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一顾》银河里的鱼

10、怕有生之年再来不及揽你入怀

　　恍惚着又过了两天，Ann安排她和苏弭去做一期户外的采景，主题是生态自然，当即她就把目标放到了红树林。红树林是一个为了保护红树林而建立的一个自然保护区，这个地方由于建在深圳西面不太市中心的地方，所以平日游人并不多，用来采景正好。
　　收拾好东西，于木槿拖着她的小行李箱出门，要对树林和海滨进行全方面的拍摄，范围还是有点大，除去来回的车程，时间不多。所以她需要在红树林附近的酒店住上一天。
　　只是，是她开门的方式不对么，门口这个穿着一身度假装的人是要闹哪样。
　　“木槿姐，他非要来……..”苏弭扁着一张嘴，奋力的卖着委屈。
　　于木槿瞥了他一眼，无奈的开口“柯译，我是去采景。”
　　“我知道，我去度假，顺便还可以给你们当免费的模特儿”
　　“……”
　　于木槿扯了扯嘴角，绕过他上了苏弭的车。
　　深圳红树林位于深圳湾北东岸，与海滨的生态公园连成一体，而且因为深圳的气温偏高，这个地方常年绿叶如春，还经常会有很多的鸟类在这里停留，是一个踏青、赏鸟、观海、体验自然的好去处。
　　经过一番讨论，外加柯译死皮赖脸的情况下，于木槿放弃了先去海滨生态公园的想法，跟着他去了离红树林最近的一家酒店。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么？”前台小姐一脸笑意，语气温和，由于年纪不大，倒是颇有些邻家小妹妹的味道。
　　“要一间采光好的高级套房”柯译认真的回答着。
　　于木槿瞪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三个标间就好”。说完把身份证和卡递了过去。
　　“小老虎，你敢不敢再小气一点，别人找我当模特出的可都是高价”
　　“你不来，苏弭可以拍路人甲乙丙。”
　　“……”
　　酒店条件挺好的，虽然住的是普通标间，但该有的都有，房间面积也不小，干净整洁。于木槿静静地环顾了一下，被褥之类都是新换的，桌上的茶几应该也刚刚清理过不久，水渍还没有完全蒸发。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她拔了房卡出门。柯译和苏弭已经在大厅沙发上等着了，看到于木槿过来，他才慢悠悠的起身。有一种人，只要他不开口说话，你会觉得他哪里都好，而柯译无疑就是这种人。他如果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随意一个动作都会让你有被撩到的感觉。
　　“我还是觉得，我们两住一个房间会比较安全。”
　　“不用太担心我”
　　“你长这么安全我当然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我自己！”
　　“……”
　　“我跟你说，刚刚那前台看我的眼神……哎，等等我……”
　　于木槿疾步的往前走着，心里却不知翻了多少白眼。柯译这不着调的模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也不知他是怎么平安长大的。由于出门的早，现在这个点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 。于木槿拿着相机在附近转了起来，柯译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时不时冒出的一两句话都被她选择性的无视了。逛了一下午之后，从中午开始就没有进食的肚子开始唱起了空城计，两人选了一家小餐馆吃饭。好巧不巧的，居然在这里碰上了已有好些时日不见的林源。

　　入眼的是桌上大大小小的酒瓶，于木槿淡淡的扫了顾佳佳一眼。
　　于木槿并不知道顾佳佳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行踪的，也并不想深究。
　　瞟了一眼旁边那一堆空了的啤酒瓶，又看了看正在不停灌酒的林源，她不耐的蹙眉。几个跨步走上前，劈手夺过他手里的酒瓶。林源那一脸的怒气在抬头的瞬间凝固在脸上，呆怔了半晌后仿若想起什么一般自嘲的笑了笑，转脸又拿起一瓶酒，在送的嘴边时又勘勘被人截住。
　　“学人家借酒浇愁，你好歹拿些度数高点的酒啊。”于木槿的声音很轻、很温和，嘴角还带着轻微的弧度，仿佛在和老友谈论今天的天气有多好。
　　林源看着于木槿的脸，许是喝多了酒，眼神显得有些恍惚。“你根本就不想跟我结婚吧？”他朝柯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口气带着些许的嘲讽“后路都留好了，前几天是顾延，今天又换了一个，怎么不趁着这个机会甩了我呢？”。
　　于木槿呲笑一声“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哈，真是要被气笑了，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顾佳佳一眼“林源，如果你已经到了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的地步，那我就真的要再考虑考虑结婚的事了。”

　　于木槿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每件事，最终都会有一个结果，不管这个结果是否尽如人意，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结果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虽是夜晚，但时不时吹起的风却依旧夹杂着些许温热，没让人冷静下来，反而更添了丝丝烦躁。不知道要走去哪里，身后的人又一直优哉游哉的跟着。
　　“苏弭你陪我走走吧。”
　　苏弭抬头看了看旁边的柯译，看到他点了点头才快步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柯译停在原地，看着她们走远才回头朝刚刚的饭馆走去。苏弭静静的跟着于木槿，眼神有些担忧，虽然不知道里面掺杂了怎样的故事，但看她现在状态，怕是不太好。
　　于木槿突然低低的问“苏弭为什么学摄影呢？”
　　“哈？呃…..从小就喜欢，虽然爸妈希望我做一名医生，但我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苏弭窘迫的挠了挠头“不过，我的能力还是不够，所以总监才让我跟着姐出来历练的。”
　　“你今年不到二十吧！”
　　“再过两个月就够了。”
　　于木槿走到旁边的公椅前轻轻的扫开上面的落叶，缓缓坐下“很厉害呢！”声音顿了顿 “因为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啊，浑身充满干劲，以后会成为了不起的摄影师的。”
　　“真…….真的吗？”
　　“是啊。”她笑道“你在用相机记录一切的时候，很开心吧。”
　　苏弭低头想了想，然后笑开。“是啊，那木槿姐呢，木槿姐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么？”
　　“喜欢？”于木槿望着地上的落叶，似在回忆什么，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么？喜欢在电脑前做无聊的文字排版？喜欢穿着高跟鞋奔走各种场合？……是真的想要嫁给林源么？“我好像……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弄丢了呢？”
　　“为什么不试着找回来呢？”
　　“找回来？找不回来了，怎么办…….”连原本的自己都丢了，要怎么找回来呢？于木槿突然呲笑出声，笑着笑着却笑出了眼泪，然后就像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她蜷缩在椅子上大哭了起来。苏弭对这突发的情况感到手足无措，纠结半晌摸出手机打了一串字发出去。

　　顾延到的时候，于木槿已经安静下来了，正抱着双腿盘在椅子上。他轻轻的走近，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肩就听见她冷冷的语调。
　　“别碰我。”
　　他收回手，静静的看着她的侧脸。
　　“你满意了吗？”和苏弭来这里采景是他安排的吧，林源出现在这里和他有关系么？于木槿的脑子有些混乱，自从顾延回来后，她就不断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生活又开始变得一团糟，他们果然不适合待在一个城市里。
　　“你听我解释。”
　　“你说。”
　　顾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认真的说“我喜欢你。”
　　“.……”安静，瞬间的安静“谁让你说这个了。”
　　“我不知道他会来，让你跟苏弭来采景是希望你能慢慢克服自己的心理，做回你喜欢的摄影师。”顾延坦荡的看着他。
　　“我喜欢的？你凭什么认为摄影是我喜欢的事？”她抬起头，从椅子上站起来仰头看着他。
　　“我只是能看懂你欢喜的眼神，因为我在里面住了十三年”他拂过她略显红肿的眼睛，心里一阵泛疼。“你不喜欢吃蔬菜，不爱喝茶，讨厌闻味道浓厚的花香，你喜欢秋天的落叶，喜欢漫天飞雪，喜欢……我。”
　　“不是的。”她不停的摇头，眼泪又开始不停的落下“不是这样的，我喜欢吃蔬菜，可是顾延不爱吃肉，所以我帮他吃，不爱闻浓厚的香气，是因为顾延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喜欢落叶，是因为它有像顾延一样孤寂的气息，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会根据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
　　“所以，于木槿喜欢顾延是吗？”他掰过她的哭的颤抖不已的肩膀，认认真真的说道。
　　于木槿喜欢顾延是吗？她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挣扎着转身。五年不见，他的手臂好像又长长了，轻而易举的把她拽了回来。后背抵在了一个宽厚的手掌上，他说“树干太硬了，到我怀里来。”路灯清晰的打在他的脸上，眉梢似乎染了些笑意，拉扯间他的衬衫扣子已经开到了第三颗，于木槿低下头眼神轻微的闪躲，心里微微有些恼怒，他刚刚明明是故意引她说出那些话的。
　　顾延轻轻的叹息一声，把头靠在她肩上“我并不担心这辈子太短，只是怕有生之年再来不及揽你入怀，也从不期待那些未曾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景和人，我的人生有小槿插足就够了。”
　　迫不及待的回到你身边，是怕你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幸福的结婚生子。在我的规划里，看到的是今生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无论在白头之前，还是白头之后，想你静静的俯在怀里。若是今生都不能够，我又怎敢寄往来生。

　　三个小时的车程，并不算短暂，对于木槿而言，却过得那么快。她宁愿这样一路静静的走下去，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现在却连说句话都不够自然。没有他的这几年，她也能好好地吃饭、睡觉、独自谋生，却在他再次光顾之后，连照顾好自己的能力都丧失了。
　　不知道在前面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不知道回去之后和林源之间的事要怎么处理，更不知道要怎样安放顾延在心里的位置。在车内封闭的空间下，四周流动着的都是他的气息，她一直把头瞥向窗外，时不时睁开眼看看路程，车子下了高速后，再次把眼睛闭上佯装睡着。
　　车子停下后，顾延绕到另一边轻轻的把她抱了出来。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连她的呼吸都是了然的，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突然发现这五年的生活竟然一片空白。
　　“这五年的事我都不太记得清了，唯独小槿的脸却是越来越清晰。”
　　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为什么会回国？为什么没有结婚？又为什么…..对她步步紧逼？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她却没有勇气抽丝剥茧。曾经她以为自己与顾延心意相通，结果换来他一句不曾相识，相同的伤害并不想经历第二次，只要不动心就不会受伤了吧。
　　可恨此时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竟然半点没有考虑和林源之间的问题，于木槿，你果然够自私。林源照顾了你五年，你却满脑子的想着别人。

　　夜里迷迷糊糊的睡着，梦见了那片葱绿的草地，一个柳枝编成的指环，一个咬着狗尾草的少年。
　　“顾延以后不可以再送别人戒指了哦。”
　　“好”
　　那是十四岁的于木槿和十九岁的顾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