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老牛吃嫩草》冰糖丝瓜

5、老牛吃嫩草（完）

　　大年夜的晚饭在春晚作为背景音的热闹气氛中结束了。

　　我们一家人齐齐围聚在客厅的电视机旁，三十年如一日的春晚依然还是毫无新意，看得人脑壳发痛。我点开微博随手刷了刷吐槽春晚的话题，余光不经意中注意到纲吉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困了吗？”我一顿，将手机放下，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了，而平常的这个时候纲吉都已经睡觉了，他是不怎么熬夜的人，作息规律意外的良好。

　　“嗯，稍微有一点累了……”他轻声应道，将手放下后一双眼睛微微有些泛红。

　　我皱了皱眉，目光又忍不住在客厅悬挂的钟表上停顿了一会儿，思量片刻后问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不如下楼放个烟花就回去吧，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

　　“这样好吗？”他顿了顿，眼神望一旁我爸妈的方向瞥去，神情有些犹豫。

　　“没事的，就这样吧。”我一锤定音。

　　跟父母说明情况后，我和纲吉带着打火机就下楼了，先去储物室里拿了早就准备好的鞭炮，然后并肩往小区规定的地点走去。这几年烟火监管越发严格了起来，大多数时候放炮也都只是意思意思，图个好兆头，所以买的鞭炮也并不多。

　　当我们走到目的地的时候，距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头顶夜空璀璨，一个又一个明亮的星星交织成一片星河，就像是黑色云缎上耀眼的花纹。

　　我和他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同处于这片夜幕下的我们都显得这样渺小，而此时此刻，耳畔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却又这么的真实，仅仅就在离我一拳的地方，是这般触手可及。

　　“我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会和阿纲君，站在同一片天空下。”

　　深吸一口气，冬日的微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吸入以后却不可思议的化为一股暖流，即使是脸颊上原本冰冷的刺痛都感觉不到了，仿佛全身心都被这股奇异的暖意所包围。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微微扯了扯嘴角，清澈的双眼在夜空的洗涤下越发明亮，但那视线却仿佛穿透了头顶的天幕，望向了另外一片相似的天空，“……来到另一个世界这种事情，听起来真的很不可思议啊，我原本以为十年后火箭筒能够穿越十年的时空便已经很厉害了。”

　　“……抱歉。”听到他这么说，我不禁升起几分愧疚，苦笑道，“是我太没用了，没有办法帮你回到原来的世界，明明知道那里有许多你的家人与朋友都在等你，却没有任何能够帮助到你的能力。”

　　这也许就是作为普通人的无奈，即使我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却在最关键的时候什么也无法办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滞留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无法回到自己应有的轨迹。

　　“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很想回去，因为大家都在那里等我，我不能让他们担心太久。”纲吉转过头，冲我一笑，那笑容依旧带着几分他惯有的腼腆，但望向我的眼神却很真诚，“但是我现在却又有些感激这次意外了，因为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遇到琳琳さん了。”

　　我一怔，“遇到我……对你而言，也会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吗？”

　　即使有可能再也无法回到伙伴们的身边，也依然会感谢这场与我的相遇吗？

　　“当然了，因为我能感觉的到啊，从一开始琳琳さん就很努力的在照顾我，不止是生活方面的，情绪上也是。”他说着顿了顿，“说起来也觉得很奇怪，明明和琳琳さん是第一次见面，但却有一种已经认识很久了的错觉，并没有什么太多的隔阂，相处起来也觉得很愉快。”

　　那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了啊。你的一切经历，你的过往，你未来的人生，就是因为早就了解，才会知道怎样靠近，不需要试探就熟知你的性格。

　　“……感觉在不知不觉中与琳琳さん，好像也成为了家人一样的关系呢。”他说，然后有些羞涩的挠了挠脸颊，目光也跟着移开，重新落回头顶的星空，但通红的耳廓却将他此刻的心情暴露无遗。

　　咻——啪！

　　远处巨大的烟花腾空升起，在最顶处炸开形成了一片绚烂的火花，临近十二点的夜晚不再安谧，从不知何处响起的炮竹声逐渐清晰。

　　我的心却随着越来越响的鞭炮声渐渐归于平静，望着他瞳孔中倒映的烟花火种，我突然说道：“阿纲君……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一趟日本？”

　　“诶？”他愣了愣。

　　“不过可能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行，不会太久，大概一个月左右吧。”我说，“春节假期一共是七天，但是两周后就是元宵节哦，也是很重要的节日，然后我再将护照和签证办下来，大概最少也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所以最快的话也要三月底吧。”说到这里，我不禁歪了歪头，“那个时候就入春了，应该进入日本的樱花季了吧？”

　　“嗯……说起来是这样的。”他抓抓头，不确定地问，“可那样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刚过完年就请年休，好像是有点过分，不过我还是肯定地说：“没关系，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好了，这些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他将手放下，昏黄的路灯打落在他的侧脸，将原本稍显棱角的轮廓勾勒的越发柔和，棕色的双眼注视着我，我看见他眼底温暖而又坚定的光，仿佛立誓一般轻声说，“那约定好了，等到三月的时候，不如去看樱花吧。”

　　顿了顿，他接道：“我们一起。”

　　“好啊，我们一起。”我一笑，目光忍不住落到他手中拎着的塑料袋上，那里还有我们一直说话忘记放的鞭炮，感叹道，“阿纲君好像很喜欢和朋友一起看烟花？”

　　“诶？是啊。”话题跳跃的太快，他没注意到我的视线，一脸懵的答道，“因为在一次夏日祭典上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但最终大家都聚在一起看烟花了，当时就抱着‘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的心情，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这样啊。”顺着他的话，我回忆起了那段记忆，远处的烟花不知疲倦的在空中一次又一次的绽放着，“那现在的话，我也算是和阿纲君一起看过烟火了吧。”

　　说完不等他回答，两手一拍，大声道：“好啦好啦，我们也得放炮了，你还得早点回去睡觉呢！”

　　“咦、咦？！”他瞪大眼睛，瞬间因为我的话而手忙脚乱了起来，“可是这个东西该怎么点燃，我完全不会弄啊！”

　　我一笑，招呼他把鞭炮在地上摆好，笑眯眯地对他说：“我来教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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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过去以后，我又重新开始了别样的忙碌之中，过年时总觉得厌烦但却必不可少的走亲戚环节陆续上阵，但自从那晚与纲吉对话过后，我整个心灵都陷入了一种平静的祥和之中，总感觉比过去变得柔和了许多，每天都变得很开心，仿佛未来突然有了盼头。

　　元宵节过后，眼看着约定的时间一日日临近，我忍不住开始期待这次的日本二人行，甚至上网做了许多功课，记了满满一纸后才想起来跟我一起去的完全是个正宗日本人。

　　这一日我下班回家，北方的冬天漫长而又干冷，我裹着厚重的羽绒服步履匆匆，道路两旁入眼都是熟悉的景色，却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回到家后，打开门没有听见熟悉的声音，原本总是习惯在我下班时在门口迎接我的少年并没有如往日一样出现，我心中一紧，忍不住竟有些慌乱，伸手将门一带，扬起声喊道：“阿纲君？”

　　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在这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个念头，但最终却化为了空白，整个人僵在门口，甚至失去了朝里走的勇气。

　　“唔……”万幸的是，客厅很快有了动静，我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整个人都像被放了气似的，灌了铅的腿得以迈开。

　　沙发上躺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沉睡中的纲吉因为我的一声呼喊而苏醒了过来，此刻正揉着眼睛，听见我的脚步声后下意识的看了过来，一愣：“琳琳さん？你怎么了？”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明显了，让他轻易便意识到了不对，但我此刻却真的很难再掩饰什么，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望着他身上的某一点，只觉得浑身不受控制的发起冷来，如果不是拼命咬牙忍住，我简直怀疑自己会控制不住的颤抖。

　　纲吉发现了我的目光，他顺着我的视线低头看去，跟着也愣住了。

　　只见他的右手中指，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安静戴在那里的彭格列大空指环，此刻正散发出零星的橙色光芒。在我们的注视之下，不过片刻的功夫，这点火光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耀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蒸腾了起来，噌的一下将纲吉整个笼罩在其中，形成了一个透彻的橙色光球。

　　彭格列指环的光芒陆陆不绝，可光球的颜色却突然开始变淡了，从最下方开始，一点一点的变淡模糊，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在这一刻，我们都意识到了什么东西，也许是离别来的猝不及防，他漂浮在光球之中，呆呆地望着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的这个举动惊醒了我，我突然惊觉自己不能只是就这样看着，这一瞬间我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但唯独一个念头，深深地占据了我的脑海。

　　“听好了，阿纲！”我扑了上去，整个人贴在光球上面，却怎样也无法打破，它就像是一个结界，轻而易举的将我与他划分在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听见我的声音，但我仍然努力扬起嗓音对他说，“你记住，等你回去以后，一定——要杀了一个叫白兰的人！”

　　从第一次见面起，我便注意到他手上的彭格列指环是仍未解封的状态，更不要提日后的彭格列齿轮，因此我推测他此刻并未经历过十年后的那场战斗，或者又只是不同于主世界的另一个不需要经历未来战的平行时空的沢田纲吉。

　　我不是没有想过告诉他我所知晓的一切，但却对他还能够回去原来世界的可能性报以怀疑，因此一直犹豫不决。可此刻我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哪怕是一点点也好，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毫无准备的回到那个世界！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举动会带来怎样的影响，我只是想告诉他再多、再多一点，想要让他今后的人生能够更加顺遂，避免那些必不可少的众多伤亡。

　　“白兰的能力是可以穿越平行世界，只要你杀掉自己世界的白兰，那么他的能力就无法在你的世界施展，也许就可以逃过一劫！”脑子里乱通通的，我完全是凭本能在说话，光球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注意到在我说完以后纲吉的神色有了变化，那双棕色的眼睛里闪过无数情绪，惊愕、莫名、茫然，但最终却都消失了。

　　大空之焰的光芒倒映在他的双眼里，细碎的光星化为他一如既往的柔和，他的面容已经开始逐渐变淡，但即使这样，他依然朝我露出一个笑容，张口——

　　ありがとう。

　　我听不见他的声音，却通过唇形辨别出了这最后的话语，一时间眼泪控制不住的上涌，哽咽着说：“谢谢你愿意与我相遇，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喜欢你啊！

　　光球终于完全消失了，失去了依附点后的我脱力般跌倒在沙发上，柔软的垫子还带着余温，那是他刚刚躺在这里留下的温度。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假的，他的存在不是假的，而现在他也真的，永永远远的离开我了。

　　我伸手捂住脸，趴在他离开时的地方泪如雨下，只剩我一人的客厅里安静的出奇，只有我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盘旋不去。

　　其实从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相遇，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便是奇迹降临。而这短暂的相处时光，就像是灰姑娘的魔法，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一切都将消失不见，回到最初的原点。

　　只是稍微……还有一些难过呢。但我已经不再是多年以前可以对着二次元男神大发花痴的小姑娘了，没有什么伤痛是时间不能抹平的，最终人们都会走出悲伤，开始新的生活，自诩为成熟大人的我，也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属于我的一场大梦，已经彻底醒来了。

　　三月下旬，我独身飞往日本。站在樱花树下，我闭上眼，和煦的风带着春日的花香，脑海中不禁想起了少年清澈诚恳的双眼。

　　【“那约定好了，等到三月的时候，不如去看烟花吧。”】

　　【“——我们一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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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出来可能不信，但是这个短篇我真的只想了五章的内容诶hhhh而且每章都是设定好要写什么的，现在已经全部完成啦，这个结局也是一开始就想好的，满满的全是flag~
应该还会有个小番外吧，过段时间会放上来~以后继续努力为这部时代的眼泪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