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 月落乌啼霜满天（all颜向）》悠篁里

3、回忆往昔2

　　加冠礼很是隆重，很多大人物也络绎不绝前地前来贺喜。

　　看着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颜路低下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恍惚的眼神，若是他加冠时，母亲、先生会在场吗？

　　不，准确的说是，他加冠时，赵国还在吗？那样一个骄奢淫逸的王族，怎么可能会长久？那样一个喜欢内斗的国家，必败吧……

　　韩非师兄的加冠礼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诸子百家的人也被儒家弟子恭送回去，伏念师兄似乎看出他心不在焉，无精打采，便让他先行回去休息了。

　　颜路作了一揖，便告退了。

　　他并没有回房，而是去向了藏书阁的方向，突然一道声音传来：“颜师弟真是让师兄好找啊”

　　紫衣华服，不是韩非又是谁？

　　颜路不慌不忙的行了一礼，“韩非师兄好，不知韩师兄不在大厅找子路何事？”

　　俊秀的青年向他走过来，深深看着他良久，颜路也从容不迫地和他对视着，最后对方笑的谦恭地对他说
　　“多年未见，不知孔夫人可好？”

　　颜路征了征，一股微风吹来，吹乱了他两鬓的浅灰色发丝，这一刻极静，仿佛能听的见风吹下落叶的呼啸声，他依旧神色不变，眸光平和的望向似笑非笑的韩非。

　　韩非仍自顾自的说下去道
　　“在下幼时曾虽母妃去往赵国邯郸，虽只去过一次，但邯郸的绮丽华美到现在也不曾忘去，尤其是赵国歌姬的舞姿，我曾以为我韩国的歌舞已是天下一绝，不曾想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怪不得那么多六国达官显贵愿意往接近匈奴之地的赵国了。”

　　似是在回忆当年，韩非略微停顿了会儿，接着说道
　　“在赵国宫殿时，我因年幼不知事，闯入赵国内宫，看到了一位夫人，她自称姓孔，她的旁边有一婴儿，有着和师弟你一样的漂亮的眼睛哦。”

　　“事后，我被我母妃狠狠教训了一通，说，说我闯进的是赵王的姐姐蹇皎公主处，实在是胆大妄为。据说这蹇皎公主未婚先孕，不知与哪个男子珠胎暗结，而上一任赵王则念及她母妃的情面饶了她一命，想让她打掉这胎，但这蹇皎公主则宁死不从，愣是受尽苦痛生下了这名婴儿。”

　　突然，韩非弯腰凑到他耳旁说到
　　“颜公子，好久不见啊，当年那小婴儿竟长成如此少年郎！非，很是期待你的成长啊。”

　　不知怎么，天空下起蒙蒙细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自然的芳草的香气，远方似传来了敲钟的声音，那般富有古韵，那般深沉厚重。

　　颜路在这站了一会儿了，韩非师兄对他说了一大段话，但他只记得他的最后一句话
　　“子路师弟，我们，其实是一样的呢？你，会怎么选择呢？”

　　他转身，不再去藏书阁了，而是缓缓走去听雨轩，独属他自己的房屋。他很想睡上一觉，这样他就可以梦见母亲了。这样便好，即使是在梦中也好。

　　是夜，风飒飒地吹着门前的竹帘，雨淅淅沥沥地打着青石碎瓦，蛙鸣在远处忽高忽低地响起，颜路躺在床上，任窗前的风恣意又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依然做着同样的梦。他听见赵国王殿里的靡靡之音不绝于耳，看见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

　　“无繇，该起来了”声音柔美至极，这，是母亲的声音。

　　他是有表字的，“繇” 通“徭”，无繇无繇，天下无徭，他的名字包含着这天下所有穷苦人的心愿，包含着母亲、先生最大的心愿。

　　母亲是赵国出了名的美人，她的名号是蹇皎，正如屈夫子《九歌》《东皇太一》中‘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夸满堂’，舞姿倾城。

　　据说他的父亲便是被母亲的舞姿所吸引，而后才有的他。

　　当然这一切都是先生告诉他的，母亲对父亲的事是从来都是三缄其口。

　　“无繇，今日先生教的可都明白了？”殿里檀香悠悠地升起，高贵美丽的妇人满脸慈爱看着面前的稚儿

　　“母亲，今日孩儿随先生学习儒家思想，但，仍有不明之处，望母亲解惑。”小小的幼童正襟危坐，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哦？无繇说与母亲听听。”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只知道使用却不知道原理，那与愚蠢又有什么两样，人人皆浑浑噩噩过日，怎可实现大同？儒家号称以‘仁爱’为思想，可又说：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还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那么若是君主使自己的臣子犯科条法律，父亲让自己的儿子作奸犯科，为臣子者、为人子者岂不是不能反抗？

　　“无繇的话或许偏激，举出的例子实在太过叛逆无道，不会存在于世。但若是为臣子者太过顺从君王，太过对君王忠心耿耿，看不出君王的失误，一味听从君王，国能存于世间久矣？
　　为人子者，只听从一朽木老人言语，家里何能安康？”颜路一口气把心中的疑惑说出，紧紧盯着母亲如水一般的秋 眸。

　　“无繇可明白善否？”蹇皎缓缓说到，秋水般的眸看向远方，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她并没有回答颜路提问的问题。

　　“无繇……不知，望母亲赐教”

　　“无繇，你要明白，这乱世中没有谁可以活的潇洒自在，每一个人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去换取自己想要的。你的一生中你会做出很多决断，你会迷茫，会挣扎，会崩溃，会绝望，但你所做的事一定要遵从本心，不要为外物所拖累。汝可明白？”

　　“可是，母亲，如果孩儿做的决断会伤害到某些人呢？”颜路小心翼翼地问

　　蹇皎眨了眨她的秋水双眸，笑着说“一人之善，对他人也可为恶。无繇无须忧心。
　　”
　　颜路像是恍然大悟般，如墨玉般温润的眼睛透露出一抹笑意，眉眼间竟是解脱之色，沉闷的大殿仿佛因此亮了起来。

　　“孩儿谢母亲解惑。”

　　颜路向母亲做了一揖，然后抬起身来，看向母亲，却发现怎么看都看不见母亲清丽的脸庞，反而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一道耀眼的白光。耳边四缓缓传来母亲的声音：遵从本心，即为至善，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颜路猛的醒过来，呆坐在床榻上，连风吹散了他银灰色的头发也不自知，温润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窗外的丝丝细雨扫到了他的脸上，带来一阵冰凉，让他焦虑的心莫名平和起来。

　　韩非师兄，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会是同一种人，绝对不会！

　　颜路的眉眼不禁凌厉起来，眼神中有着从来没有的不羁无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