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胭脂——西夏开国的血腥与欲孽（中部）》蒋胜男

12、蕃礼

　　元昊下了秃发令，自己率先剃头，并让全国效仿，形成制度。
　　自然身为重臣的野利遇乞也首当其冲，也剃了头发，作为妻子的胭脂未免一时还没习惯过来，觉得这秃发有碍观瞻，取笑了他好几回。
　　野利遇乞对于妻子的取笑并不当回事，只是他却私下对胭脂说，出了这个门，她可千万不能把这种言语对第三个人提起，因为这个时候实在太过敏感了。
　　甚至他对胭脂说：“这三天里，你也最好不要出门了，外面太混乱了。”
　　甚至于连混乱这个词，也是一种比较客气的说法，这三天里，整个党项上下简直象一场劫难。
　　下达秃发令对于元昊来说，只是他开国的第一步而已，党项人并没有秃发的习惯，早先也不过是披发蓬首，秃发重环是鲜卑人的习惯。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个秃发令来得太突然，而无法接受。
　　然而元昊下令，三天之内全境上下，所有的男人必须按照他的样子秃发，如果有谁没有做到，任何人都可以处死他。许多结下过仇怨的部族或者个人趁机用这个办法来杀死仇家，而对方几乎无法反抗或者复仇，因为这种行为是借着王令名正言顺地进行。于是这三天之内，几乎处处都可以看到流血杀人的事件，以前官兵们拿着刀去追着人剪头发。甚至有原来坚决反对秃发的人，因为自己被迫剪掉头发后，也怀着要让别人一起承担的心态，亲手拿起刀来去剪别人的头发。
　　到了第三天，哪怕再强硬的人也撑不住压力，几乎大部分人都完成了秃发的任务。王权第一次用这种近乎儿戏的方式，在这种似乎只是头发的小事上，展示了元昊说一不二的威力。
　　紧接着，元昊下令，废除从唐、宋以来中原王朝赐给党项拓跋氏王族的李、赵姓氏，改为党项姓氏“嵬名”，元昊改自己的名字为“嵬名囊霄”，并下令王族中人，皆改姓为嵬名。元昊并以中原皇帝皆称“黄天子”，而自称“青天子”，党项语音为“兀卒”。
　　此时党项通用大宋年号，此时为明道二年，元昊借口“明道”二字中的“明”字，犯其父德明之讳，改年号为“显道”。
　　这些种种变革，皆为谟宁令野利仁荣等人，以主持蕃学的名义，召集各族才学之士，精心为党项立国而特别研究出来的。
　　并且，已经在此时，野利仁荣开始逐步推出部分他这些年研制的党项，元昊下令设立“蕃学院”，开始教各大族首领要人以及文武大臣们学习这些文字，并打算逐步将用这些新文字来传达诏令，文案往来。
　　事实上，在这些律令推出之前，元昊和野利仁荣以及张元等人，为建国的时候是实行汉制还是蕃礼，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反复研讨。无疑汉制作为已经千年的法制，会更令它们象一个真正的王朝，而且只要搬用大唐或者大宋的礼制就行。但是作为党项这百年来一直是唐宋臣邦，如果再继续推行唐宋礼制，就要面临着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那就是按照汉家礼制，不能入主中原，他们的开国称帝就会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最后还是决定，以元昊的拓跋之姓，乃北魏拓跋氏后裔为名义，又以南北朝时匈奴赫连勃勃在此建统万城，称大夏国，最后拟定国号为大夏，礼制上以北魏和赫连勃勃时代的风俗为主，又参照吐蕃等国，最终定下了以蕃礼为主的国制。
　　这时候的溯源归宗，更象是一种借口理由，若非是在政治上有利益，又何至于严重到以国家的名义来表达一种文化冲突，表达一种名义恢复的诉求。
　　但是胭脂并不喜欢元昊和野利仁荣所导演的民族文化恢复和冲突游戏，事实上女人们都不喜欢这种游戏，一来是因为她们对文化和政治的兴趣比男人们低，就算是胭脂喜欢读书，过去同元昊现在同野利兄弟都有可讨论的时候，但是毕竟这可不是她终极的兴趣；二来是作为女人比较现实，对于这种改制在将来会有什么成果不得而知，但是目前的不方便和混乱却是显而易见。甚至包括王后野利朱雀，她也和胭脂有同感。
　　但是野利朱雀和胭脂明显的不以为然不同，她的身份不同，她是王后，甚至于将来立国，她会成为皇后。所以她的表现必须是积极的，她得让所有的人，最重要的是元昊看到她对于这种政策是如此地衷心热爱如此地积级投入，她必须表现得让元昊觉得，她同他是最合拍最心心相印的心灵伴侣。
　　所以哪怕是大热天，王后宫中也严格执行伟大的“兀卒”所提倡的“衣皮毛”的决定，整个宫中不见半丝汉家的东西。所以在盛夏时胭脂一身薄锻出现在王后宫时，野利王后大发脾气的行为实在说不出是对娘家人漠视王令的愤怒还是对于她清凉舒服的嫉妒了。
　　而王后的斥责开始没多久，就因为王叔嵬名山遇的进宫而打断了。嵬名山遇就是拓跋山遇，野利罗罗的丈夫，元昊的叔叔，因为元昊下领改王族为党项姓氏嵬名，所以所有的王族皆一起改了姓氏。
　　嵬名山遇陪着胭脂一起出来时，嵬名山遇忽然问了一声：“如果当初你不曾嫁给野利遇乞，也许今天住入王后宫中的人会是你。为了一时的意气而一生屈居人下，你是否后悔过当年的决定？”
　　胭脂笑了：“我现在仍然可以想走就走，走不掉的是在这宫里的人。如果这个人不同我分享丈夫，那么她再嚣张些，又与我何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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