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谁》远岸云收

4、交锋

　　叶晳川细细打量着陆知恒。短硬阳刚的寸头，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笑容的眼睛，坚挺的鼻梁，薄薄的嘴角含笑的嘴唇，修长的脖子上性感的喉结，撑得黑色短T满满当当的早已经晒成古铜色的肌肉，还有扎进靴筒的军装裤。挺好，真的挺好。从他的身上，叶晳川已经几乎看不到当初那个少年的影子了。在他面前的，是个坚毅的特种兵。
　　叶晳川从座位上起来，努力控制着自己已经开始叫嚣的心脏。他轻轻抱了抱陆知恒，手掌贴在他肌肉纠结的背上，这感觉又熟悉又陌生。曾经年少的他总爱这样在看他打游戏的时候抱抱他，而陆知恒也会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边说着“影响操作”躲开来。然而，这并不妨碍叶晳川赖在他身上撒撒娇。把自己身上的劲儿降到最低，就这样轻轻地贴在他的身上，不带一点压力。只要能感受他的温度，感受他的存在，在他身边待着，就挺好的。
　　多年前的叶晳川很享受这种看他打游戏的感觉。虽然自己不玩，看不是太懂，可是这样的模式让他有种过日子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一样，他们每天都是这样过的。陆知恒打打游戏，他叶晳川就这样看着，偶尔撒撒娇捣捣乱。真的很幸福啊，这种感觉。可惜的是，这种幻想也已经不可能再来了。叶晳川和陆知恒，都不再是当初的自己。而且，他陆知恒都有了未婚妻，五个月后就要结婚了。
　　换做以前，陆知恒肯定就直接推开了叶晳川。然而这次，他没有。他也轻轻拍了拍叶晳川的背，这才很温柔地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开。叶晳川把这回应当成了对自己的可怜，他不相信以陆知恒这没心没肺的性格会想自己。如果现在还会这么想，那他叶晳川真的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叶晳川打量着陆知恒，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怎么，恒大少还知道有我这号人？我原以为您老现在和女朋友你侬我侬，早把我给忘了。”听着叶晳川声音里那一股子嫌弃劲儿，陆知恒恍惚间就觉得仿佛回到了从前。从前的叶晳川，就是带着这样的声音一边嫌弃着自己一边把烂摊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嗨，哪能啊，再怎么着也忘不了你啊。”叶晳川一个白眼扔了过去：“得了啊，你从去年五月就没联系过我，微信都没一条。记得我？鬼才信！”陆知恒自知是自己理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一直出任务没假吗？从去年到现在总共没休过几天，今年过年我都没回来，实在太忙了，对不住啊。”
　　叶晳川毫不客气地直接揭了他的老底：“行了啊，你那点时间都用来陪女朋友了，我还不知道。”陆知恒尴尬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叶晳川的话。叶晳川招呼他去沙发上坐，一边倒茶一边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您老人家无事不登三宝殿。先说好，借钱没有，我可穷得很。”
　　陆知恒接过杯子：“小颜来实习报道，我想起来你也在这公司，就跟着过来看看你。”叶晳川很是惊讶：“顾锦颜来我们公司实习？不对啊，春招早过了，她要来也得等秋招，怎么现在来？”“哦，她哥在这里当差。她这学期闲得很，突然就想找点事情干，就跟她哥说半路来实习。”陆知恒解释道。叶晳川点了点头：“怪不得。他哥是哪个部门的，看起来职位应该不低啊。”“是不低，比你还高一点，叫顾延霆，你应该认识吧？”
　　顾延霆？！听见这个名字，叶晳川顿时心里一沉。顾延霆他当然认识，他刚来公司的时候没少让他和他手下的人刁难。顾延霆和童川一直不对付，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找童川的麻烦。童川不愿意为了那么些钱啊权的和他争，到头了也被逼得不得不和他斗上两斗。当初初出茅庐的叶晳川就成了他们斗争的牺牲品，被折腾的那叫一个惨。这顾延霆一把子花花肠子，但实力确实是不弱。就业务能力来讲甚至还在童川之上。是个公司就没法避免这种情况。实力相当的人总会有人挑事争上一争。在这种竞争带来纸面数据增加的情况下，拿得出业绩，又不影响大局，管理层自然也就说不出什么。
　　顾延霆是顾锦颜的哥哥，这个消息着实让叶晳川震惊。他不由得有些怀疑，顾锦颜成了陆知恒的女朋友甚至要和他结婚，是不是他为了对付自己走的一步棋？可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扔到了一旁。他顾延霆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太可能知道自己高中时代的事情。更何况，这可是自己最大的秘密，怎么会这么轻易让他知道？再者说，这可是自己的妹妹，顾延霆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拿亲妹妹当工具耍。叶晳川有些无奈，自己这几年爬得太快，脑子里都是这些龌龊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事。然而，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叶晳川要是不这么费心费力，早就让人吃干抹净了，怎么可能坐到这个位置？
　　陆知恒尝了尝茶，那熟悉的味道让他有些错愕。叶晳川看着他的表情，说道：“这是碧螺春，同事从老家带的，怎么了？”陆知恒摇了摇头，慢慢品了起来。他当然知道是碧螺春，这是他喝了很多年最喜欢的茶。不过，他不知道这只是偶然，还是叶晳川这么多年来也只喝碧螺春。
　　叶晳川也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从上午干到现在，他就没喝过一口水，现在才感觉到确实是有些渴了。“在部队怎么样？”“还行，就是老出任务，枪林弹雨的，不过也习惯了。”陆知恒这边轻描淡写地说着，叶晳川那边却忍不住心中一阵纠疼。说的轻松，枪林弹雨哪那么容易习惯。他当初就不希望陆知恒去什么特种大队。不管是出于朋友的角度，还是什么不能说的私心，他都不希望陆知恒去拼命。特种大队不是闹着玩的，不是什么搞搞演习拿点荣誉坐等退伍的地方，那可是真枪实弹去杀人的地界，稍一松懈连命都没了。
　　然而陆知恒喜欢。当初他激动地给叶晳川去了个电话通知他通过了特种大队的选拔，叶晳川就没办法给他泼冷水。对于这样一个正在劲头上热情澎湃的少年，他是不可能去说服的。更何况，这人是陆知恒，固执的陆知恒。而他，只不过是他的朋友，能产生什么影响呢？
　　陆知恒问他：“你呢，工作怎么样？”叶晳川挑了挑眉，扫视了一圈办公室：“喏，就这样。当个财务总监，天天和钱打交道，做你们口中万恶的资本家。”陆知恒笑道：“挺好的啊，比我有出息多了。我那津贴可比不上你的工资。”“是啊，但是就境界来讲，恒小子，您可是伟大多了，保家卫国啊。哪像我。天天骗人钱。”
　　两人就这么打开了话匣子。从上大学之后，两个人见面就不多了。大学的时候碰上假期，还能一个月一见。至于暑假，作为国防生，陆知恒大多都去军营训练了，很少回来。而工作之后，干脆就变成了一年一见，甚至一年都见不到一次。至于电话消息什么的，叶晳川就更是收不到了。陆知恒那点可怜的时间，不是分给了家里，就是分给了他的女朋友，对于这个和他差了两届的女朋友，陆知恒真的是宠上了天。当然，人家的确不错，也值得这么宠。
　　二人聊得正欢，办公室的门又响了起来。叶晳川朝陆知恒笑道：“八成是我手下来领骂了。进来吧，这么半天才来。”然而，进来的人除了迟迟未到的路夜明还有两个人。叶晳川一看见来人，脸顿时沉了下来。
　　路夜明只觉得自己就是一团黄油，在叶晳川激光一般的视线下都快要烤化了：“老，老大，我，我来啦。那个，顾总正好碰上，就一起过来了。”路夜明只觉得自己倒霉到家了。本来就要过来见阎王不说，还正好碰上叶晳川的死对头。他就一打工的，哪敢拒绝人家一起过来的要求？路夜明只希望今天自己能留个全尸，已经是英勇就义的姿态了。
　　叶晳川满面寒气，冷哼一声：“路夜明，你可以先滚了。顾总，您也会来我办公室，真是稀奇。”顾延霆推了推金边眼镜，俨然一副笑面虎的姿态：“看叶总这话说的，怎么这么生分啊。你看，我妹妹和你朋友都要结婚了，咱俩又是同事，这也算得上亲上加亲了。要不是锦颜和我说，我还真不知道这层关系。”
　　叶晳川笑道：“我可不敢和顾总套近乎，你顾总是谁啊，我这么个小人物可高攀不起，哪敢和你攀亲。”“哪里哪里，叶总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到这么个位置，我都是个老家伙了，哪比得上啊。”陆知恒和顾锦颜看着二人你来我往，一幅剑拔弩张的紧张架势，顿时发觉有些不妙。很明显，二人之前肯定发生过什么。顾锦颜也算知道些叶晳川的性子，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更何况，他还是陆知恒这么多年的朋友。于情于理，她都得帮着说两句。不然的话，也太没用了一些。顾锦颜赶紧赔笑：“哎呀，那个，晳川，我哥这人性格不好、他要是得罪过你，我给你道歉。你不看我面子，你看看小恒的面子，原谅他好不好？”
　　叶晳川扫了顾锦颜一眼，那少见的寒意让顾锦颜都有些害怕。平日里温和的叶晳川露出这幅姿态着实吓人。虽然知道他不是针对自己，但顾锦颜还是觉得被波及到了。平日里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真的是十分恐怖。
　　叶晳川这边没什么表示，陆知恒看着也是着急。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再笨也知道不能说话。这俩人他哪个惹得起？叶晳川的性子要是发作起来，他是真的怕。
　　说实话，叶晳川也挺想熄火的，他不想当着陆知恒的面子这么失态。然而，顾锦颜刚刚那一句小恒真是让他又燃了一把火。这可是当年他叫的，后来知道顾锦颜也这么叫，他就再没叫过。现在听来，心里面顿时是一股子无名火起，想熄火也熄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