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顾辛夷》明明止

3、Chapter 3

　　“真没想到来买我们桃丝的居然是男生居多，不会都拿回去当鞋带了吧。”沈淼丧气地说。

　　“不一定。”林辛夷补刀，“也可能拿回去捆草稿纸，或者绑蚊帐了……不过桃丝都卖完了也算是功德圆满。”她摆弄着手中的桃花结。

　　“这个怎么卖？”男生指着林辛夷手中的桃花结。

　　“何……顾……”

　　虽然想象了很多遍何顾穿着汉服的样子，但都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这般仙阙飘飘地站在她面前，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说的就是何顾了吧。

　　“啊~那个不卖。”沈淼抬头说，“产量太少，只有一个，何顾？哇塞，你……你这身衣裳怎么这么好看？”像是画中仙，从天上来的吧，沈淼心想，发现他手中空无一物，便问：“诶，你怎么都没买到……信物？”

　　何顾忽略这铺天盖地的夸词，只回答最后一个问题道：“逛了一圈，吃的喝的都尝了遍，发现没什么能留得住的东西，不过，这个桃花结还蛮别致的。”何顾看着眼前的林辛夷，交领襦裙，修长的脖子，微微露出的锁骨，头发松松垮垮的扎在身后，还有几缕落在了肩上，可能是画了淡妆，林辛夷今天的气色好了很多。就是太瘦了，何顾心想，脸上笑的满面春风。

　　“要不这样吧，你要是能对出我的诗，这个桃花结就归你。”林辛夷提议道。

　　“你还真是守旧……不过，愿意一试。”何顾弯起嘴角又是一抹浅笑。

　　林辛夷想了想说：“去年今日……”

　　“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像桃花潭水深千尺，山寺桃花始盛开这样的题就不要出了吧。”何顾说。

　　真是……让人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啊。

　　“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银烛树前长似昼——”“露桃花下不知秋。”

　　“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村南无限桃花发——”“啊？”

　　“哈哈哈，不会了？”沈淼在一旁捣乱。

　　“唯我多情独自来。”何顾轻声道。

　　“自从一见……不不不……”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这句应该没有误会吧。”何顾说。

　　“好吧，愿赌服输。”林辛夷把手中的桃花结递给了何顾。

　　　对诗对到最后两人竟然面红耳赤，沈淼在一旁也乐得其中，感觉气氛微妙。浮夸地说：“哇，何顾，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有了辛夷的桃花结后，何大才子的桃花运一定接连不断！”

　　“乌鸦嘴——”何顾嘟哝。

　　“什么桃花运？”文书晓凑过来问。

　　“来的正好，书晓，你最近不是常说缺少红颜知己，我把这个桃花结里所有的桃花运都给你，我只要这个结就好了。”说着把结往文书晓身上蹭了蹭，好像蹭掉了结上的厄运似的。

　　“何顾！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文书晓有些窘迫。

　　林辛夷一身白、粉渐次递深的汉服，像一朵刚盛开的桃花，何顾这时才注意到那杨柳小蛮腰上系着的黑色宫绦，跟她的这一身可真是……一点都不配，忽又想到自己前几天捡到的那条裙带，再上下一打量林辛夷的衣裳，好像确实是她的，便开口道：“你是不是丢了条裙带？”

　　“你怎么知道？你在哪见过？”林辛夷喜出望外。

　　何顾说在他那儿呢，林辛夷于是就随何顾去竹居取了来，走到林辛夷面前，他便不由分说地揽起她的腰，帮她系起裙带，那腰细的何顾两手就能掐住。林辛夷此时僵住身子动弹不得，他帮她系裙带，她不觉羞红了脸。这姿势像是何顾将她揽入怀中一般，为了缓解尴尬，她便说：“你别系的太复杂了，到时候我还解不开。”

　　于是何顾低头在林辛夷耳边说：“我帮你解。”

　　林辛夷脸一红，“谁要你解！”便不再说话。

　　下午的游园活动开始了。

　　沈淼一直在辛夷耳边重复道，今天何顾穿的是曲裾深衣，白色印花为底，粉色为裾，无冠帽。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看到啦，不用重复了，你小点儿声。”
　　“知道啦，不过规定的白、粉颜色戒令不是已经废除了吗？他也还挺守规矩的。不过辛夷，你的汉服也是一身桃色啊。”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情侣装。

　　夏柯那届汉服文化节正是第三十届，当初的学生还是很守规矩的，自此之后，规矩已经甩到在方圆几里之外了。

　　林辛夷穿的是交领襦裙，从上到下白粉渐变，裙带为粉，灵动曼妙。沈淼穿的是齐胸襦裙，浅蓝色，外披绿色半臂衫，活泼可爱带点小性感。

　　“文书晓，这个……有点眼熟啊。”跟林辛夷头上的丝带一模一样，这才是要问的吧。何顾指了指文书晓胸前拼接的粉色系带。

　　“信物摊买的，还挺配我这一身衣裳的吧。”何顾伸手要去拽，文书晓一个侧身，“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好不容易逛了大半圈才买到的。”

　　“跟你不配。”说完就往前走了，文书晓在后面默默跟着，生怕何顾一个回头就夺去了他的桃丝。

　　“诶诶，你们知道三十那届的神话嘛……”茶文化学院的单墨非在桃树下开起了故事会，但这个故事确实引起了林辛夷和沈淼的浓厚兴趣！

　　听说那届汇聚了各路大神，现任舞艺社社长苗亦可，书法社社长周乔，汉服社社长夏柯，话剧社社长方越等等等等……听说苗亦可是和方越合作，要是有人猜出他们的字谜，他们就一人吹箫，一人舞剑，天呐！想想就好美……

　　一人吹箫，一人舞剑，才子佳人，仙阙飘飘，又是在和风丽日，桃花雨下，真是美不胜收！

　　三行藏头诗。

　　“夏未醒，柯叶寒，桃之夭夭。”
　　“周复始，乔木深，万物生长。”

　　那里有人写书法。

　　“请问你要写什么？”
　　“桃之夭夭。”周乔看着面前的这位女孩儿，她身着晕染着红粉的汉服，腰间系着粉色宫绦，裙摆就像一朵盛放的桃花。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夏柯。”
　　夏天的夏，柯是木字旁一个可。

　　说着，周乔在纸上提笔挥毫，四个字妖娆地落在淡色洒金的宣纸上，又在左下角写了三个小字“赠夏柯”。

　　“周乔，你是不是忘记出题了？”旁边有人提醒。

　　“呃……”周乔傻笑，“那……用我的名字作个三行诗吧，我叫周乔，夏商周的周，乔木的乔。”

　　夏柯怔住，周乔便说：“我先来做个示范吧，你叫夏柯，夏未醒，柯叶寒，桃之夭夭。我叫周乔，轮到你了。”

　　夏柯皱眉，认真思考起来，“周——复始，乔木——深，万物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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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林辛夷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散了，回头却看见文书晓何顾两堵人墙。低头寻找也没找到桃丝带，而何顾此时则握紧拳头，装作不经意地四处张望。

　　林辛夷看到何顾手中的丝带一角，又发现文书晓胸前的那条。
　　文书晓的是今天上午在她们那里买的。

　　“我的发带在你手中。”
　　“你怎么知道……是你的……”何顾为自己的强词夺理红了耳根。

　　林辛夷乍舌，说：“既然你那么需要，那给你好了。”说完和沈淼赏花去了。

　　“我……也不怎么需要。”

　　文书晓在一旁笑出声来，无情地嘲笑。

　　“还是你比较需要啊！给你……不。”林辛夷用过了，“不能给你，别人都用过了，会嫌弃的吧。”

　　“我不嫌弃啊。”文书晓说。

　　“我嫌弃你。”何顾说。

　　这样美的景象总能让人忘记几年后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最美的景，那句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是最深的结。

　　桃月在韶光中流去，但桃影婆娑，桃花依旧。

　　“……不过说起来，女生穿汉服的样子真是……”文书晓回忆着昨天桃花朵朵开的景象。

　　不料这时美好的景象被华絮打断：“真是怎么样啊，文书晓？”华絮凑上来问。

　　“真是歪瓜劣枣一大片……”文书晓没好气地说，话音刚落，“男生也差不多，特别是那个将粉丝带系在胸前的男生。”沈淼走进来眼睛瞥着文书晓说道。

　　“就是！”华絮附和道。

　　什么？！文书晓、何顾相顾无言。

　　世界上有种巧合，在我口是心非的时候你恰巧当了真。

　　“是吧，辛夷？不过方越学长真的好帅呢……”沈淼又犯花痴了。

　　“啊？……方越？”林辛夷一头雾水，昨天除了何顾，她根本没有仔细看其他的人。

　　“昨天他来我们信物摊……看了一眼，虽说没有买我们的东西，但是，他真的好好看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生啊……”沈淼眼冒粉色小爱心。

　　“噢~”林辛夷突然想起来，昨天一个学长来到她们信物摊后，沈淼就抓住林辛夷的手不放，大呼“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等林辛夷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只听得沈淼一个劲说：“方越方越方越啊！古初剧社社长大人！”

　　便回忆道：“就是你说的那个古初剧社社长是吗？”
　　“是啊是啊，超好看的，对吧？”

　　“是是是。”林辛夷附和道，其实她并没有看到人。

　　“那下次我们去看他演的话剧吧，我上次看了他们剧社八周年的那部话剧，真的太好看了，他演的超好！诶，你说，他们剧社为什么取名叫‘古初’啊？”

　　文书晓此时按捺不住，不屑地说：“古初，‘遂古之初，谁传道之？’这是天问里的第一问，知道了吧，就你这智商，方越学长，你算了吧！”文书晓也是古初剧社的，八周年话剧表演他也是在的，可是这群女生啊，眼里只有方越学长，竟都没注意到他，真是想想就来气。不过也难怪，文书晓上次挑战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妆发一上，连他亲爹亲妈都认不出来。

　　沈淼这时重重一拳锤向文书晓，“就你懂！管你什么事儿！”

　　文书晓一口老血。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是吧沈淼，我觉得你行！文书晓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华絮在一旁添油加醋。

　　“什么……什么梦想啊，你还是当条咸鱼吧！”文书晓不屑一顾地看向沈淼。

　　虽然方越确实是很帅很有才华，但是何顾听林辛夷也跟着沈淼夸他好看，心里还是闷着一团火。

　　林辛夷对此却一无所知，她看着何顾桌上的《唐诗美学》，又看了看身边人的桌子上，这节课是美学课？

　　“书拿错了？”何顾看着林辛夷手中的《唐宋词史》。

　　她明明记得今天是有美学课的，难道她又把日期弄错了？看了眼手机，果然，周三，而在她的认知里，今天却还是周二。

　　何顾见林辛夷还是迷迷糊糊，心神不定的状态，将书推到桌子中间。

　　“不用，我可以看沈淼……”
　　“帮我把笔记做上。”何顾转过身……很温柔的说，就像是说“听话，乖”的那种语气。

　　林辛夷翻看着何顾的书，几乎是崭新的，除了扉页上的名字。可就算只是个名字，它也足以让人驻足停留，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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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顾，你看到我的《楚辞》了吗？”文书晓慌忙地问。

　　何顾从他桌子上把那本《楚辞》递给他，这么明显的地方，文书晓你瞎？他翻看着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似在找其他的东西。

　　他又仔仔细细地在书里找了一遍，恍然若失地走出了宿舍，他回想今天一天的路程，上课的教室，走的哪条路，图书馆，果然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诸事不顺！最后他又恍然若失地回到了宿舍。但当他在自己的书桌底下找到那条粉色丝带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像弄丢孩子的母亲千辛万苦千山万水找回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然后他又整整齐齐叠好丝带夹进那本《楚辞》里。

　　文书晓现在所做的一切，在何顾眼里不过三个字。

　　林辛夷。

　　躲得过刀山火海，难逃思念之缚。但也有人已经深陷死结不得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