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录》西府海棠棠

15、时务

　　第十五章时务
　　“秦大人，秦公子。”陆羽亲自带上贺礼前来拜访，“恭喜秦小公子了。”
　　“陆大人请坐。”秦震客气地说，迎了陆羽进去。他坐了客席，秦如书只是站在一旁侍奉，可陆羽却知道，他才是真正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人。
　　或者换个说法，陆羽已经看出来秦如书是真正位于权力中心的人。
　　眼下朝中仍有一些官员认为秦如书不会受到重用，原因很简单——楚璟轩的皇位来路未必十分正当，多半有秦如书插了一脚。秦如书流放之时尚且有能力扶持楚璟轩上位，若是楚璟轩再给他权力与荣耀，秦如书肯定连废帝再立的能力都有，为了防止功高震主，楚璟轩自然会多长个心眼儿。更何况楚璟轩登基时间不长，根基不稳，自然不会把一个心头之患放在身边。而且楚璟轩生性多疑，连降兵都放心不下，觉得杀了才干净，又怎能容忍秦如书在自己卧榻之侧酣睡？表面上楚璟轩是给了秦如书荣光，知道他身体不好，成天赐药给他，还亲自带着御医前往秦府。但谁知道这药究竟是有益还是有害呢？以秦如书的体质，就算哪天身亡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如果说是楚璟轩暗害于他，也找不到什么明确的证据。他的父亲秦震虽任吏部尚书，主管人事调动，权力极大，可是伴君如伴虎，官员的安排一有不慎，未能顺着楚璟轩的心意，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他的兄长秦如虎虽说封了官，也就是个武散阶。皇上的心思一般人都摸不准，有的人看着秦家，看到的是无上的荣耀，而有些人看到的却是灭顶的危机。
　　而陆羽看见的，是无上的荣耀。
　　他之所以这么想，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比如说什么他机敏过人，善于察言观色这一类的，都是不存在的。真正的原因是，他和王林关系不错。
　　自从孙氏与四皇子被处死之后，朝中孙氏余党人人自危，害怕有朝一日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自己头上。他陆羽也是因为娶了孙皇后的表妹才有今天的地位，当然被楚璟轩注意到的概率也就更大，概率一大，就意味着命不会长。
　　其实在陆羽心里，他觉得王林被注意的概率是最大的。王林当年可算是四皇子的心腹，要动手也是该先动他，可这位仁兄一点都不怕，还是以前那副样子，该吃吃，该喝喝，该去花楼还是去花楼，王林不着急，陆羽都替他着急。终于有一天，陆羽找了个机会，在王林喝酒的时候问他：“现在孙氏已经倒台，您的靠山已经不在了，怎么您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呢？”
　　王林吐出一根鸡骨头：“孙氏倒台和我靠山有半文钱的干系吗？”
　　陆羽一脸懵逼：“天下人都知道您在四皇子手下做事啊。”
　　王林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块肉：“陆大人注意言辞啊，现在已经没有四皇子了。”
　　陆羽心中一凛，回味了一下王林说话的口气，脑子里清醒了些：难道王林的靠山从来就不说孙氏？他再一思索，想起王林和秦如书乃是同窗，难不成他的靠山是秦家？
　　他给王林倒了一杯酒，说了自己的来意：“王大人你也知道，贱内乃是孙氏表妹，如今皇上怕是要追究孙氏余党......”
　　“妇道人家，嫁出去便算不得是孙氏之人。”王林喝了口酒，“据我所知，秦震秦大人当年提携过你，他家落难之时，你虽没有能力顾及秦兄，但也替秦尚书打点了不少，也可以说是知恩图报了。秦兄是个小子，必然不会亏待你的。陆兄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小弟的意思。”
　　有了王林这番话，陆羽干脆利索地寻了一个机会找上门来求见秦如书。
　　秦如书虽只是站着侍奉，但也发觉了陆羽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身上，略一思索就能将他的来意猜个七七八八。陆羽当年虽是娶了孙皇后的表妹，但也没祸乱朝纲，而且当年秦震被逐出京城，也亏了他的照顾才能不被他人所害。他们秦家重回京城后，陆羽也时不时地登门拜访，关系不差。
　　“陆大人有事请说。”趁着秦震起身离开的时候秦如书对他说道。
　　“小公子前些日子封官，我因有事没有过来庆贺。”陆羽习惯了叫他小公子，一时半会儿还改不回来，他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单刀直入的好，“皇上现在恐怕是容不下孙氏之人，我与贱内......贱内虽是孙氏表妹，但确无为虎作伥之事。小公子一直受皇上重视，如果小公子能替我和贱内说上两句话，免去一家之祸，我实是感激不尽，愿为皇上和秦府效犬马之劳。”
　　“陆大人与尊夫人伉俪情深，自然没有因为孙氏遭祸就分离的道理。”秦如书笑了笑，“皇上圣恩浩荡，自然是会明察的。”
　　陆羽拱了拱手：“那便多谢小公子了。”
　　“无妨。”秦如书轻轻点首，“你该感谢你自己，识时务的人不会吃亏。”
　　这个时候不识时务，不是找死吗？
　　陆羽想着，走出了秦府，他望了望天，天色澄澈如洗，路遇知道，秦如书这次上任，恐怕会带来一次权力的洗牌与重组，他又想了想王林那天对他说的话，突然觉得有些古怪：王林抱的是秦如书的大腿，可这帝国最高的统治者是楚璟轩。他如此有恃无恐，难道秦如书和楚璟轩之间......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般而言，一个皇帝一生都在和别人斗，和太后、太上皇斗，和后宫斗，和大臣斗，和侵扰边境的蛮夷斗，这就证明了楚璟轩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秦如书就算现在是受了楚璟轩的宠爱，保不准什么时候也成了他斗争的对象，帝王之家素来薄情，何况楚璟轩呢？
　　楚璟轩曾是太子，所有人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行礼，因为知道他是帝国未来的统治者，可被封为齐王后，吃穿用度都降了一个档次，以前来巴结他的人纷纷倒向了四皇子，也算是见惯了世态炎凉，尝尽了人间冷暖，再后来他去了幽州，结交了不少将士，也会亲自带兵上战场，更是看惯了生离死别。按照道理，一样东西看多了就看厌了。什么都看厌了，人自然也就冷了，若秦如书只是单纯的受宠，也不足以至此。
　　陆羽又突然想起秦如书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想明白了——他秦如书，也是个识时务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