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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纯阳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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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口的夜风凉意渗人,吹来远处的打斗声、惊叫声。
师萤撂下那句话,便不再犹豫,持剑攻了上来,对方却连连躲避,并不愿和她正面相对。
她心中疑惑,只觉这人的身影尤为熟悉,眼下这场景也极为熟悉。
夜。黑衣人。打斗。
是五年前在黑戈壁遇到的那个黑衣人!
她悚然一惊,再抬眼望去时,只觉身形动作,无一不像。尤其是方才他袖中的暗器,也与当年的格外相像。
“原来是你。”她停下了攻势,收回长剑。
莫玄身影一僵,以为师萤认出了自己,一瞬间连言语都忘了,只能呆愣地立在原地。
师萤本也不太确定,可见那黑衣人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应是猜对了,只是不知道当初他是如何活下来的,毕竟夜帝那么确定他必死无疑。
一直躲在师萤的佘婵此时恢复了点精神,悄悄地凑到师萤耳边说道:“师姐,其实刚刚那和尚要杀我时,这个人好像拦了拦,他或许不是恶人。”
师萤回想起五年前,这人一开始也是没有杀气的,后来缠斗久了,才下了重手,正巧被赶来的夜帝拦住。说不定这人本性并不坏,还可回归正途。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息一声,却让莫玄心中更加绝望。
师萤既然决定放过他,便不再多留,转身欲与佘婵一同向七星潭赶去。
师父……这是要走了?不再管他了?是了,她认出了他,自然对他失望透顶、甚至心生厌恶。他当初不就是猜到了她的反应,才决定离开纯阳的吗?可他没料到,当真正面对这场景时,心里的不甘与愤怒竟然翻滚地如此汹涌。
“师父。”他轻轻唤一声,听在师萤耳里,却如同惊雷。
对着师萤与佘婵惊异的眼神,他笑着摘下了斗笠,露出了那张她们无比熟悉的面孔。
“师玄!”佘婵捂住嘴,难以置信地叫出声。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师玄怎么会是恶人谷的人?
佘婵担心地望了一眼师萤,发现她的脸色格外苍白,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线索都串在了一起,大漠里的黑衣人、被明教重伤的少年、突然的不告而别以及方才的临时叛变。
什么想起过往的记忆,他分明从来都是记得的!
看着师萤的脸色越来越差,莫玄眼里漫上惊慌与无措,难道师父刚才并没有认出他?他上前,想去牵她的手。
“师父——”
被躲开了。
师萤冷眼看着师玄面上的脆弱表情,心里想起的是少年时,师玄的一颦一笑,这里面究竟掺杂着多少真情假意、虚与委蛇!
“五年前,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突然开口,问的问题却让莫玄一惊。
她已经看出他就是那夜的黑衣人了。他闭了闭眼,克制着心中的痛意。
“我不知道。醒来时,我发现体内有一股内息在修复身体,而我——变成了那个样子。”他惨然一笑,像是料到了她的反应。
“那你又为何在马匪营中被人折辱?”她追问。
“那时候,我内功尽失,被巡逻的马匪掳到了营中。”他有问必答,一字一句,都是实话。只是最大的欺瞒,已然犯下。
“在帐中,为何骗我你已失忆?”
“我怕夜帝和清虚真人看出我的身份,而你——”他说不下去了,不敢看她。
“而我最好欺瞒,甚至——替你在夜帝面前洗脱了嫌疑。”师萤接上了他的话,泪却渐渐盈眶。
“师父,不是这样的……”他想解释,却无从说起。
说什么呢?
说他虽骗了她,但这五年来,对她的敬慕、爱意并非虚假;说他本想改头换面,将“师玄”这个身份过一辈子,若不是浩气盟上门……
这些她会信吗?
他看着师萤拭去眼角的泪,看着她恢复一脸冷然,然后决然地宣布:
“不必解释了。自此,我们师徒恩断义绝。”
他看着她樱色的唇瓣一张一合,说着最为绝情的话,突然有什么禁制就被打开了。
他纵身靠近,毫无防备的师萤被点了睡穴,瘫倒在他怀里。
佘婵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看到莫玄带着师萤飞身出去,这才惊叫起来:“师姐!师玄你疯了!你要带师姐去哪儿!”
她心知自己完全不是师玄的对手,当下赶往七星潭,寻其他纯阳弟子求助。
她应该是在梦里,她觉得。
她在纯阳,撑着一把绘满杏花的油纸伞走着,雪飘啊飘,不一会儿就堆积了一地,而她只是在走着。
走过了长长的廊桥,走过了白雪覆盖的老君观,一直走一直走,她仿佛在找谁。
终于到了。
原来是坐忘峰,那边的池水旁坐着个少年,正在专心打坐。
她笑得温柔:“阿玄,回去吧。”
少年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欢悦的笑容,他已长得比她高了,习惯性地接过了她手中的伞。
雪仍是纷纷扬扬,她却突然失了谈话的兴致。
不该,这么长的,这路。
少年却高兴地紧,一直揽着她的胳膊,讲到兴处,竟将她抱住,扔下了那伞。
“阿玄!”她惊叫,却挣脱不开。
那怀抱越来越紧,几乎要将她拦腰截断。
她抽出了长剑,一剑刺入他的胸腹。
白雪上血色点点,太过刺眼了。
她手足无措地想去扶他,手中的剑却似有意识般又是一剑刺入他的身体。
一剑。两剑。……
雪地里躺了个血人。血人勉力笑着,朝她伸出手来:
“师父——”
低低喘息了几下,师萤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抱在怀中,动弹不得。
原来梦中的窒息感不是假的。
许是方才的梦太过渗人,她仍有余悸,好半天才想起来方才发生了什么,而她现在又是什么处境。
内力被封住了。她身体并不强健,失了内力,便与普通女子一般,手无缚鸡之力。
周围的坏境已与白龙口有很大区别,这边明显温度很低,与纯阳高山常年积雪很相像,结合恶人谷的地理位置,她想,这应该是西北昆仑一带。
猛然间,一只温热的手触到了她的脸颊,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抬头,对上师玄深黑如墨的瞳仁,心中不知是愤恨多一些,还是伤心多一些。
“你要做什么?”她问得冷漠,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师玄抚上她的眼,令她不自觉闭了闭眼。
“师父,一点也不怕吗?”他像是在呢喃,“我可是恶人谷的人。”
师玄的身上越来越热,方才师萤还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寒意,此刻却被热气熏红了脸。
“不必唤我师父了,”她顿了顿,略有些羞赧,“你想制住我,绑着我便可,我内力已被你封住,你大可放心。”
师玄轻笑了两声,为这拙劣的含蓄。他含着恶意地又贴近了几分,吐息几乎到了师萤的脸旁。
“师父直说我的行为太无礼不就好了?”他的兴致变高了,甚至有几分自言自语的意味,“可师父又不许我叫你师父,那我就没做错呀,男子与女子就是这么相处的啊。”
师萤涨红了脸,眼中满是失望。师玄的言行终于让她清晰的认知到,他确实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恶人谷中的人,不再是她身旁认真严谨的徒弟。
“不要这么看我……”他捂住师萤的眼睛,暴虐与无助在他的心里交织,让他一时想要在这白壁无瑕的身体上留下伤痕,一时又恨不得伏下身去、向师萤苦求原谅。
师玄的声音急促又带着点示弱,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行为,一个翻身,他牢牢地压制住师萤,玄色衣袍与白衣蓝带几乎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你……”察觉到压在身上的重量和热度,师萤开始惊慌,出自几乎没有被培养起来的女子天性,她似乎知晓了师玄要做一些她无法接受的事情。
腰带被抽离的时候,师萤惊悚地想起了那时曾被嘲笑过的交给天白师兄的九阴九阳,而此刻,难道师玄……!
“阿玄!你停下!”
听到熟悉的称呼,师玄一顿,抬头时眼里似有埋怨,“师父,这下还愿唤我阿玄了?”他似真似假地嗔了一句,却因师萤的模样有片刻呆愣。
往日端正束着的发冠被取下,墨发三千,一旦披散,仿佛便都成了平素里禁的欲|念,她因又羞又怒,眼波盈盈,倒似他已欺负了她。他从来不知,一向清心寡欲的师父,可以……这般娇艳。
师萤不知他的想法,固执地斥道:“别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我……曾是你师父。”她的最后一句话细弱蚊蝇,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反正在师父眼里,我已经无可救药了,不是吗?”师玄对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说:“师父恼我骗你,那不如更恼我一些,更恨我一些。”
他的眼神太过灼人,师萤几乎不敢再看,心里却是有满满的委屈,几乎是要溢出来。分明是他先骗了她,先做错了事,不但不知尊师重道,反而更加猖狂。这些年,她的教导,难道是白费了?
“你要以一人之力,与纯阳对抗吗?我师父不会放过你,恶人谷也不会是你的容身之地。”她试图替他分析,“阿玄,不要做傻事。”殷切的眼神,温和的话语,一切如同往日,若不是他清醒地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他还以为仍身处纯阳。
“那师父你呢?”他抚上了她的腰,一路向上,“会恨我吗?还是原谅我,教导我?”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地嗤笑,毕竟她连欺骗都接受不了,何况这种事?
师萤闭上了眼,知道再劝也无用。身体被碰触的部分过于燎人,她却开始默默地背诵入门时烂熟于心的《坐忘经》。
师玄并不强求她的配合,只沉默地进进出出。他只要看到,每一用力,师萤脸上的红晕便深一层,就已满足。
华山上的巍巍白雪,终是被他染上如墨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