面起祝淇对景羽就有种莫名的好感，他自然不想景羽为了黄廖寒那个没人性的挨罚。
景羽有些吃惊，他冲着祝淇感激道：“祝小公子这般仁义心肠在下感激不尽，那就有劳祝小公子了。”
“哎，景羽大哥言重了，还不知道此事能不能办成。”祝淇被他夸得有些飘，不怎么自在挠了挠后脑勺。
“此事成与不成我都欠祝小公子一个恩惠，景羽必会铭记在心，往后祝小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直说就是。”景羽说罢似是想起了什么，视线在屋子里逡巡一圈才重新落回祝淇面上，“祝小公子，不知黄廖寒现在身在何处？”
“他就住在隔壁，景羽大哥不必担心。”祝淇替景羽掖了掖被角这才站起身来，“此事宜早不宜迟，景羽大哥我去去就来，你先好好歇着养伤吧。”祝淇说罢，大步出了屋子。
祝淇去了嫱祈园没寻到人，几番询问之下才得知成羥去了红叶林。
急匆匆赶到红叶林，便瞧见成羥手握七煞鞭在林子里发疯。
飞禽走兽一个个都如惊弓之鸟般躲得他远远的，偶有几只不长眼的兽类经过直接脑袋开瓢丧命当场。
疯狂的红色身影急速蹿行在林间，长鞭扫荡之处扬起一片骇人的红色烟雾。照成羥这般疯下去，不过一个时辰这九章树林子非被他扫秃了不成。
祝淇卯足了劲儿朝着成羥的背影大声吆喝道：“叔……父……”
正在祸害九章树的某人手上动作停了下，随后用更为激烈的力道将一棵棵九章树连地拔起，似在宣泄心中的愤懑。
祝淇皱了皱眉也懒得再喊索性直接往成羥的跟前跑去，那人手上长鞭正挥得起劲儿，晃一瞧见祝淇险些没收住手将人直接给劈成两半儿。
好在成羥反应迅速及时收了长鞭，施展在鞭子上的力量忽然转了方向，鞭尾不由侧向一边扫在成羥背上，他的后背上立即豁开一道寸余长的血口子。
“叔父！”祝淇也发现成羥受了伤，赶紧跑上前去查看。
成羥闷哼一声也不说疼任由祝淇的手搭在他背上查看伤势。
“叔父，你背上都皮开肉绽了，疼吧？”祝淇说着弯腰从自己里衣底部撕了块雪白的布料下来，“叔父，你等着，我给你包扎。”
布料盖过成羥肩头又从他腋下穿过，上面皱皱巴巴的尽是祝淇揪起来的褶子。他从未给人包扎过伤口，忙活半晌才勉强将布料松松垮垮固定在成羥身上：“叔父，你看我多能干，包得多结实。”
成羥轻轻动了下胳膊，本就虚贴着伤口的布料立即飘了起来。成羥睁着眼说瞎话：“嗯，还像那么一回事儿。”
祝淇看着那缕迎风飞舞的布条子，嘴角一抽。心说，叔父你眼睛没事儿吧？这都能夸？
“叔父，你之前就为我挡了一鞭，现在又因我挨了一鞭，还是快些回去养伤吧。”祝淇终于良心发现，说着扯着成羥的胳膊就要往白骨山的方向走。
成羥沉闷的面色上裂出一道光亮：“你来这儿是关心我的伤势？”
这不问还好，成羥一问祝淇才记起来答应了景羽的事。
成羥不知为何本就看景羽不顺眼，祝淇担心就这么直来直去地为景羽说话他又要生气，思虑再三只好决定采用迂回战术，先顺着成羥的心意说上几句，再委婉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叔父对我这么好我自然是关心叔父的，所谓是痛在叔身疼在我心啊！”
还别说，祝淇这一通糖衣炮弹扔出来真就有了效果。
只见成羥听了不但眼角上扬，嘴角也跟着眼角一起勾起个满意的弧度：“嗯，算你小崽子有良心。”
“那是当然了！”祝淇哐哐锤了两下胸膛以表忠心，“其实今日来主要就是来看看叔父的伤势，还有就是刚好有件事想请叔父帮忙。”
成羥心情正好，他看了看祝淇给自己包扎的伤口随口就道：“什么事，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祝淇边说边小心觑着成羥的脸色，“就是那个……景羽大哥想请叔父用内力帮黄廖寒把吸毒阎王留下的毒逼出体外，不知……叔父能不能……帮他一下……”祝淇刚景羽的名字成羥一张脸就瞬间变得铁青，他察觉情势不好但还是硬着头皮把后头的话给说完了。
“你来找我是为了景羽？”成羥僵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道。
“话不能这么说。”祝淇赶紧解释，“刚才不是和叔父说了么，我来主要是想看看叔父的伤势如何，顺便，就顺便替景羽大哥问问。”
听了他没什么说服力的解释成羥面色并没有什么好转，好像还更黑了。
祝淇一看局势于自己不利，赶紧再接再厉解释：“当初在谪仙派若不是景羽大哥坚守底线不与他们同流合污，那我这条小命儿怕是坚持不到叔父来救我就被挫骨扬灰了。这么一想的话，景羽大哥在救我这件事上多少也是出了些力的。既然景羽大哥他对我有恩，咱们不能不报，叔父你说是吧？”
成羥冷哼一声：“你以为景羽没有和其余门派沆瀣一气是因为他人好心善？他不过是贪生怕死罢了，怕得罪了白骨派我找他们谪仙派算账。不过是独善其身的小把戏而已，说到底景羽和那些心口不一的伪君子也没什么两样，他说的话你居然当真了？蠢不蠢？”
“叔父这话我不信。”祝淇反驳道，“景羽大哥为人善良，并不是叔父说的那般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这忙叔父不帮就算了，何必要出言污蔑景羽大哥呢？”
成羥面色复杂看着祝淇，不由被他气笑：“是，你的景羽大哥是好人我是恶人，他心地善良我心思恶毒，既然你心中已有定论那还来找我做什么？”成羥甩开祝淇的手抬腿就走，显然不想再和他争辩下去。
“叔父你别生气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景羽大哥他师命在身，他……”
成羥猛地顿住步子，说话的语气像是寒冬腊月的冰刀子，凉飕飕的割得人耳朵疼： “开口闭口都是你的景羽大哥，你和他什么关系？不过是才见过两面的陌路人，至于你那么上心么？”
“叔父，我……”
“你这么容易相信外人，保不齐哪天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蠢货一个。”成羥似是怒极，骂完祝淇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
祝淇被数落一通那小脾气一下子就拱上了脑门儿，故意拿话噎成羥，那是怎么气人怎么来：“是，我就是觉得景羽大哥好，他说什么我也都爱听。依我看啊景羽大哥他处处都比叔父好，人还年轻，我就是喜欢景羽大哥这样的年轻儿郎。”
挪动的步子登时钉在了地皮上，成羥背影僵直立在萧瑟的秋风中一动不动。红叶山上蓦地刮过阴风阵阵，风寒刺骨似是瞬间入了隆冬。
大约是终于杵够了，成羥侧头朝着身后的祝淇望过去，深眸似海，里头暗流撕扯，也瞧不出个具体的心思：“你说什么？你喜欢景羽？”
祝淇还真被成羥这模样给震慑住了，一时脑袋不清醒闯祸的话脱口而出：“不错，我就是喜欢景羽大哥，至少景羽大哥不是背后说人是非的小人。”
“是。”成羥忽地笑了，那笑声由小变大，由正常转为变态，“我是个无耻小人，我没你的景羽大哥光明磊落，行了吧？你要是觉得他好他就跟着他好了，何必委屈留在白骨山上？”说完这番泄愤的话成羥提步就走，脸上冷气森然。
祝淇望着成羥转眼隐于林间的背影，一时间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小声嘀咕道：“干嘛说自己是无耻小人？怪难听的，我可没那么说。”
回去的路上祝淇“偶遇”卜祭，因为心中郁闷祝淇便把红叶山上发生的事同卜祭说了。
卜祭听罢鼻子上的旧疤都险些裂开，他的声音像往常般淡淡的有种事不关己的置身事外：“小主子，你真是杀人诛心好没良心。”
一刻钟后，被卜祭成功洗脑的祝淇撑着尚未痊愈的脚腕子冲进了嫱祈园。
祝淇就这么不管不顾撞开了房门，正好撞见成羥赤裹着上半身在处理伤口。
看到祝淇的刹那成羥一张老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不敲门……就……乱闯，像……像什么话？”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醋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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