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不过如此》川归

91、相似的花

　　姬皓月点了两个姑娘，一个叫沐烟，一个叫步月。都是天真活泼型的，笑起来很可爱。二人都是轮海境，刚刚步入修行，却也花费了五百斤源。

　　剑灵有些心疼，见姬皓月出手这么阔绰，后悔没早一点抱上他的大腿。要知道，剑灵曾因为一块拳头大小的源被姬惠等人追杀，那块源，也才将将十斤。

　　剑灵正在追忆自己弱小的过去，姬皓月突然问道，“你不喜欢吗？”

　　“嗯？”剑灵回过神，“喜欢什么？”

　　剑灵顺着姬皓月的目光望去，“你说那两个姑娘？可以，挺好的，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的。”他历经千帆，赏遍群芳，二女不过寻常。更何况他心中装着人，他人便入不了眼。

　　剑灵虽然肯定前世姬皓月对他的感情，但现在的姬皓月，说不定还喜欢软软的可爱的姑娘。

　　剑灵心里有点酸，又不能阻止。暗恨自己出的馊主意，看什么美人！长什么见识！

　　姬皓月见剑灵的态度并不热衷，心情稍微回暖，试探着说，“我不喜欢。我以为你喜欢。”

　　“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剑灵断然道。

　　“你现在要以修行为重，不要沉溺于美色情爱。”剑灵大义凛然，“我带你来此，便是为了考验你。美人如烟云，红粉俱枯骨，唯成仙大道才是真。”

　　姬皓月轻笑一声，如冰消雪融。

　　剑灵被那笑慑住了心神，心中暗想：完了完了，把持不住啊。

　　两个美人同样苦恼，她们也看出这个客人对风花雪月没什么兴趣，随便让她们弹奏几首曲子打发了事，不能更敷衍。

　　沐烟扔了个眼神给步月：你怎么看？

　　步月随意拨弄了一下琴弦，脸上写着：我也不知道。

　　沐烟性子更跳脱一些：这位贵客，不会是不行吧？

　　步月瞪了她一眼：小心祸从口出。

　　能随意撒下几百斤源，估计是哪个圣地的核心弟子，又或者是世家嫡系，总之不是她们惹得起的。

　　沐烟瘪了瘪嘴，她虽然大条，可她能感觉到，这位身份尊贵、冷漠寡言的客人的心思全在他那把剑上，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那些绝色倾城的美人。

　　这种人她也见过，不是不行就是断袖！

　　一曲奏毕，却迟迟不见贵客的吩咐。沐烟和步月对视一眼，悄悄掀开内间的帘子，雕窗暗开，湖光粼粼，人早已不知去向。

　　姬皓月点着柳叶，纵身起跃，水面映出渐行渐远的紫色身影。

　　经此一事，剑灵再没提“长见识”，他从来是坑别人的那个，但在姬皓月面前，他总是挖坑给自己跳。

　　一物降一物，不过如此。

　　姬皓月突破化龙的那一天，剑灵带他去了荒古禁地。

　　姬皓月收敛了迫人凌厉的气息，立于龙山之上。剑灵从深渊之下冲天而起，带起千丈高的紫色光柱。

　　光柱中飞出上百颗金光灿灿，大如鸽卵的龙髓，馨香四溢，晶莹剔透。观其品质，至少是几十万年以上的大龙脉才能孕育而出，仔细一看，还有小龙在龙髓中翻腾。

　　姬皓月伸手一束，百颗龙髓便齐齐向他飞来，他取出玉瓶，将龙髓封于其中。

　　剑灵的声音随之传来，“不就是拿了几颗小珠子吗？至于追着我打？”

　　能孕育出这般品质龙髓的龙脉，早已生灵，翻个身连中州都要震动。剑灵不愿和天精地灵，大地龙气对着干，只能狼狈而归。

　　姬皓月对他也是无奈，剑灵逍遥，无处不可去得，想拦也拦不住。

　　“龙髓是好，但并非必需，外物终究是外物。”

　　这些年剑灵几乎把他当成孩子来宠，什么最好的都送上来，上次四极是药王，这次化龙是龙髓，下次仙台又不知道会是什么。

　　姬皓月能透过剑灵的举动，看出他隐藏很好的惶恐小心，愧疚弥补，就像在补偿什么。

　　但姬皓月想了很多次，剑灵并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那这补偿从何而来？他不需要，也不在乎。

　　“这是最后一次了，”剑灵化了人身，从夜月上轻跃而下，“二十一岁能入化龙，可比我强多了。”

　　“你说什么？”姬皓月听出了些许不同寻常。

　　“姬皓月，我曾想过，等你突破仙台，就带你去闯闯星空古路，带你去域外看看星河万千。”剑灵手指轻点，暗黑的深渊忽然亮起点点星光，星线纵横穿梭，交织成一幅广阔浩渺的星图。

　　“北斗、紫薇、永恒、飞仙，”星图上的星域坐标依次亮起，在黑暗中缓缓旋转。

　　姬皓月屏住心神，沉浸在无垠的星空中。瑰丽、神秘，任何言语都难以描述出他内心的震撼与向往。

　　“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的故乡。”

　　星图上的一颗星亮得很耀眼，它很小，也很遥远，但剑灵凝视它的目光却充满眷恋。

　　“那是何方？”

　　“星空的彼岸，我曾经一直想回去的地方。”

　　“你从那里来？”

　　“对。”

　　“要回那里去吗？”

　　“是啊，我要回去了。”

　　姬皓月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内心变得出奇的平静。从十一岁至二十一岁，十年来，剑灵一直陪在他身边，相依相伴。他知道剑灵终有一日会离开，只是期盼着能迟一点，再迟一点。

　　“仙台么？你等等我，一年，只要一年。”

　　“你刚入化龙，境界不稳，九变而登仙台，寻常人尚且要数十上百年，你又何必勉强？”

　　姬皓月抿着唇，重复道，“你等等我。”

　　剑灵叹，手轻抚上对方的脸，“没有时间了。”

　　姬皓月扣住剑灵的手，眼神倔强，“只要你愿意等，就有。”

　　剑灵手腕一转，握住了姬皓月的手背，低头印上一吻。我的月亮，快点长大吧。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人，我来此，所为的就是你，只有你。”这是剑灵必须付出的代价，他能停留在不属于他的时空，但剑灵和叶凡不能并存，在属于叶凡的时空里，剑灵必须退让。

　　不能有姓名，不能有容貌。关于曾为叶凡的一切，他都不能说出口。

　　他是叶凡，但姬皓月知道的只是剑灵。

　　他在夺取龙髓的时候感应到了另一个他，天道在将偏离的一切拨回正轨。

　　剑灵的实力瞬间跌落了一半，甚至敌不过中州龙脉，勉强才赶回荒古禁地。

　　从何来，从何去。

　　唯一不能放下的是姬皓月。

　　他尽可能地对姬皓月好，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哪一天，他就会消散无踪。

　　姬皓月红了眼眶，声音嘶哑，“你说谎。你心心念念的是姬皓月，是未来的神王，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

　　剑灵道，“岁月两生，相似的花。”

　　“相似的花？”

　　剑灵手心里开出一朵青莲，“你看世间花千千万万，一朵凋零，一朵绽放。一朵逝去，一朵新生。总有两朵相似的花。”

　　姬皓月不懂，“但他们不是你。”

　　“你怎么肯定，你在未来遇到的某个人，不是我？”

　　“我不属于这里，没人再会记得我。我就是那朵相似的花。”

　　剑灵一旦消散，天道会抹除他曾经存在的痕迹。剑灵很清楚，所以他从不在人前显露身形，也尽可能减少因果纠缠，除了姬皓月。

　　姬皓月慌了，“我能记住的，绝对不会忘，绝对不会！”

　　剑灵的时间不多了，他尽全力说完最后的几句话。

　　“姬皓月，你能等到的，那时候，你能认出我来吗？”

　　“你能找到那朵相似的花吗？”

　　“你还能……”

　　爱上我吗？

　　我是叶凡。

　　最后的话终是消散在了风里。

　　“剑灵！！！”

　　姬皓月看着剑灵倏然散成点点光芒，像是一道星光，冲入了深渊之底，没入了无边黑暗中。
　　他徒劳的伸手，却只抓住了掉落的夜月。

　　而夜月随着主人的离去，变得暗淡，失了颜色。

　　深渊之下，被神链锁着的荒，他抬手，接住了坠落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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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皓月于一片茫然中醒来。

　　他虚握了握手，仿佛错过了什么，怅然若失。

　　转头，姬紫月抬起红通通的眼，骂道，“笨蛋哥哥！你跑去荒古禁地做什么？不要命了？！”

　　“我……”姬皓月皱着眉想了很久，“我不知道。”

　　“你不会被雷劫劈傻了吧？化龙入仙台，可是大劫，这么重要的事，你也不和长老说一声！”

　　“是我的疏忽。你呢？进入道宫了吗？”

　　见兄长又抓起自己的修炼进度，姬紫月连忙打了个哈哈，“我这不是忙吗？再说，有个厉害的哥哥，我那么努力做什么？”

　　姬紫月摇着姬皓月的手，“你就答应我出去历练嘛，族老都不同意。”

　　“你就是想出去玩！”

　　“嘿嘿！”姬紫月笑出个小酒窝，“说不定我玩一趟，就蹭蹭蹭突破了呢！”

　　姬皓月看着妹妹的酒窝，有些恍惚，好像谁说过，他也喜欢酒窝。

　　姬皓月捏了捏妹妹的脸，“半年，半年你要是不回来，我就亲自来抓。”

　　“哥哥万岁！”

　　姬紫月欢呼一声，跑远了，还能听见她的大喊，“哥哥！家主让你醒了去找他！”

　　“见过家主。”

　　姬皓月问，“家主寻我何事？”

　　“你能顺利突破化龙是好事，但也不要过于心急，这次是紫月感应到了你渡劫凶险，族中才得知此事。毕竟你才二十二岁，还年轻，对外要压制境界，不可狂妄招摇。”

　　家主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姬皓月的年纪太轻，境界过高，若不低调，必招惹是非。

　　“另一件事，南域的某个小福地或有重宝出世，和妖族有关，你且前去历练一番。”

　　“是。”

　　姬皓月刚想告辞离去，忽有长老来报。

　　“虚空镜有异动！”

　　“这是……荒古禁地！”

　　虚空镜忽然泛起光芒，投射出一副画面，画面上是九座龙山，龙山围绕着一处深渊，深渊之下亮着光芒。

　　接着光芒一闪，九条巨龙蓦然出现，降落在龙山之上，锁链拉着的青铜巨棺狠狠砸下，侧翻在地。

　　荒古的气息在翻涌，逐渐吞没九龙拉棺。

　　棺椁一阵震动，棺盖被由里推开，重重滑落到一边。

　　“棺中有人！”

　　一群奇装异服的人从青铜棺里爬出，有个人在和同伴说着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白雾瞬间吞没了一切，镜面上茫茫一片。

　　姬皓月心神巨震，再不能忘。

　　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