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不过如此》川归

23、神的往事（修）

　　燧古之初，教廷并非一个信仰神的组织，或者说，此神非彼神，而是他们自身。

　　我信我自己。

　　上古时期，人族式微，在万族中夹缝求生。智慧的先人想到了利用信仰之力的方法来壮大己身。那时的信仰纯粹，为生存而挣扎的人们没有太多的想法，也根本不会为一个莫须有的存在奉献自己。

　　神，只是人们对于强大的、能保护他们的人的尊称，向那些为更多人的生存而无私付出的人表示他们仅有的、非物质的敬意。

　　人们将信仰投诸在神的身上，期冀他能有更强的的力量。神以信仰之力护佑人族，抵御外敌。

　　然而神的存在并不长久，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称为传说中的存在。人们在年复一年的祈求中感到不断的失望与沮丧，他们的新神无法长成。

　　这时，有人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建议——造神。用所有的资源去堆砌出一个强大的神，让他们满意的神。

　　然而，这并不容易。

　　凡人里有三岁看老一说，但修真岁月何等漫长，他们怎敢把希望全寄托在一人身上。天才总是容易夭折的，他们也不否认大器晚成的例子。所以这个神选者迟迟不定，谁才是最好的人选，没有人可以断言。

　　为此人们争执不断，纷争不休，原本团结的族群变得人心涣散，不堪一击。在一次损失惨重的对决后，一部分人心灰意冷，放弃了造神计划，离开这片伤心地。

　　剩余的人则变得更加偏执和渴求。

　　但他们很快发现，结果总是令人失望，他们能灌造出一个强大的修者，可他却远远到不了神的高度。

　　究竟为什么呢？

　　一次次的失望打击带来了近乎绝望的悲哀。

　　直到有一天，一批域外来客降临了。

　　他们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了难以抗衡的敌人，人们欢呼连连，欣喜若狂，高喊神的回归。

　　域外来客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这个尊贵的头衔，并以神自称。

　　神要求信仰他的人建立一个组织，有规模的，有诚意的向他表示敬仰与感谢，这是神教，也是最初的教廷。

　　然而人们还未从神回归的喜悦中醒来，就惊讶地发现他们的神变了，变得高傲、冷漠、难以接近。

　　他们必须站在下方，艰难地仰视他；他们必须弯下身体，卑微地服侍他；他们必须爱他信他，却不能要求他。

　　他们反复歌颂神的功绩与辉煌，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他们的付出是值得的。然而他们忘记了之前的神，曾经为他们的付出，将一腔热血献给了一群鸠占鹊巢的家伙。

　　世人渐渐变得麻木，无知，愚蠢地把异族当做真神，并无限满足神的贪求，一步步退让，直到退无可退。

　　神与人的距离了被无限地拉大，直至遥不可及，一个高立云端，一个低入尘土。
　　是人把神推上了神坛。

　　人们不敢质疑神越来越无理的要求，把一切的怀疑与不满当做自己的不虔诚与不真实。最终有一天，神要他们将屠刀对准他们曾经的同胞——那些放弃造神离开的人，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成仙的希望。

　　人们无法理解，也不愿意做这种事情，在他们看来，为了身外之物，重要或者不重要，去伤害并肩作战的同伴，这种行为是可耻的。

　　于是他们罕见地拒绝了神的要求。

　　神嘲笑他们的顽固，你们这群无知的人啊，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至宝吗，有了它，你们就可以拥有千千万万不死的神！

　　多么大的诱惑！

　　有人不为所动，也有人心动难耐。

　　他们之间的冲突比上一次还要激烈还要血腥，尖锐的对立使人们分成了两个派系。

　　在神的默许下，一部分人死了，一部分人活着。活着的人双眼赤红，举起了屠刀。还有些人缩到了角落里，苟延残喘。

　　神教被持刀者占据了，至宝的诱惑让他们变得疯狂而且残忍。

　　铲除反对的声音，抹掉不合的身影，整个西方变成了教廷的一言堂，屈服在神的光辉下。

　　然而最后谁也没有得到那个希望，神毫无留恋地离去了。

　　信徒不可置信，神竟然轻易地抛弃了他们。

　　他们无比痛苦癫狂，却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一定是他们没达到神的要求，神才会放弃他们这群不合格的仆人。

　　在他们的苦苦恳求下，有数位神留下来了。

　　“数位？”叶凡不解，他在圣城仅杀了一个神族，其余的去了哪里？

　　“当然是归于死亡了。”教皇微微一笑。

　　留下的神共有五位。和常人一样，他们也有喜怒哀乐，甚至更为敏感暴躁，自大狂妄，毫无怜悯之心，喜怒流于形色。在信徒的日日歌颂下，他们以自我为中心不断地膨胀。

　　每个神都想得到更多的遵从，更多的信徒，更多的神殿，想成为唯一的真神，然而五个神共存世间，怎么可能唯一呢？

　　于是在一次次的矛盾冲突下，神战爆发了。

　　五个神带领着各自的信徒进行殊死搏斗，昏天黑地的战争整整持续了数百年，以两位神的陨落而告终，幸存的三个神也极度力竭，难以为继。

　　人们不知所措，看着尸体与鲜血，感到冰冷的茫然。

　　神说，他们太累了，他们需要成仙的希望，然而那个希望破碎了。所以他们不得不陷入沉睡，只有信仰之力能将他们唤醒。

　　人们在神的沉睡之地建了一座圣城，起名为耶路撒冷。

　　神教也被一分为三，最为强大的一支就是现在的教廷。

　　从那一天起，教廷正式有了一个名字。它自称神的使者，发誓要把神的福音传遍世间，让世人迷茫的内心变得坚定，让他们回归神的怀抱。其余两教也是如此，无论三者之间有多大的矛盾，唤醒神才是他们首要的目标。

　　同时，他们也在不断追寻着成仙的希望，对于东方那块遥远的土地虎视眈眈。

　　事情本应就此平淡下去，但是当人们发现地球的灵气开始慢慢枯竭后，他们才意识到一场更大的灾难即将到来。

　　不仅仅是灵气，还有道法也在缺损，他们艰苦修行，境界却不升反降，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吗？

　　神已陷入沉睡，他们既找不到成仙的希望，也汇集不到足够多的信仰来唤醒他，那么，他们要如何面对逐步逼近的危机。

　　“他们重启了造神计划，”教皇说道，“而我是神选者之一。”

　　叶凡心里有一丝不好的联想，他们心中的神已然存在，又怎么会允许新神诞生呢？

　　确实如此，他们需要的是能唤醒神的祭品，打着一个造神的虚假名头而已。

　　这个计划再次引起了诸多人的反对，有人说造神是对神的亵渎，也有人说之前失败过太多太多次了，没必要再进行无谓的尝试了……

　　但仿佛历史的重演，反对的人都以各种方式闭上了嘴。而在教廷的大肆渲染宣扬下，人们都把这当做至上的荣光。

　　没有人不想成为神。

　　“我也不例外，”教皇忽然话锋一转，“你知道星空下的最强者是谁吗？”

　　教皇被人们称为星空下的第一人，但答案显然不是如此。

　　教皇也不卖关子，“是他们的团长。”他指了指那四个圣骑士，“也是我的神圣骑士团的团长。”

　　一个和教皇同时代的强者，一个率领了教廷最强大军队的神圣骑士。

　　叶凡一惊，这样一个人物他竟然毫无耳闻，甚至那些世家贵族对他也知之甚少。

　　“因为他是沐浴神血的罪人。”

　　“我是古老的莱恩家族的长子，继承了家族最完美的血脉，自幼天赋过人，所有人都说我将会成为一个最出色的法师，而他……姑且叫他神骑士好了，出身一个普通的平民家庭……”

　　如果不是造神计划，或许教皇与神骑士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然而，为了这个计划，莱恩家族不得不牺牲他们最优秀的后辈，与此同时，千千万万个平凡家庭也要把他们的子女送去检测，结果大失所望或者天人永隔。

　　神骑士的天资千古一见，他和教皇一样，成为了少数几个“幸运”的神选者。

　　教皇出身于西方最为古老的家族，在家族的藏书中，他找到了几本尘封多年的、应该被教廷销毁的禁书，记载了几次最为黑暗的动乱，都和神有关。

　　这让他感到极为讽刺，神的存在分明是一个笑话，却被世人当做真理。

　　更不用说他知道这次的造神计划的目的是什么——奉上供神吸收的祭品。

　　它的外表有多光鲜亮丽内里就有多黑暗丑陋！

　　教皇亲自一点点摧毁了引以为豪的信仰。

　　每个神选者都要接受严格的考验，无论在天赋、身体还是精神上，他们要表现的无与伦比，对神和教廷忠贞不二。

　　即使他们二人对彼此相当陌生，由于天赋互补的原因还是常常分配到一块儿，成为可以交付性命的同伴。慢慢的，教皇成为了红衣主教，而神骑士则担任了神圣骑士团的团长。

　　但教皇对神骑士依旧不冷不热，哪怕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神骑士的至交好友。

　　十年的时间，足够让教廷挑选出合适的祭品。

　　神骑士脱颖而出。

　　因为他是坚定的信仰者，每个人都能看到他眼中澄澈的、执着的信念。这让所有人都看好他，神向来是喜欢忠实的信徒，更喜欢纯粹毫无杂质的信仰，这能令他们恢复得更快。

　　除了教皇，他不在乎谁会成为那个送死的祭品，只要不是他。他冷眼看着计划一步步进展顺利，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但在公布神选者结果的前一夜，神骑士突然找到了教皇。

　　他说，“我在你的眼中没有看到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