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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3章 漕帮之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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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傅怀容准备离开时,忽然一名漕帮帮众快步走来,向风重山禀报道:“帮主,外面有人说是来找傅老板。”
风重山听了看向傅怀容,哪知傅怀容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会有人找他找到这里来?他向风重山草草告辞,转身对那名帮众说道:“你现在带我去。”
哪知那名帮众一脸为难,“他说要进来找傅老板,当着帮主的面转交给您一件东西。”
傅怀容神色一动,隐约明白了什么。
要见傅怀容的人被带进来,傅怀容特意仔细看了看,是张陌生的脸,长得很普通,属于丢人群找不出的那种——这人手里,竟然也捧着个木匣子。
“傅掌柜,东家有几句话要转达给你。”
“哦,请说请说。”果然是东家派来的人,却不知有何目的,傅怀容不由为风重山担心起来。
他对风重山毕竟还是有朋友之情的,而东家——从初次见面对方还是个八岁孩子时,他就没看懂过,现在,当然就更看不懂了。只是从有限的几次见面,以及偶尔的书信往来,大概可以感觉到,年纪小小的稚女东家,可称不上心慈手软啊。
风重山也为这突然的变故而忐忑不已,只听那人语气平板地说道:“东家说,如果我来的时候,傅掌柜手中也有匣子,便让我将这个匣子转交给风帮主;如果傅掌柜两手空空,就请带着我手中这个匣子,离开漕帮。”
这人话一落下,傅怀容与风重山两人皆不由松了口气。尤其风重山,看着傅怀容手里的匣子竟然有些庆幸——还好早送出去一步,接着视线转向另外那个匣子,心里颇为好奇,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送东西的人将匣子放到风重山手里便离开了。
风重山看看傅怀容,傅怀容没有走,与他对视一眼,然后双双垂下视线看向那个匣子。
当匣子被打开后,里面很平常地摆着封信,信下压着几本书册,封面清楚地写着:
漕运局账簿。
风重山的手一刹那有些发抖。傅怀山也瞄到了那几个字,将事情串起来想了一遍,不由对洛姎钦佩不已。
有漕运局账簿在手,漕帮的账册可有可无,毕竟漕运才是漕帮的生死命脉,其他一切营生,不过小打小闹而已。而漕帮这样一个江湖闲帮,记账又怎么比得过漕运局里那些经年老吏。所以说,无论是漕帮的账册还是花名册,真的只是聊表诚意而已,投名状都称不上。
本以为交出的是受人钳制的命脉,孰料在他人眼里,不过废纸一堆罢了。
想到这里,风重山如何不心惊后怕?
傅怀山在心里叹息一声,看了眼似乎呆住的风重山,出声提醒道:“风帮主,看信吧。”
风重山仿佛被惊醒般看了眼傅怀山,闭眼定了定神,他拿起那封信打开。
写信的纸不是常见那些,甚至也不是市面上卖的,总之风重山从未见过,倒在傅怀容那里见过一次类似的信笺。信笺右下角有一个水墨字,不是写上去的,也不像是印染上去的,仿佛融在了纸里。那个字风重山不认识,看着像是一种古文字。
没有想太多,风重山顺着信的内容看下去,本来还算镇定的表情逐渐破裂,露出骇然、震惊、羞愧、感激、敬服等复杂神色。
傅怀山没去看信上内容,而是将风重山急剧变幻的表情看在眼里。当看到对方眼里露出感激钦服之色后,他便知道,风重山就如当初的自己一样,已经完全被东家折服。自此漕帮虽然还是这个漕帮,背后却有了一个烙印般的身影——就如同他的傅氏商号一样。
心里喟然长叹,不是不失落的,他几次游说,却不及东家轻飘飘一纸信笺。
但,更多的还是满心佩服!
风重山看完信后,还捧着舍不得放手,连着看了几遍,似乎恨不能将上面每个字嚼碎了咽下去一般,神情更是激动得久久难以平复。
“……漕帮贫弱,究其根源,非因外力威逼,实为内树己患。内患有二,一则以漕帮人浮于事,逾万帮众,非人人为有用之劳力,实属拖累;二则虽守运河之便,未得运河之利。如坐宝山而不知取,反以嗷嗷待哺之饥儿,豢便便大腹之硕鼠……”
风重山嘴里喃喃念叨信上的话,看起来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试看漕帮今之去路,当在江南两郡一十三县!”
傅怀容听着风重山将整封信的内容念了一遍,也在心里咂摸了半晌,末了转头看向似还未回过神来的风重山,沉声说了句:
“风帮主,照办吧。”
风重山这次不再有任何犹疑,雷厉风行地照洛姎在信上所说的去做了。
洛姎的那封信,除了指出漕帮多年来的弊端外,更难得是提出了改进建议。上面的内容,字字惊心,如果要一扫漕帮疲弊,做为帮主的风重山,这个时候需要拿出魄力。因为,洛姎的办法,第一步,就是不再做官府的附庸,而是脱其掌控,立而自治。
怎么做,很简单,诉冤。
漕帮冤屈有三:
漕帮为朝廷效力漕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仅未在朝廷庇佑之下获享富贵,如今一经失事,即被当作弃子丢出,此其一也;
漕帮于漕运之上兢兢业业,多年如履薄冰,此次失漕,上有天降暴雨不可挡,下有酷吏当头之凌逼,非漕帮一已之因,此其二也;
煌煌大周,哺育黎民,漕帮众丁亦为大周子民,舟船倾覆,身死漕失,独遗家中寡母孤儿,高堂白发悲哭,此其三也。
有此三条,漕帮不但无罪,反该朝廷怜悯抚恤,如果江都官府置漕帮冤情不顾,一力相逼,那便上达天听!
朝廷钦差到达江都的消息,江都各路人马都有所听闻,只是各方反应不一。江都官府置之不理,视而未见;而包含漕帮在内的广大受灾百姓,欲寻青天大老爷,苦诉冤情。
但是,竟、然、找、不、到!
没人知道钦差大臣是谁,住在哪里,漕帮欲诉冤情而不可得,风重山只得求助于傅怀山,傅怀山则转达于洛姎。
洛姎的回复只有一句话:
“钦差是官,想要找到一名官员的行踪,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去官场。”
经过傅怀容从旁参详提点,风重山开始派人盯紧江都一地官员,看谁有可能暗中跟钦差接触,以此顺藤摸瓜,找到钦差行踪。
然而,三天过去,漕帮盯梢之人围观了江都官员各种喝花酒、赌色子、养外室、霸田地,就是没见谁跟疑似钦差的人接触。
风重山眼见期限一天天逼近,无法,只好再次求助。
洛姎也有些奇怪,照理来说这个时候钦差应该早已来到江都,着手调查失漕一事,却为何到现在还不现行踪?江都官场的表现也领人颇为费解,好像全不知有钦差似的——是真的不知有钦差,还是故作不知?
洛姎两指轻夹一枚黑色棋子,视线在已至半局的棋盘上缓缓移动,尔后眸光凝定,手托衣袖,落子于黑白棋间。
“一条鱼若执意要藏在水里,那么,只好想办法,让他自己游过来,浮出水面。”
这天,江都郡官署如常开衙办公,却发现衙门口聚集了大堆百姓。许多人都头戴白布,身披麻衣,哭哭啼啼跪倒在府门台阶之下。
“大人,我们冤啦,我儿今年十七,才娶媳妇,跟船走了不到两天,人就没啦。留下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儿为官家办差,现在人死了不仅尸体找不到,连抚恤的银子都没有哇。”
“我家里五张嘴,个个靠我当家的养,如今他不在了,谁来管我们孤儿寡母呀?”
“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小民清林县人,家中有屋有田。谁知洪水一来,不仅房屋被冲垮,田也被夺了,这叫我一家子老小,怎么过得下去啊。”
……
喊冤哭诉的人越聚越多,他们跪在郡守府衙,口称冤情,喊的却是青天老爷,皇上万岁。郡守府的兵卫驱赶,赶走再来,日夜哭号,让郡守府衙,上至郡守萧观津,下到其他各级办事官员,都心烦不已。
他们心烦,自然就有人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