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年重逢如初见》川原风

6、垫脚石的觉悟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方向遥在吃力地挪动巨大的模型，萧雨快步上去帮忙，两个人费劲儿的忙活了一阵儿，才装好了碰倒的模块儿。方向遥是和她同期进来的新人，都是办公室里被忽略的人，由于同样的身份走的比较近。

　　“早上好！”萧雨主动打招呼。

　　“早上好，谢谢你啊！” 点头对她微笑。

　　“你总是上班这么早？”

　　方向遥抿嘴摇摇头：“还有比我更早的，章工已经来了。”

　　“哦，是吗？” 她以为自己算是很早的了，离上班的时间还有30分钟，可是总有比她来得更早的。

　　两人一起动手打扫办公室，正忙着，章扬走进来：“行了，别打扫了，谁跟我出去一趟？”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抢着回答，却都以期待的目光等待着。

　　“萧雨 . . . . . 你 ，还是算了吧！” 他皱眉上下打量着，“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以为这里是时尚杂志社呀！”

　　萧雨低下头忍着不回嘴，什么五颜六色，明明是很正常的淡蓝色套裙，哼！老职工看新员工都是这样色盲的吗？

　　“看看你，一身名牌，还是留在这里当模特吧！”

　　萧雨咬着嘴唇腹诽，衣着品味和工作能力有什么关系嘛，哼，老员工数落起新人来也真是不讲道理！

　　章扬一脸不悦的在她们身上扫了个来回，然后指着方向遥：“你，穿长裤的，跟我走，把资料带上。” 方向遥对萧雨瞥了一眼，赶紧拿起桌上准备好的文件袋跟着跑出去。

　　方向遥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可她还是被同事嫌弃着，看她不顺眼就算了，连看她的衣服也不顺眼，萧雨无精打采的将拖把，清洁液等都丢回到卫生间，早晨起来鼓起的士气一下子失去了，觉得心里慌慌的。

　　一上午没事做，平时和她说悄悄话的方向遥不在身边，领导也没有给她安排工作的意思，办公室里的前辈们在忙碌中说说笑笑着，她搭不上话，也插不进去，索性把自己当哑巴，闷声不响地翻看着标准图集，心里不是滋味，自然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然后对着电脑发呆直到将近中午，才看到方向遥神态疲惫的回来。她凑过去问：“和‘跋扈’去哪儿了？他让你做什么了？”

　　章工程师全名章扬，暗地里萧雨叫他‘跋扈’，谁叫他说话总是大嗓门，年纪看上去比她们大不了几岁，却是颐指气使的态度，言辞也不拘小节，甚至有些粗鲁。

　　方向遥吸了口气：“去建材市场取样品石材了。”

　　“咦？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跋扈’骂你了？”

　　“没有 . . . . . ” 往办公桌里边挪了挪，然后卷起右手的衣袖，萧雨看见她胳膊上划开了一条血口子，一片淤血黑青。

　　不由得喊出声：“你怎么搞得？”

　　“嘘 . . . . . 别那么大声，让人听见会被笑话的。”

　　“你都这样了，还担心被笑话呀！”

　　“没那么严重，” 方向遥攒着眉头压住她的手：“是我自己不小心，搬石板时被撞到了。”

　　萧雨一时气愤：“你那么卖力干什么？我们这些人，不过都是老板的垫脚石！”

　　“如果不卖力，也许连一块垫脚石都不是，只能是石头底下的烂泥巴。” 方向遥握着萧雨的手，认真的说：“要想摆脱任人践踏的命运，只有拼尽全力。”

　　萧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觉得自愧不如，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忙低头看伤口：“这 . . . 需要处理一下的，”

　　“不要紧的，别担心。”

　　“啪” 的一声，东西砸在桌上的声音吓了她们一跳，抬眼看到‘跋扈’站在桌子外边：“喏，把伤口包扎一下，里面有药！” 然后转身就走，嘴里还叨叨着：“和你们女人合作，真是麻烦，还得人伺候着！”

　　萧雨对着他的背影给了一记白眼，压低了声音：“就不会说一声辛苦了？这人真是的，没素质！”然后打开袋子拿出一堆东西：纱布，绷带，破痛油，消炎药 . . . . . “不过，他还算有点良心！” 忙帮着给上药，缠纱布。

　　药水涂上去可能有点刺痛，方向遥咧着嘴角：“刚来的新人都是这样的，其实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阶段，我以前在国企公司干过，挺清闲的，可是没有活力，老员工在一起就是闲聊炒股，师傅也是爱教不教的，感觉他们丧失了对工作的兴趣，只是为了糊口麻木的混日子，所以一狠心就辞职了。”

　　想不到方向遥主动聊起以前的经历，萧雨仔细的倾听着。

　　“后来我又去了一家有资质的设计院，接触过的项目就是一些小框架，单是楼梯就画了几个月，那里能人太多，实战经历轮不到我，就一鼓作气参加了注册考试，现在能来到风骋，入职心仪已久的公司，我已经很满意了，也很珍惜这个工作机会，我想 . . . . . 将来也会让我画高层，做超限设计的工作的，其实我的奢望不高，只要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方向遥的眼神里有着希望和憧憬。

　　萧雨沉默的裹着绷带，原来方向遥的经历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有她自己是白菜，除了毕业前的短暂实习，就没有实际的工作经验，根本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一时间心里倒坦然起来，原来，每个人的职场生涯都一样，都有一段煎熬的过程，原来，她不是孤单一个人。

　　快下班的时间，部门经理进来拍拍手，办公室安静下来：“大家听好了，明天星期五，全体员工不得缺席，要参加公司举办的联谊酒会，以慰劳各位同事在展会期间的辛苦付出，嘿嘿！注意啊，这次可以带家眷，还有 . . . . . 男士正装，女士裙装，都打扮一下啊，大家好好准备准备 . . . . . ”

　　后面的话被热烈的回应淹没了。气氛顿时喧闹起来，人们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愉快的交流着，萧雨的反应是，她的机会来了。

　　大型的酒会在下午开始，布置在二楼的展会厅。整个上午都不安分的职员们在进入自助式宴会后，就卸掉了长久以来的疲惫和压力，人们以年龄，身份，职务，亲疏为区别，三三两两的聚着，聊天，八卦，话题，玩笑，充满了各个角落。

　　萧雨呆在大厅的一角，手里托着酒杯，旁边的桌上摆着一大盘她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挑出来的食物，平时，当她有情绪的时候，常常会猛吃东西，好像那些紧张，无措，愤怒，沮丧等心情都会在她狼吞虎咽的方式之下消失殆尽，可她现在还是紧张，盘里的东西几乎没有动过，倒是身边的方向遥吃的津津有味。雪舟不方便总和她在一起，自行娱乐去了，她没几个熟识的人，用不着客套的应酬，就端着酒杯慢悠悠地晃着，眼睛却不停地搜索每一处人群。

　　近入口的一群人有小小的混乱，有人挤向后面借以让出一些空间，萧雨跟着后退，目光越过人群，终于看到了她一直等待的人。

　　韩骋从厅外缓缓走进来，立在离她十几米的地方，他微笑着点头向众人示意，一身工艺精良的西装显得帅气挺拔，举手投足间的神态不再是她印象中温和平静的少年人，更多了成年人的睿智和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