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寒山寺》大海啊大海

5、请家法

　　回到苏家，看着印有王淮手印的字据，苏珏高兴了好一阵，王淮这儿是一笔大生意，临去前还担心他会还价，谁知他惹恼了李昔，被灌醉强行摁了手印，这可省了不少麻烦。
　　虽然也有些担心王淮会上门找麻烦，可一连几日都未见出什么事，苏珏也就放下心来，苏家生意又多，渐渐的就忘了。
　　苏老爷虽是商人却也有些文人闲趣，因此苏府很大，多是些雅致的去处。苏府后院有一片荷花池，池子里种着一大片苏成章从各地搜集来的各色各类的荷花，为了方便观赏，池子旁边建了一座六角亭子。
　　这日正值午间，难得没有什么生意要谈，苏珏和李昔便相约去亭子里坐坐。
　　艳阳，天晴，清风合着荷香在后院里来回飘荡。
　　苏珏坐在石凳上，大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郁闷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李昔。
　　明明说好是来‘闲聊’的，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闲聊！闲聊不是让他拿着一堆账本来太阳底下边聊天边看啊！这人……真是的！平时比自己还不靠谱，可一遇到生意、账本什么的，简直就是如痴如醉、走火入魔！
　　苏珏在心里无限的绯腹李昔，表情可谓是丰富多彩。李昔看着账本，耳边难得的清净了好一会儿，有些惊讶今日苏珏怎么那么安静，账册翻页时余光看到各种表情在苏珏脸上诡异的变换着。
　　“我在这儿兢兢业业地帮你看账本，感情你那表情的意思是心里不舒服。”李昔依旧拿着账本，说话间目不转睛，语气凉飕飕的。
　　“……”
　　苏珏还在暗自绯腹着李昔，揶揄地顺口接了句奉承的话：“哪能啊，我今后还得仰……”
　　“少爷、少爷”一个小厮大喊着飞快的跑进亭子，打断了苏珏的话。
　　苏珏直起上身，懒懒的问那满头大汗的小厮：“怎么了？”
　　小厮站在台阶处，扶着柱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下一思量决定挑轻微的说：“老爷，呼，呼，老爷找您过去，说是有事。”
　　苏珏脸色一黑，不耐烦的说：“真是的，今天怎么事事不顺心！”站起身，大步走向亭口，挡在那里的小厮机灵的闪到一边，却不随苏珏一同离去，面色犹豫的站在柱子前。
　　苏珏走得飞快，一会儿便没影了。李昔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看着账本，那小厮皱着眉头还在纠结着，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说实话。”李昔蓦地出声。
　　那小厮被吓了个激灵，等反应过来，“扑通”跪到地上，连连朝李昔磕头，带着哭腔的说：“李公子，您救救少爷吧！本来老爷是不让说也不让您去的，但只有您能救少爷了！”
　　“说！”李昔眉头一跳，突然意识到或许事情有些严重了，“唰”地摔下账本，脸上泛起三尺寒霜。
　　小厮被李昔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身体又是一抖，哆哆嗦嗦的将身体放的更低了。
　　“是……是这样的，今儿早上来了一公子说是要找老爷，可老爷没在。他向我们打听了老爷的去处便走了，刚刚老爷回来就怒气冲冲的说要找少爷，我这才赶紧来喊少爷，我们都觉着这事可能与早上的公子有关系。李公子，您快去吧！老爷请了家法，要是晚了，少爷会没命的！”说到最后，小厮直接是哭着喊出来的，头如捣蒜的磕着。
　　这小厮说到有一公子来找苏成章时，李昔便猜到约是王淮找上门了，如今苏成章定是要找苏珏的麻烦，毕竟作为商家，信誉才是最重要的。
　　忽的又有些厌烦这小厮，此等大事方才不说，让苏珏毫不知情的对上怒火滔天的苏成章，岂有活路！这小厮犹豫的这一会儿功夫只怕苏珏都快到了。
　　所有的奴仆都被赶到外面，厅堂的门关的严严实实的，只有中间那扇开出一条缝隙，一缕艳阳明媚的镶嵌其中。
　　看着奴仆们整齐划一的战战兢兢的模样，苏珏的眼皮没由来地一跳，心里有些不安，这老不死又搞什么鬼？
　　苏珏推开门，见他爹端坐在堂上，脸色黑得堪比十殿阎罗，有些纳闷，习惯性地换上嬉皮笑脸的样子凑上去问：“爹，怎么了？咱家出什么事了？”
　　“哼！”苏成章气狠狠地拍了一掌桌子，语气不善，“孽子！给我跪下！”
　　苏珏的眼皮狠狠抽了抽，不知苏成章在闹哪出，但看他爹的样子，今日不宜惹他，还是跪下吧。苏珏虽然跪下了，却也不想不明不白的受罪，万一他爹是因为别人而迁怒于他呢？只好硬着头皮，朗声问到：“爹，儿子愚钝，不知犯了什么错，让爹您生那么大气。”
　　苏成章气得手直抖，当下抓起一个杯子就扔苏珏。苏珏没想到今日他爹会发那么大火，毕竟以往他爹拿杯子只是做做样子的，也就没来打算躲。
　　“哐”一声，杯子从苏珏脸上撞落，苏成章扔杯子的力气极大，苏珏的脸颊迅速肿起一块。
　　苏珏被打懵了，非常不解苏成章为何要这么做，胡乱扒下脸上粘糊糊的茶叶，怒气蹭蹭的冒了出来，心里却忽的闪过一个人。爹不会知道了吧！
　　“不知道？你还敢说你不知道！我问你，前几日王淮的那笔生意你是如何签下的？”
　　果然是此事，苏珏暗暗翻了个白眼，觉得只能说他爹迂腐了，就是一笔生意，早晚不是要签，更何况把他弄晕了再签既可以防止王淮讨价还价又可以省事，何乐不为啊！至于发那么大火吗！当然，这些话在心里发泄发泄就好，苏珏不会傻兮兮的说出来，一是这事做的确是有些损坏声誉，二是他爹正在气头上，他可没那个胆子去老虎嘴上拔毛。
　　苏珏低着头酝酿了一下情绪，换上哭腔，再抬头时俨然一副知错悔改的模样。
　　“爹，儿子知错了，儿子下次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苏成章脸上的怒意早已消散，对着苏珏，眼神飘渺不知在看何方，像是累了一般。
　　“珏儿，你可知道一个商人最重要的是信誉，此事你不单得罪了王淮，你还差点毁了咱们苏家的生路。”
　　苏珏忽然觉得很可笑，呵呵，信誉，又是信誉。从小到大，别人家的父母教的都是礼义廉耻，独您教的是信誉二字。为了这两个字，您可以逼走大姐，我强逼王淮签下字据，所以现在肯定也难逃一劫了对不对。
　　“信誉？为了信誉您逼走大姐，我是您唯一的儿子，爹！不过是趁王淮喝醉让他签了字而已，那又能怎样！”苏珏见自己在爹心里竟比不上信誉二字，一时间觉得有些悲凉，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
　　女儿出走，至今未归且无音讯一直是苏成章的心头之痛，因此纵使苏珏犯下滔天大错，苏成章也是不愿教训他的，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一想到今早王淮来找他说的那些话，苏成章知道珏儿此事做的太过，是一定要得些教训的。苏珏最后那句不知好歹的话又迅速惹恼了苏成章，可一想到屏风后的人，为了能给珏儿一条生路，苏成章也只好强压住怒气。
　　苏珏一进来就感觉屏风后有人，见他爹现在一副强压怒气的模样，心下觉得好笑，他爹居然也有怕的人，特意大声嘲讽道：“爹，既然来了朋友，不如请人家出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成章脸色一变，来不及阻止，屏风后蓦地发出一阵沉稳有力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