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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纯阳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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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风沙灼人,逼仄气息笼住茫茫戈壁。
“清虚真人醒了!”
空气仿佛此刻才开始流转,她拭了拭发红的眼眶,几乎是轻功不沾地地到了于睿身旁。
“师父……”手足无措地依偎过去,师萤眼睛一眨,一串泪珠儿不受控制地便掉了下来。
于睿刚刚解除了诅咒醒来,脸色还十分苍白,神情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沉稳。
“多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她微笑着替师萤擦去泪痕,“也不怕弟子们看到了笑话。”
温和又亲昵的话语,反而让师萤的泪水愈加汹涌,她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突觉不能这样耽搁,期期艾艾道:“师父,是白帝城的宫傲和夜帝替您解了诅咒,不,是过了诅咒,现在那个诅咒到了夜帝的身上!”
于睿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一丝叹息逸出,“又是何苦呢……”
师萤暗暗伤心,师父这般伤神的样子,她曾在幼时见过几次,不外是和一个异族人有关。年幼的她还以为这个异族人欺负了师父,才害得像神仙一般的师父郁郁寡欢起来。到如今……才知道,究竟是怎般的深情……
于睿从神思中缓过来,便见自家徒弟一副暗暗忧愁的样子,不禁失笑。
于睿自小智谋超群,世间万物在她眼中都是清晰明透的,哪怕此番忽闻卡卢比替她过了这无解的诅咒,她也不过是惆怅一刻,立即想到可以寻万花谷药王孙思邈解咒,天下之大,总有解决之法。
虽然心中已定,但看到师萤这般为她担忧,她心里更柔软了几分,生死边缘走了一趟,“珍惜眼前人”这几个字却是深深印在了心里。
“好了,不必烦忧,我们这就去寻他,总会想到办法的。”于睿温声说道,立刻安抚了师萤焦躁难安的心。
“是,师父。”
一身黑衣的夜帝坐在篝火旁,静静地仰望着天际,黑戈壁的夜晚静寂无声,惟有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爆声和幽幽的风声。
师萤扶着师父走到一旁,便悄悄地离开。
黑夜里,一身白衣的于睿似天际皎洁的明月,而夜帝,却似黑色的夜空,拥抱着这明月。
这幅画面太过凄冷,又太过美丽,师萤忍不住驻足,久久地望着这分明该毫无交集却又和谐无比的一双人。
夜风清凉,黑戈壁上头的星空璀璨无比,师萤经过这几天的惊吓担忧,此刻虽然略有困倦,精神却仍是振奋,索性在帐篷附近转转,静静地赏这大漠风光。
没走几步,师萤却察觉到暗中有道气息一直跟着她,没感觉到杀意,但这视线也绝不友好。
她握住了腰间佩剑,倏然,一道剑气便刺向那道气息的方向,黑暗里,那人却精准地躲开了。
她不再迟疑,提气持剑追上,一套剑招凌厉逼人,很快那人就露了颓势,师萤未多想,直接逼近欲挑落那人的蒙面。
长剑直扑那人的面颊,剑意凛冽寒凉,那人却避也未避,竟是一个扭身,袖中暗器闪电般向师萤袭来。
师萤大惊失色,剑势已去,她根本来不及避开,眼见闪着幽光的暗器朝她袭来。
“萤儿!”
一把弯刀径直飞来,恰恰将那些暗器挡落。
“师父……”师萤仓皇回头,眼里还残存着惊惧。
于睿上前,护住了师萤,而身旁的卡卢比已与那人缠斗在一起,繁星之下,那两道黑色人影都清晰可辨。
“夜帝他身体……”
于睿摇头,“已无大碍,唉,此事稍后再与你讲。”
师萤虽不解,还是乖巧地点头,因着心里的余悸,不禁靠得离师父更近一些。
“萤儿还是少了历练,”于睿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叹息,“也是我不好,总是……不放心你下山,若不是今次与我一起,萤儿还未见过这大好河山。”
师萤低头,讷讷不言。
师父为何不放心她下山,她是有点知晓的。
纯阳说是修道之人,但不知为何,弟子之中,为情所困之人颇多,尤其是下山游历之后。
当初雨师兄多理智从容的人,却宁受江湖万人辱骂,也要与恶人谷的恋人双宿双飞。
连师父自己……也是在下山后,结了这一段难解的缘分。
师萤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幼时孱弱,才被家人送入纯阳宫,以求修道习武,能长长久久、健健康康地生活。
那日裹着厚厚棉袍的小师萤摇摇晃晃地在祖师爷爷面前磕了个头,一个不稳滚了下去,恰好被于睿稳稳接住。这一段师徒缘分便始于怀中小娃儿的甜甜一笑。
或许是在师父身边长大的缘故,在四个弟子中,师父对她总是百般放心不下。
“萤儿你被护得太好,心肠又软,为人处世总带着点优柔寡断,武艺虽然练了起来,但遇到江湖歪招,你是万万料不到的。”
师萤紫霞功初初练成时,师父便是这般评价她的。“天下三智”之名绝非浪得虚名,师萤低头受教,从此不提下山游历之事,只陪侍于师父身侧,教导宫内小弟子。
这次来黑戈壁,却是师父忽然想起与故人的赌约,师萤作为弟子,自然是要伴随左右。
她这厢低头沉思,那边夜帝已击退了那人,乘着星光,缓缓而来。
“那人逃了?”于睿有些讶异,凭卡卢比的身手,普天之下,能逃脱的人少之又少。
黑衣的男子深深地凝视着她,解释道:“那人已被我伤及心肺,就算逃走也活不了了,而且——”他有些疑惑地摇摇头,“他似乎会本教心法,这才被他逃脱。”
明教叛教子弟不在少数,恶人谷的米丽古丽便是一个,其他的散落在江湖中,也不知是哪个将这心法流传出去。
于睿颔首,“夜深了,我带徒儿去歇息了,”顿了顿,“那位姑娘的事便按你的想法办吧,不必顾虑。”
卡卢比无言,只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远,仍久久伫立,不肯离去。
而进了帐篷的于睿,正告诉徒儿事情的原委。
“竟是那位姑娘做的?!”师萤一时也不知是何感受,恩师被害,她自然对凶手深恶痛绝,但对方此时已然身亡,再多的怨忿也是不好发泄。
“世事皆是有因有果,”于睿熄了烛火,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远,“萤儿,以后行事前,千万记得这一条。若要溯这因,便得承其果。”
“师父,徒儿记住了。”师萤慎重点头。
这一夜,梦悠远,睡香甜。
为了解决好此间的事情,于睿决定在黑戈壁再呆半月。
师萤以往都是陪在师父身旁,可如今有个夜帝形影不离地跟着于睿,她便不好意思插在两人中间,只好与当地的牧民多多交往,倒是又揽了份活:教习这些牧民家的孩子些武功。
师萤本是想教他们习字的,可这里地处偏僻,笔墨纸砚实在无法找全,况且孩子们对识字也毫无兴趣。他们非常崇拜师萤能飞来飞去的功夫,在他们眼里,白衣白裙的道人简直像无所不能的仙人。
师萤自是不知道孩子们的想法的,只殷殷叮嘱了:要学这飞来飞去的武功,必要打基础,练这无聊枯燥的基本功。
倒是没想到,这里的孩子体质健壮,练起功来像模像样,也不喊苦叫累,让师萤看了好生惊叹。
今日,又该是孩子们聚集起来练功的时候了,师萤数了数人数,问道:“阿努什和呼罕呢?”
孩子们面面相觑,左右交谈,却都不知道。
师萤皱眉,这俩个孩子平时最是认真刻苦,那份对武学的劲儿连她看了都称奇,今日怎会缺席?
正疑惑,却见阿努什的妹妹阿朵跑来,小脸上满是焦急:“道长,我哥哥他们说要去闯马匪营!”
原来,牧民们长期受马匪的骚扰,连孩子们心里也是恨不得能除之而后快。阿努什和呼罕自觉学了些本事,便很想去试一试,这对象自然就是长年积怨的马匪了。
师萤也无暇责怪这俩个孩子太过冒险,只吩咐让阿朵去找其他道长接应,她一个纵身便向阿朵指的方向飞去。
大漠黄沙之中,这个黄土垒出的大营不甚起眼。师萤仗着轻功卓绝,只在上空查巡,果然看到那两个孩子蹲在墙角根,正准备向巡逻的马匪动手。
她俯身一跃,双手各捞一个,轻轻巧巧将两人带离了数十丈。
“道长……”阿努什和呼罕看见师萤,这才有些害怕地垂下头。
师萤拍拍阿努什和呼罕的头,笑着说,“我知道,你们都是最勇敢的小英雄,知道为族人除患。”
两人惊喜地抬头,“道长,那我们可以去杀马匪了吗?!”
“当然可以,”师萤点点头,表情却变得严肃,“可是你们想过,两个孩子是不能将那些马匪一网打尽的吗?”
“你们若是去了,很有可能会被那些马匪逮住,成为他们要挟你们族人的人质,到时候,你们的父母族人,甚至要自愿献上他们的牛羊,来把你们换出来。”
阿努什听着红了脸,呼罕更是连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们此时想到,师萤说的这些都可能成为现实,那么他们非但没能替族人报仇,反而使父母也陷入了困境。
“道长,我们错了……”自诩小男子汉的两人乖乖认错,他们显然不会再犯这样错误。
师萤微笑,“而且我们不是在么?那些马匪欺压百姓,我去禀告师父,她自会允我们除去马匪。”
此话一出,阿努什和呼罕又惊又喜,抱着跳了起来,突然,阿努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挠挠头,说道:
“道长,刚才我和呼罕在那里看到,有个人被吊在了那里,好像是个少年,马匪一直在用鞭子打他。我们本来想打晕看守,把他救出来的……”
师萤神色一凛,当下嘱咐两人回去与纯阳弟子汇合,自己则仍往那马匪营地探去。
不露痕迹地趴在屋顶上,师萤果然瞧见有个黑衣的少年被绑在木架上,旁边骂骂咧咧的马匪拿着鞭子不停地抽打他。
观其地形,共有八个马匪在周边巡逻,少年旁边又有四个在无所事事地闲聊。
师萤翻翻袖袋,果然找到了昔日万花谷的好友赠与她的天机雷。虽然看着小小一个,但其威力巨大,响声更是震天。
她开了机关,便将那天机雷远远一掷,一声巨响便在马匪营大门口炸起,浓烟滚滚。
底下的马匪一惊,纷纷跑出去看发生了何事。
她乘此机会,立刻跃下房顶,将绑着少年的绳索割开,那少年已然晕了过去,她便将他背在背上,提气借力便飞离了这个混乱的马匪营。
回程的路上,果然遇到了前来帮忙的纯阳弟子和牧民,她交代了两句马匪营内的情状,便脚不沾地地向帐篷飞去。
“孙大夫!快瞧瞧这孩子!”
她顾不得擦脸上的汗,向一旁的弟子问道:“师父呢?”
“真人与夜帝去处理那位祭祀姑娘的事了。”
如此看来,围剿马匪的事要先等等了。正思虑间,孙大夫已经诊好了脉,“师道长,这孩子是你从哪里救来的?”
她不明所以,答道:“正是附近的马匪营中。”
孙大夫抚了抚胡子,颇有些不解,“这孩子体内有两股真气相冲撞,内伤颇为严重,并且受了不轻的外伤。这不像是在马匪营里伤的,除非那里有个武学高手,不过若是高手,何苦向这么个十四五的孩子出手?”
师萤转头看那少年,确实伤得很重,至今也未醒来。
孙大夫身旁的药童都被派出去熬药了,师萤也不娇气,取来热水与剪子,替那少年将破破烂烂的黑衣换下。
天色还未晚,想来师父还不会回来,她便守在这少年身侧,一边等一边观察他的情况。
暮色四落,夕阳的斜晖照入帐篷,暖暖地勾勒出影子。
少年醒来的时候,师萤正托着腮似梦非梦地闭目养神。他眼中掠过诧异,察觉到自己现下伤口已被包扎好,也已换上了新衣,他闭了闭眼,开口:
“……水……”
师萤瞬间惊醒,正对上少年墨黑的瞳仁,“你醒了?别急,我替你取水来。”
匆匆地取来水囊,她扶起少年,小心地喂他喝水,“慢一些,别呛到。”
温言软语在耳边,少年却一僵,再饮时,却是放慢了速度。
师萤这才看清少年的容貌,眉目清秀,肤色白皙,看着便该是哪家娇养的小郎君。
“可否告诉我,你的姓名?”师萤温声问道,“也不知你家住何处?”
少年默了默,不去看她。
“我乃华山纯阳宫清虚弟子师萤,你放心,不会再有马匪伤害你的。”她安抚道。
许是受了太多折磨的缘故,少年的声音十分嘶哑,“我……不记得了……”
师萤有些错愕,而少年却认真地望进她的眼,“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心下怜惜,却恨自己嘴拙,也不知如何安慰这少年,只好亲昵地抚抚他的头,以示安慰。
少年抿紧了嘴,眼里复杂万分,一时间寂静无声。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喧嚣,师萤知是师父她们回来了,不由心急,立刻起身欲去寻她们。
“别……走……”少年突然攥住了她的袖子,看起来不安极了。
她瞬间软了心肠,“我不走,我陪着你。”
没过多久,帐帘被掀起,一身白衣的于睿从容走入,身后跟着的自是夜帝。
察觉到少年似乎有些紧张,师萤握住了他的手,轻声介绍道:“这是我的师父,纯阳清虚真人;这位是明教的夜帝卡卢比。”
少年懵懂地点了点头示意,师萤知道他不记得往事,连忙替他解释:“师父,他醒来后便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连姓名也不记得了。”
于睿瞥了瞥两人相握的手,不言。倒是卡卢比罕见地开口:“你身上的伤很眼熟。”
师萤不解地抬头,夜帝的眼神太过犀利,甚至带着杀意,她一惊,察觉到少年的手开始变凉。
“师父!”她求助地看着于睿。
“他应该是被明教所伤。”于睿无奈开口,“许是明教仇人也说不定。”
师萤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少年的手越来越凉,乌黑的眼里渐渐堆满惊惧。
“夜帝,他还是个孩子,”她试着说服卡卢比,“我是在附近的马匪营发现他的,那时他被马匪绑着鞭打,我不相信哪个高手会落到这种地步。更何况这样的少年,哪来的机会与明教结仇呢?”
卡卢比有些迟疑了。那少年身上的伤明显有明教心法的痕迹,不好放过,可师萤说的也确实有理,未听闻有哪个少年能与明教结仇。
猛然想起前些日子被他重伤的那人,莫非这少年便是被那人所伤?卡卢比倒没有怀疑过那人还活着,毕竟他确定那人心脉已被震断,绝无存活可能。若说这少年先前被那人所伤,倒是有可能。
他这般想着,杀意便淡了不少,其中也有些缘故,师萤毕竟是于睿心爱的徒弟,她护着这少年,他也不好强行审问。
师萤见夜帝打消怀疑,也不禁松了口气。她可怜这少年重伤初愈便受此惊吓,行为举止便带了十二分的温柔,一旁的于睿看在眼里,心下暗叹。
之后几日,倒一直是风平浪静。自禀明师父后,师萤与一众弟子前往马匪营,除了首恶,又将剩下的马匪交与当地的族长。
此事了毕,她便守在那少年身边,悉心照顾,闲暇时间,却仍是教孩子们习武。
“萤儿,明日我们便回纯阳。”晚间的时候,师父突然说道。
她点点头,随即问道:“那夜帝呢?”
于睿听出她话音里带着点戏谑,也不恼,淡淡答了一句便转了话题:“那少年你要如何安置?”
师萤咬咬唇,有些不安,“师父,我们能带他回纯阳么?”
“他身世本就不明,又非纯阳弟子,就算带上山,也不能久呆。”于睿瞧见徒弟皱起眉,心里好笑,面上仍是一片风轻云淡。
“那师父您觉得他怎么样?”师萤期期艾艾地问,言下之意便是盼于睿能看中那少年,收为弟子,好带上纯阳。
“我并无收徒之意,况且佘婵也需我抚养。”
师萤自然知道佘婵是师父在这儿收养的小女孩,一时不知所措,不知如何解决这一难题。
“萤儿。”于睿指指师萤,“你自己。”
“我?”师萤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摆手,“不成的,我自己还没有练到家,怎么可以收徒?”
于睿不言,那边师萤一个人愈来愈纠结,最后忍不住跑了出去。
下意识地往少年的帐篷那儿跑,师萤到了帐门口才停下,苦恼地揉揉脸,却正好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少年。
“道长。”少年一贯面无表情,师萤也不奇怪,笑着回应。
罢了,既然遇上了,就直接问吧。
“我来,便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师萤微微低下头,慎重的问道。
暮光落进少年的眼里,她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略有些窘迫,又添了句:“若是你愿意,明日便与我们一道回纯阳。”
“若是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们自会在这儿安置好你……”
少年匆匆打断了她,“我愿意的。”他说着便跪了下来,“师父在上……”
“哎,快起来,”师萤一惊,连忙把他拉起来,“不必这样急,到了纯阳我们再行拜师之礼。”
少年抬头,眼里有些期待,“那师父,可不可以替我取个名字?”
师萤微笑,“不急,入了纯阳,自会有道号。”
“不,不是道号,”少年声音渐弱,却执着道,“是名字。”
“呃,名字……容我想想……”师萤不好拒绝徒弟的要求,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起来。
无意间瞥到少年沉静郁黑的双眼,师萤心中一动,不禁微笑。
“你便随我姓,姓师,名玄,天地玄黄之“玄”,如何?”
少年、此时应叫他师玄了、口中喃喃:“玄?”一时间竟是神思恍惚,默然无言。
“你不喜欢?”师萤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换一个也无妨……”
少年拼命摇头,“很好,我很喜欢,我的名字。”
师萤放下心来,对着自己的第一个徒弟,却也不知该如何做一个师父,只好含糊着回帐篷,想去向师父请教。
而留在原地的师玄攥紧了身上纯白的道袍,想这如梦似幻的经历,也不知是否真是大梦一场,又会何时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