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不过如此》川归

51、荒山小筑（修）

　　这是一颗奇特的古星，叶凡修养数日后得出结论。
　　叶凡的体魄极为强悍，五感敏锐，直觉出众。在北斗由于大道压制，其实并不完全适合荒古圣体修行，他顶着压力逆天而行。然而在此地，他却能感受到如鱼得水的自在，一呼一吸之间轻快无比。
　　相对的是，他的术法、神识等却被禁锢压制。叶凡不由想起黑皇曾和他说过，在几十万乃至上百万年前的蛮荒时代，人族式微，大地被蛮荒野兽占据。当时的人们茹毛饮血，在遮天蔽日的妖禽与动如山岳的异兽下艰难求生，而强大的体魄是他们捕猎逃生的唯一手段。
　　叶凡杀性大起时可手撕蛮象，脚踩巨蟒，在腥风血海里来去自如。他握了握拳，尽管并未见过爷孙俩口中的凶兽，可他相信这里没有生灵能接得住他一拳。
　　因此，无法以神识视物于他影响不大，更为灵敏的知觉将周遭的一切尽数反馈给他。他能清晰地听见高天振翅而过的飞鸟，隔岸涓涓奔涌的溪流，还有少年欢腾雀跃的声音——
　　他一边拨弄火塘里的焦香红薯一边说：“爷爷，天上来的真人好厉害啊，我今天上山捡菌子可清净了，山里头的蛇兽都跑得不见踪影，我还抓到了一只兔子！”
　　“你说，我有没有机会跟他修仙啊！”
　　爷爷老当益壮，咔嚓咔嚓地劈柴，泼了少年一盆冷水，“我可没听说哪位仙人是瞎子！他啊，多半是运气好，没摔死在荒山上。”
　　少年瘪瘪嘴，“他只是受伤了，等养好伤，他一定能飞天遁地、出神入化，”他畅想着未来，“然后他会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发现我根骨清奇，是天造之才！于是收我为弟子，带我走出荒山，走向……嗷！好痛！爷爷你打我干什么！”
　　爷爷收回一节柴火，“瞧你着怂样！看到大虫都吓得尿裤子，还做什么美梦呢！赶紧担水劈柴，我要去把兔子卖了！”
　　“不行！兔子得留给真人补身子！”少年赶忙去拯救他的兔子，却发现被捆在墙根的兔子早就咬断了草绳逃之夭夭。
　　少年发出心碎的惨叫，抓起草绳追了出去。
　　“欸，毛毛燥燥的。”爷爷叹息一声，收起火塘里的红薯推开了叶凡的门。
　　他向叶凡行了一礼，“真人，老人家说话不中听，还望您见谅。”
　　“不必，您坐下吧。”叶凡能感受到他们并没有恶意，爷爷尽管说话不好听，却没有短了他一日三餐，对孙子偷偷往他这边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猜，您是外来的修士吧，”老人慢慢坐下，“我们这好多年没有外人了。”
　　据老人所说，叶凡通过黑洞到达的这块大陆很是奇特。
　　这颗古星与外界隔绝，这里所说的外界是指其他星域。整个星球都被迷雾笼罩，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在漫长的岁月里自我封闭。
　　“很多很多年前曾有外人来过，也许是十几万年前，也许是几十万年前。他们都非常强大，强大到可以突破迷雾的阻拦。”
　　老人对这些秘辛所知不多，但叶凡还是从他的话里推断出了许多。
　　这片大陆有凡人，有异兽，有神异奇幻之物，却没有酝酿出修行的种子。外界强大的修士在这里留下了飘渺的传说，然而如地球一般，几乎没有人会当真。
　　地球是因为仙秘汲取了古星的灵力导致道法衰退，修行艰难，而这颗古星又是因为什么呢？叶凡思考，将他传送至黑洞的那个人是有心还是无意？
　　在永恒大圣即将斩落他的那一刻，他分明感受到了虚空的波动，若是敌，却使他免于大圣的一击；若是友，又为何将他送入黑洞？毕竟那可是十死无生的绝地。
　　“我家那小子一直对修行念念不忘，”老人说道，“一是因为生存艰难，我能活到这个年纪已是上天眷顾。”
　　“二是，”老人叹了口气，“这孩子是我捡到的，在大荒山里，也不知是哪个狠心的父母把他扔到那去的。他长大知事后，我便诌了个谎，说他爹娘寻仙去了，然后他便一心想着修行找他爹娘。”
　　老人苦笑一声，“我们这蛮荒偏僻之地，哪有什么仙路供他奢求，我劝了很多次，这孩子执拗得很，见到仙长您怕是不会轻易放弃。”
　　叶凡心中微动，对己身的来历毫不避讳，“我不过是普通的修士，无意间误入这里。即便曾经有些呼风唤雨之能，如今也施展不开。他向我求道，多半要失望了。”
　　“我已经告诫过他了，”老人并不愿意少年去追求缈杳的仙路，“人生能过百年已是知足，我不是害怕他离我而去……”
　　这位年逾半百的老猎人沉默许久，才吐露了心声，“他若走上那条路，会遇到比山中凶兽艰险万分的境遇，闯过生死关头，往前没有父母，往后我已化为黄土，再没人与他相伴。十年百年，始终空落落一人，该有多孤独啊。”
　　叶凡一怔，酸意涌上心头，当初他离开地球生死不知，父母是否也和老人一样，不是怕他远去不归，而是怕他孤单一人。
　　“父母在，不远游。”叶凡道，“他不会离开您的。我虽然不能化开苦海助他修行，可还能教他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此后他独自进山您也不必太过担心。”
　　“多谢多谢！”老人放下心结，“小子从小跟着我打猎，身子皮实得很，您尽管教导他，不怕打坏了。”
　　叶凡轻轻一笑。
　　而远在数里之外守株待兔的少年，还不知道自家亲爷爷给他找了一位怎样的老师，从此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
　　叶凡给少年上的第一课是盖房子。
　　他暂时还端着仙人的派头，仙人嘛，不能屈居于小小的农舍里，不能阁楼云起、金宫玉阙，至少也要闲情雅致、洞天出尘。
　　叶凡随手一指，“我瞧那儿就不错。”
　　少年张大嘴巴，仙人不是看不见吗，“您是不是指错了呀。”那儿可是被砸秃的荒山山头！
　　叶凡点头，“仙人吸风饮露，汲取日月精华，不住高点怎么能行。”
　　有道理！
　　少年吭哧吭哧地刨平山头，打好地基。每日在山头和家中来回奔波，脚程比原来快了一倍，一步能跨过仗宽的溪流，跑起来能赶上以速度著称的狡兽。
　　叶凡此时提出了新的建材要求，“底用刚玉为基，大小一致；梁用一尺的梧木，不能粗不能细；顶用琉璃瓦……没有琉璃？精金、璜石、离芝也没有？”
　　少年苦兮兮地想：当仙人真费钱啊。
　　“唔，没办法的话只能就地取材了，荒山有什么用什么吧。”
　　有道理！
　　少年被打击的信心又支棱起来了。每日穿梭在山林间，挖石砍木，摸金撅草，甚至仗着胆子从离巢的兽窝里掏出各种小玩意儿。还抱了一只灰白羽的雏鸟送给叶凡——
　　“这是风隼的幼崽，体弱争不赢他的同胞，长得慢不会飞所以没有离巢，我不抓他也会被亲鸟丢出巢穴的。”不动幼崽是猎人的原则，不过偶尔会有例外，少年捧着小鸟说，“风隼不仅飞得快，看得也很远，仙人你的眼睛不是受伤了吗，把它养大就能帮你了！”
　　雏鸟刚换了几片飞羽，趴在少年手中啾啾叫着。
　　叶凡听着它稚嫩的叫声，没有拒绝少年的心意，“你帮我养着吧。”
　　于是少年身上的职责再添一项，他不嫌累，养得体贴又精细，连叶凡给他的灵物也不吝惜分给小鸟。
　　待风隼能片刻飞个来回时，叶凡给少年布置了最后一个任务。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难不成……”少年小心地觑了一眼叶凡，“您要我抓条龙来？”
　　叶凡乐，这小子还真敢想。他丢了两粒青莲子给少年，“种在水潭里吧。”
　　荒山山头本没有水源，是叶凡一拳直击地脉，引水成潭，把少年惊得兴奋了半个月。
　　少年慌张地接住莲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灵物？我听说春天种下一颗种子，秋天能收获好多灵石。”
　　风隼啄了少年一口，抓起他的衣领往荒山飞，留下少年惊恐不已的大喊，“鸟祖宗！放我下来！”
　　小鸟“扑通”一声把他丢到水里，说也奇怪，两粒莲子落水便消失地毫无踪影，少年摸遍了潭底仍一无所获。
　　少年担惊受怕半天，告知叶凡此事后，他却不在意，只说秋天的灵石没有了。
　　少年又后悔又遗憾，暗自气了半天，瞅见叶凡嘴角的笑意，才明白，仙人或许、可能也是会开玩笑的。
　　少年摊在地上心想，侍奉仙人好累啊！千万别再来一个了！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潭中一枝青芽冒出，待到夏天，便是一片莲叶田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