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录》西府海棠棠

6、算卦

　　第六章算卦
　　幽州，得月楼。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好名字。”秦如书点了几样小菜，“这家店的主人会投机取巧，只是表现得太明显了些。”
　　“这里的茶水酒菜是极好的，每年从这儿上缴的税也是很多的。”
　　他们坐在二楼雅座，楚璟轩往下看去，一楼大厅里众人一齐围着一个说书人，这说书人手执一把折扇，胡编乱造出一堆楚璟轩的风流往事。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听上去这个暴虐无道杀人不眨眼的齐王殿下真的是个要江山不要美人的多情种子。
　　楚璟轩摸了摸鼻子，他多年来不沾情欲，没有王妃，王府里更是连个丫鬟都没有。说书人的戏本子里那位江湖女侠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今天是仗剑江湖，明日是纸醉金迷，在说书的那里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保不准他连孩子都有一窝了。
　　“良玉，你不是说去算卦吗？难不成这算卦的也来这吃饭了？还是你请他来吃饭了？”秦如虎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环境，好像也没什么打扮的特别清奇的人啊，“难道我们只是来吃饭？”
　　“那个算命先生倒是神了。”秦如书怔怔的出了会儿神，好半天才缓了过来，“虽说我是没找他，倒也在这得月楼的门口见过。不过就是一次擦肩，我竟然觉得，他才是那个可以窥测天机的人。真真是有缘，我也研习过阴阳术学，却觉得仍然不够精通，可那日见了那人，居然认为他是真正的通晓阴阳。”
　　“有点意思。”楚璟轩喝了一口茶，皱了皱眉，估计是嫌弃这个茶不如王府，“你确定你的感觉没错？这么肯定？”
　　“敬远，其实我觉得，你是天命之子。”
　　楚璟轩哑口无言。
　　“那人来了。”秦如书透过窗户往下一望，“不急，我们先吃。”
　　楚璟轩闻言也探身过去看，恰逢着那算命先生也抬着头望上面看，正好四目相对，楚璟轩心里划过一丝异样——这人好像......真的能洞察未来。
　　隔得太远，他也没看清人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唯独记住了那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倒也真真是个世外的仙人了。秦如书方才还说他通晓阴阳，对他颇为器重，楚璟轩还心存疑惑，刚才那一见疑虑倒是打消不少，但也因为那一丝异样，他对这个算命先生上了几分心思。
　　——真是奇了，以往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见着秦如书，怎么都觉得前世的人都找他来了？莫非秦如书是个讨债的，他一来也带着了前世的债来？
　　又看着秦如书对这算命的极为上心，楚璟轩更是气闷，一场饭吃的食不知味，好不容易捱过了这一餐，这才随着秦如书一起下了楼。
　　“先生，算一卦。”秦如书笑意盈盈，拿了些碎银放在他的摊上。
　　“算什么？”算命先生抬起了头，“命数？前程？还是姻缘？”
　　“随便测测。”楚璟轩冷哼一声，“你擅长测什么，就测什么吧。”
　　这算命先生看来也不是一般人，并没有被楚璟轩的戾气震慑，他看了看这三人，依旧是那副清高样子：“此行必成，三位必享尽荣华富贵。只恐你二人，日后不得相见。”
　　“我们？”楚璟轩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倒是秦如书挑起了眉毛，“为何我们日后不能相见？”
　　“犯冲。”算命先生淡淡道，“齐王殿下杀人过多，戾气太重，吾辈唯恐伤了旁人。而秦公子身体较弱，虽性情温和，属水性，可化解戾气，但终究对自己有所伤害。两人若是长久地待在一处，秦公子早晚遭着殿下的戾气，恐怕会被克着。”
　　“怎么，难道我会被他克死？”楚璟轩嗤笑一声，一眼瞥见楚璟轩脸色极差，象征性地给了他一个安慰性的眼神。
　　“克死......不至于吧。”那算命先生沉吟了一下，比起楚璟轩的不在乎他还是很正经的，尽管算命听上去并不是个正经的职业，“最多也就......此生不得安宁，魂魄不入轮回，散于天地之间。”
　　楚璟轩一听，脸色更差，此生不得安宁？魂魄四散不入轮回？这叫也就？那什么才叫严重？更让他疑惑的是，明明他是便服出行，不知这人是如何认出他的身份，认出他也就罢了，好歹他也是个王爷，认出秦如书则是完全没有道理——秦如书身体不好，平日里从不抛头露面，根本没几个人识得他，难道他和秦如书交好的事已经传遍天下了？
　　秦如书听着此言，认为不吉，更觉扎心。他是生了个多病的身子，而且在那日楚璟轩用剑指着他之后，心口又是一阵疼。他也没想到这算命先生是好话说在前头，后面的话倒是狠着，秦如书只等这算命的再来一句要破财消灾，谁知道算命先生竟没了下文，一副要收摊的样子。
　　秦如虎倒是急了：“哎，你倒是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
　　“说什么？”算命先生凉凉地说，“你吗？你的荣华富贵还需依仗你的弟弟呢，还需吾辈多说吗？”
　　“罢了，不必问了，天机不可泄露。”秦如书轻轻一笑，“有劳先生了，我们走吧。”
　　一行人各怀心事地走了回去，一条看似光明的大道在他们的面前铺开，楚璟轩隐隐觉得，在算命先生这儿，这条路的核心，并不是他，而是秦如书。
　　“洛舒上神果真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但凡遇着云梦上神，都是尽着全力去帮的。”莫愁依旧是坐在次座上，“奴家今日可是听说了，上神这可能算是泄露天机啊。”
　　“说起来确实是滴水之恩，当年吾辈被烧毁时也是云梦上神取了自己的本源之水沃灌才存了吾辈性命，吾辈觉得这是救命之恩。”洛舒把那副算命先生的行头放到一边，“等了许久，云梦上神他们终于来了，以后再也不用出门摆摊子了。”
　　莫愁抿起唇来笑了笑，一派端庄之相：“如今天界还真是什么神都有，洛舒上神都能去算命。”
　　“说起算命，民间都说，算命本就是用来窥测天机的，况且这哪能说是窥测天机啊，寻常小妖都能看出来幽州龙气冲天，纷纷往幽州赶了来，眼下天象有异，正是因为云梦上神与魔君相遇的缘故。”洛舒手里拿着一截木头，另一手拿着一把刻刀，看起来是要做个木雕，“魔君不过转了三世，戾气犹存，而云梦上神却转了八世，云梦上神最初就遭戾气所伤，魂魄遭到损伤，这已经是他的第九世了，恐怕这次以后，魂魄就会四散，魔君再怎么寻找，恐怕也没有来生了。”
　　“若是当年魔君没有自尽，你说有护云梦上神转世的可能吗？”莫愁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可能性不大啊。”洛舒已经开始动手雕刻了，“魔君若是想化去一身戾气，修为也定然会大大受损，护不了他永生永世。”
　　“可怜了，魔君虽是转世，但寻找水神的心倒是从未变过。此后生生世世，这两人便再也不得相见了。”莫愁素日是一副慈悲心肠，看着受伤的小兽都要停下来救助，她当年看见冥帝因为情劫，硬生生地代替自己的夫人遭受了雷火之刑，最后为护着她，竟强行将冥主之位让予她。莫愁心知冥帝受天责这一事也有天帝的一份功劳，心中是颇为不耐的，后来又因为一些家事和天帝撕破了脸，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上过九重天，碾转于尘世之中。
　　“洛舒上神这又是在干什么？”莫愁眼睛一转，看见那截木头已经有了个人的形状。
　　“这是吾辈的梧桐木，折了给一位故人点化做肉身，也算是成全一桩往事。”洛舒雕出那人的眉眼来，极为阴柔俊秀，透着一股子妩媚，“唉，这天地间最不缺的就是往事了，吾辈下凡多年，也有人同吾辈说过，这人生便只如初见，过去的人和事，不过是些云烟，早在岁月里淡成片语只言。可这人呐，就是放不下，放不下过往。你说，又是何必呢......”
　　云梦轮回九世，还是放不下魔君；魔君缘定三生，仍旧牵挂着云梦，又是为何？
　　有情皆孽，无情是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