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一家》淼仔

1、家长会

　　我穿梭在教室当中分发给坐在那里一脸苦大仇深的叔叔阿姨们这次期中考的卷子，一般他们在看到自个孩子卷子上的数字后眉头都会皱的更紧，高三的家长会重点无非三个，自家孩子的成绩，别人家孩子的成绩，往年高考分数线的成绩，我看着一脸惨白的王灿坐在那里，在看到我的卷子后，表情并没有什么起伏，他脸色惨白不是因为看到我的成绩，而是，他是个吸血鬼。

　　家长会还没正式开始，班主任怼怼我，小声的问，“王安安，今天来给你开家长会的是？”。

　　“我哥”

　　班主任将信将疑，点点头让发完卷子的我也出了教室。

　　开完会，王灿随着那些中年家长走出来，他穿着白色衬衫，黑色的西装裤，额头上是不挡眼的刘海，虽然特意穿了正装，但对比那些人到中年的叔叔阿姨，那太过年轻的外表远远一看还是很扎眼。

　　“你这次成绩掉了十名”表情依旧没有起伏，只冷冷的看着我。

　　周身的温度明显在下降，我打了个寒战，“这次考试数学比较难”。

　　“如果数学卷子难，那么大家普遍数学成绩都不会太高，刚才顺眼瞅了眼你同桌的成绩，上回人家数学就差了你几分吧，这回人儿数学比你高34分”。

　　“。。。。。。哥你记性真好”

　　王灿径直走出去发动汽车，外面阴云密布，他不必担心阳光的照射，我问“直接回家吗？”

　　他打着方向盘回我，“回家，你姐和姐夫还等着我回去汇报家长会内容呢”

　　想着在家里等我的另两只吸血鬼，我两眼一白，完了，又要挨说了。

　　…………………………………..

　　我的家庭构造很奇特，三个吸血鬼，外加我一个人类，王灿对外的身份，是我哥，他保持着20几岁的容貌照顾了我10年，可能再过二三十年，他对外的身份，就要改为我的儿子了；王冰月对外的身份，是我姐，她同样保持着20几岁的容貌照顾了我10年，虽然这并不是她的初心，一开始她只想把我当个储备食物来着；我还有一个姐夫，他叫李忠贤，是民国时期，和冰月姐姐好上，后来为爱献身也当了一只吸血鬼。

　　王灿和冰月姐是名副其实的一对兄妹，他们的前身是晚清人，两兄妹从小父母双亡，彼此照应着艰难长大，吃遍了苦头尝尽了冷暖，冰月姐时常和我打趣，“你别看王灿现在挺体面的样子，当年因为几两白银差点就要进宫当太监，是我苦口婆心哭了几天几夜才挽回了他的命根子”，每每王灿听到，我都要把空调调高至少十度，他周身寒气太重。

　　而赶在那个动荡年代，他们也并没有通过努力使命运得到好转，在运送一搜赶往英国的货船上，作为船员的王灿，被装在那批货物里的吸血鬼阴差阳错的弄成了异类。

　　那条船最后沉了，除了王灿，所有的船员，包括那只吸血鬼，都沉入了大海，而王灿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从没有对人讲过。

　　冰月姐是王灿的妹妹，可看上去，却并没有王灿要年轻，倒不是因为她显老，而是因为她成为吸血鬼的时间要比王灿晚了好多年，王灿当年对自身也是懵懵懂懂，只知道自己是个异类，且不老不死，后来瘟疫横行，他看着妹妹每日饱受疾病的折磨，于是就动了把她也变成吸血鬼的念想，虽然变成吸血鬼的感觉并不好，但至少，她能活着。

　　再说我，虽然他们三只吸血鬼放在大众里是异类，但是在这个家里，作为人类的我才是异类。我爸妈死的早，而我在孤儿院待了半年后实在受不了没有爸妈的日子，于是也决定去死，所以有天我就偷偷跑出去了，站在妈妈跳下的那个天台上，我好奇的想，妈妈跳下去的那一刻脑海里的画面是什么？是我们一家三口在院子里吃饭时那种温馨的画面，还是爸爸走进监狱铁门，它关上那一刹，眼底映出的绝望呢？

　　“摔下去很疼的”这是王灿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吓得我脚步一抖险些提早见阎王，他身后还站着一男一女，这突然的变故，让我开始慌张，于是特别无力的说了一句，“不要过来！”。

　　刚说完不到一秒，我就被站在地面上的王灿抱在怀里，速度之快到我以为是在做梦。

　　“反正你也是要寻死，死之前做点好事，帮我们填饱一下肚子好不好？”这是王冰月露着獠牙，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因为这童年的第一印象实在深刻，所以直到现在，你问我最怕谁，我会答，“我姐！”。

　　回到家后，冰月姐已经睡醒在“吃饭”，她和姐夫一直保持着正常吸血鬼的作息，日出而息，日落而作，而王灿是个法医，工作时间不定，赶上白天需要出去的时候，他就全副武装，墨镜口罩棒球帽是标配，走在路上经常被人怀疑是明星，倒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遇到阳光就会蒸发，他们只是不喜欢被阳光照耀的那种灼烫感。

　　冰月姐依在沙发上拿起雕花的骨瓷杯压了一口鲜红的血，懒懒的招呼了声我们，“回来了啊，家长会开的怎么样，丫头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退步了”王灿回答的干脆又利落。

　　我看到冰月姐皱眉，暗道不好，“诶嘿，没看到姐夫呢？”

　　“打岔是不是？你姐夫去店里了，今晚有公司包场，他提前去安排一下”

　　“呀，那今晚酒吧肯定特忙，姐也快去吧，要不姐夫一人忙不过来吧？”

　　“酒吧用不着你操心，你姐夫更不用，打岔的水平和你成绩一样”，我姐白我一眼，特别的自然，特别的熟练，“说吧，别人都是步步高升，你呢，一直节节败退，原因出在哪啊？来唠唠”

　　“一次考试就论成败，这不科学，而且进步和退步是相对的，比如，我这次虽然数学考的不好，但是我英语成绩长了不少”我拿眼色打了打王灿，他全不理会，和冰月姐一同坐在沙发上，活像是能动的海报。

　　冰月姐看着王灿递过去的成绩单，呵呵一笑，“你在英国待了8年，英语就考了个110分，还好意思说，上回模拟考我记得没错的话，就考个95分吧？”

　　“所以说嘛，进步了”

　　“学问没长多少，歪理倒是一溜一溜的”

　　冰月姐说这话时眉毛一挑一挑的，这是我摸索出她每回要揍我时的提示表情，我看看她，又看了看冰块一般的王灿，两眼翻白泄气的伸出手。

　　冰月姐从茶几下拿出戒尺，看起来厚厚的木质材料，实质内心是空的，是我在淘宝花了十二块五给她买的，上面还刻着弟子规。

　　啪的一下，应声而落，手心火辣辣的疼，虽然戒尺是劣质的，但对面出力的吸血鬼是优质的！

　　我闭着眼等着它再一次的下落，耳边刮过一阵轻微的风，我睁开一只眼，王灿站在我身旁抵着冰月姐要打过来的戒尺，“行了”。

　　冰月姐白了一眼他，拿着戒尺指指躲在他身后的我，“都是惯的！”

　　王灿拉过我去了书房，冰月姐又懒懒的窝在沙发上对着他嚷嚷，“好好给她补习！突击补数学！”

　　我坐在凳子上拿出书本，他拉过我手掌看了看那明显的红肿，虽然只打了一下，但吸血鬼的力量是常人的十倍，他说，“别怪你姐，她也是为你好”。

　　我笑笑：“我知道”，冰月姐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自己的孩子，而我这个莫名闯入的人类小孩，似乎成了她这个遗憾的慰寄，她那个时代的书房先生教育学生用戒尺，也就照搬过来用在我的身上。
　　王灿翻着我的数学卷子，开始给我讲错的最多的数列题，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虚心求学才是，可他坐在我身旁握着笔低头写字的样子却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我说：“哥，你工作挺忙的，不用耗这个精力给我补习的，我保证，下次一定考到班级前十！”

　　他轻咧了下嘴角，“吸血鬼耗的不是精力，而是时间，而我们有的也就是时间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接，就“哦”了一声，他又问，“我是不是没有你以前的补习老师讲的好？”

　　王灿这些年一直在各国奔波，很少回家，而我回国后，一直在外到补习老师的家里学习（没法带到家里，原因。。。。。参照刚才进门冰月姐的第一个镜头），而到了高三这个争分夺秒的阶段，为了减少我来回路程耗费的时间，除了每周三次的画班课，冰月姐推掉了我所有补习，直接交给了刚回国没多久的王灿，她总是特自豪的和姐夫说，“我哥，那绝对算得上是吸血鬼中的一枚学霸！”

　　我摆摆手，“不是不是”。

　　正有些尴尬，冰月姐推门进来，看着我们在台灯下学习的样子很是欣慰的露出微笑，“我也要去店里帮忙了，晚饭做不了了，灿，你带安安出去吃口吧”

　　王灿点点头，冰月姐马上转向我，“臭丫头你认真点，下次再考不好我真揍你啊”，我也点点头，然后一起目送她出门。

　　“我去看看还有什么食材，晚上我随便吃点就可以了”我起身走到厨房，一开冰箱，除了上面三层满满的血袋，最后一层就只剩下一颗鸡蛋。

　　王灿依在厨房门框边，“什么都没有了吧？”

　　我点点头。

　　“带你出去吃口吧，想吃点什么？”

　　“热干面还有小笼包”

　　“哪里有？”

　　“往前5公里左右的商场后身的居民楼底下的门市房，叫’永哥小笼包’”

　　王灿愣了愣，然后道，“好，去那里吃”。

　　顶楼的风很大，我把外套又裹了裹，王灿俯着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示意我上去，我走过去，趴在那让人安心的背脊上，想起十年前，我也是这样趴在他的背上，他和我说，“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搂紧我”

　　我搂紧他的脖子，裸露的肌肤一阵冰凉。

　　“出发”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我们跃过几栋高楼，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我一手小笼包一手热干面，吃得特起劲儿，店家看看我对面一脸漠然的王灿好笑的说，“干看着女朋友吃啊？”

　　我呛了下，热干面喷出来，王灿递给我水，淡笑着回店家，“我是她哥”。

　　店家笑着哦了一声，然后劝他也来盘小笼包尝尝，我看王灿越来越不耐烦，就对店家摆摆手，“我哥吃过了”。

　　吸血鬼实质就是一具不腐的尸体，他们已经没有人类的正常消化系统，如果他们吞食食物，食物会在他们的肠道中慢慢腐蚀，发臭发毛，有一次姐夫在酒吧没经住熟客的劝，就喝了点酒吃了点水果，结果接连几天他从嘴里散发出的味道都。。。。。。不可言说，为此，冰月姐和他分了一个月的房。
　　王灿拿餐巾纸擦了擦我的嘴角，还好灯光暗，他看不出我有些脸红，他问，“在英国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回北京来上学？”

　　“英国虽然常阴天，但那也比不上我□□的大雾霾啊，多适合你们居住，而且，冰月姐在英国待腻了，总想回到故土，所以就回来了啊”

　　“回北京的事是你一手促成的吧”

　　“诶呀，你这些年一直在各国辗转，可姐和姐夫一直陪我在英国待了八年了，八年的面貌从来没变过，也该到日子换地方了，只是冰月姐一直怕耽误我学业，所以坚持着一直没动，我就主动提出来的，想回国发展”

　　“北京有这么多好高中供你选择，为什么挑了一家公立二等的学校”

　　我看着他漆黑的瞳孔，“你到底想问什么？”

　　“安安，你回北京，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