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渐安》玉楼宴罢

8、讨奉先

　　说是要谋出一个太平盛世来，须得知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温侯吕布？”郭嘉嗤笑，“袁术袁绍主公尚且不惧，何惧区区一界莽夫吕奉先？”
　　程昱抚着自己那把漂亮的胡子，反驳，“非也，虎门雄风威震天下，西凉铁骑举世皆知。其吕布，纵赤兔而弑董卓，此义举也。若主公时，兴无名之师，则民心失也。”
　　“异议，”郭嘉站出来，对曹操一躬身，“此非兴无名之师，吾主不兴师，只待守成，吕布心狭窄，为刘公必兵临城下，届时，主公出兵，可一网而尽除也。”
　　刘备听到自己被点到名，安安静静的跪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不发表意见，曹操瞥了他一眼，越发觉得是个人才，看着也越发的满意起来。
　　“且不说就目前而视，主公实力不若吕布，单说周遭强敌环伺，刘表袁绍，为一个刘备冒这么大风险值否？”
　　郭嘉刚要反驳，便被曹操打断，“值，有何不值？”曹操抚掌大笑，“玄德之才，多大风险都值得了。”
　　郭嘉皱起眉，却总算没有反驳什么，默默的站了回去。
　　许多事情，多说无益，既然曹操已经做好了打算，纵然是郭嘉也无法左右，再者说来，曹操这些年也算得上得山得水，刨去几个人生中的劲敌未除，一时风光无限，适当的打击是必然的。
　　只是这次郭嘉算错了，不曾想到，眼下狼虎不过虚妄，而这状似忠良平庸却是心腹大患。
　　郭嘉和众幕僚冷眼瞅着刘备诚惶诚恐的拜谢，声泪俱下，有人不屑，有人漠然，更多的则是若有所思。
　　曹操下坐，亲手扶起了刘备，“玄德何须如此客气？自此以后，玄德兄便是孤幕僚团人士之一了，位与郭嘉齐平。”
　　郭嘉一惊，向曹操看去，看着曹操没有看向自己，便收回视线，将头看向坐在自己斜对面，赫然是曹操手下仅次于荀彧的地位，这人面色僵硬，眼神呆滞，寻常人看来，只当是先天不足，但凡是和他接触过的人才知道其胸中丘壑非常人所能及。
　　这人就是荀攸，是前两年曹操奉迎天子迁都许昌时收下的军师，荀彧的侄子，平时不爱说话，但每每开口必是金玉良言。
　　是以郭嘉将视线投向荀攸，目光示意的询问，曹操收服刘备的可能性。
　　荀攸皱皱眉，只是在旁的人看来却像是在发呆一样。荀彧与荀攸，最大的相似，便是这面无表情，将气沉的很足。
　　荀攸想了想，看着郭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郭嘉沉默，将目光投向尾席的刘备，他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他的目的是程昱的那个位置。
　　看到郭嘉看向自己，刘备对着郭嘉微微一笑，这一笑，笑的志在必得，笑的天地浩大。
　　这是君主天子的胸襟，郭嘉只在一人身上隐隐见过，这人便是曹操。
　　郭嘉掩饰手指的颤抖，故作镇定的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慧极必伤，机关不可算尽，窥得天机而不可泄漏，这是出山前家父嘱咐的，此时郭嘉却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
　　继而郭嘉苦笑，有何用？
　　是以缄默。

　　这一战，势在必行，外攘尚在，内乱不断，曹操照旧留下了最是妥帖的荀彧留守许都。
　　或许出谋献计荀彧不如郭嘉荀攸，但荀彧可谓曹操手下第一谋士却从不是浪得虚名的。
　　曹操一身戎马，坐下黑色骏马，虽不比为曹操脱宛城之困而战死的绝影，也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马。
　　这一对皆是兵枪铁骑，唯有郭嘉轻装白衣悠然坐于马上，铁盔太重，曹操给郭嘉专程派了一个护卫队，牢牢的将郭嘉护住。
　　郭嘉随在曹操身后，出了城门。
　　曹操勒马停下，对一路送行而来的荀彧等人，“文若回吧。”
　　荀彧深鞠一躬，“愿公得胜归来。”
　　曹操放声大笑，“文若放心，此一战，孤定取吕布。”
　　荀彧身躬的更深了。
　　曹操见此，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荀公起吧，”郭嘉笑着开口，“等我回来，令君可莫在为那几坛子的酒与我犯愁了。”
　　荀彧直起身，苦笑，心道，“倒是管的了你。”
　　曹操微微颔首，身旁夏侯惇接过递上的酒碗，朗声，“此一行，保家卫国，韬死无悔！”
　　掷地有声，瓷碗落地而碎。
　　“此一行，保家卫国，韬死无悔！”
　　“此一行，保家卫国，韬死无悔！”
　　“此一行，保家卫国，韬死无悔！”
　　声音廖荡，振聋发聩。郭嘉端坐其中，攥紧了缰绳。
　　“此一行，保家卫国，韬死无悔…”
　　郭嘉勾唇一笑，用毕生最大的声音喊道，“保家卫国，韬死无悔！”
　　“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