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婚》澹澹

12、往事

　　十点多的西餐厅人并不多，许晚星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手指托腮看向窗外，修颈纤长，像只优雅的白天鹅，连日光都对她都格外偏爱，柔柔洒向她，她白得都快透明了，纯净得不惹尘俗。

　　陆瑶坐在对面的咖啡厅看了她快30分钟了，她们约好10点钟见面，但她就是不想准时出现，她就是想让她也尝尝等的滋味。

　　十点四十，陆瑶还没有动的意思，手机响了，是许晚星。

　　“你都坐了40分钟了，可以过来了吧。”

　　陆瑶微惊抬头，这才发现对面的许晚星也在看着她。

　　本来想给她个下马威，结果被她戳穿了，陆瑶心里不舒服，冷着声音道：“想谈，那你过来吧！”

　　许晚星淡然看向全副武装她，“你不想我们谈话被太多人知道吧。”

　　陆瑶下意识看看周围，无奈过去了。

　　两人面对而坐，对视了许久。好久不见，眼中的彼此没什么变化，又觉得变化很大。

　　陆瑶还是那样明艳动人，也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气势，这是作为模特给她带来的优势，只是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少了些什么了似的，有些深沉。

　　可陆瑶眼中的许晚星却恰恰相反，她眼中的忧郁不见了，反倒多了几□□人的清媚。

　　“找我什么事。”陆瑶开口便问。

　　许晚星也没跟她兜圈子，俩人谁都不想见谁，不必寒暄。“我想跟你聊聊杜思丞的事。”

　　陆瑶眼睛瞪了起来。“许晚星你什么意思。”

　　许晚星直视她。“我什么意思你清楚，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陆瑶有点愣，许晚星继续道，“之前给我寄刀片，划我车，毁我画稿的都是他吧。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这次不行。”

　　陆瑶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你让他跟踪我的吧？”晚星顿了顿，“陆瑶，我再说一次，我已经和傅屿离婚了。”

　　听到这句的陆瑶绷不住了，一股子怨气顶了上来。“离婚？你抢了我三年的幸福，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就叫什么事都没有了？”

　　许晚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打下一片阴影，似她阴霾的过去。

　　许晚星和傅屿结婚后才知道，傅屿有个做模特的女朋友，就是陆瑶。因为嫌她出身不好，傅屿爸一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后来就让傅屿娶了许晚星。

　　傅屿爱玩，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婚后的他每天不是夜不归宿，就是喝得烂醉如泥。有天醉酒他被人送回来，竟然窝在床上哭了，一米八多的个子，蜷成一团哭得像个孩子。第一次，晚星觉得他也很可怜，他们都是利益交换的牺牲品。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让她彻底心凉了。

　　他无意中把真相吐出来了，原来他和他爸做了个交易，只要和许晚星结婚，得到许氏集团城区的那块地皮，他爸就允许他离婚娶任何想娶的人。

　　也是那时，许晚星当即作出决定和他离婚，至于那块地皮，也被拍卖用来偿还许氏的债务。傅家不甘人财两空，不肯离婚，可坚持没多久也离了，只不过一拍两散时扯出了许晨阳泄露商业机密的案子。破产的他们斗不过傅家，官司断断续续打了半年，直到淮方休帮她……

　　这交易陆瑶一清二楚，明明是他们合起伙来骗自己，这会儿又来埋怨自己了。何况结婚那三年，也没耽误她和傅屿在一起。就算真的要问责，那许晚星也是傅屿受法律保护的妻子，她才是那个第三者。

　　但晚星觉得没有意义再纠缠这些了，她已经和傅屿离婚了，她不想为了傅屿再和陆瑶辩论，不值得。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杜思丞已经被刑事拘留了。”

　　陆瑶脸上的怨愤瞬间被惊愕取代，“他怎么了？”

　　“他涉嫌故意伤害，现在正在立案中。”

　　“怎么会……”陆瑶喃喃。

　　许晚星审度地盯着她，“不是你让他去的吗？”

　　“不是我！”陆瑶否认，“是，我承认之前那些事是我让他做的，但这次不是。”

　　“不是？”晚星轻笑，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除了你，他还有其它理由伤害我吗？”

　　陆瑶没办法反驳，低头喃喃：“他是为了我，但绝对不是我教唆的，是他自己要去的……”

　　许晚星瞄了眼手机，反问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陆瑶蓦地直视她，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可能是他听我说了一些不愉快的话吧。”

　　“什么话？”晚星追问。

　　陆瑶冷哼了声：“自然是关于你。”

　　晚星无奈。“陆瑶，你知道杜思丞接下来面临的是什么吗？他好好一个学生，未来就这么毁了，不管你们什么关系，赌上他前途的代价都太高了。何况我已经如你所愿和傅屿离婚了，他现在的未婚妻是你，你们好好在一起不行吗，我们就不能放过彼此吗！”

　　“我也想放过你，可你放过我了吗？”

　　陆瑶脸上的怨怒再次浮现，她瞪着许晚星，握杯的手和她脸色一样，越崩越紧。

　　“你是离婚了，可你就从来没从我的生活中离开过！”

　　“陆瑶！”

　　门口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熟悉的声音让陆瑶再次从怨怒中惊醒，一脸惶恐。

　　许晚星抬头看去，心头瞬间被压抑裹挟，有点窒息。

　　是傅屿。

　　傅屿走过来，半年不见，他还是那股桀骜不驯的模样。不过发型变了，原来痞帅的短侧背留长了，梳成了蓬松的微分，看上去清爽很多，也把他衬得更像个阳光男孩。他28了，也不小了。

　　其实傅屿长得很好看，棱角分明，挺直的鼻子微有些驼峰，显得一张脸英气十足。他最漂亮的还是那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有阳光味道，但许晚星从没见过，他在她面前永远是阴郁的。

　　“……好久不见啊。”他站在陆瑶身边，打了声招呼。

　　晚星垂下眼帘，敷衍地“嗯”了一声。

　　对面人不说话了，但晚星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还落在她身上。

　　陆瑶也察觉了，警惕问：“你怎么来了？”

　　“路过。”

　　傅屿应得漫不经心，瞥了眼路遥后，又看向许晚星。“出什么事了？”他问道，语气还是那股子盛气凌人的劲儿。

　　他和淮方休都很强势，但淮方休的强势会让人心安，而他的强势是从小骄矜放纵的傲气。

　　许晚星没回应，但陆瑶慌了。“没有，没什么事。”说着，她给晚星递了个眼神。

　　晚星看出来陆瑶很怕傅屿，有他在，估计她什么都不会说。而且晚星也不想见他。

　　“我还有事，先走了。”

　　晚星提包起身，她特地绕到陆瑶那侧躲开傅屿，可还是被他一把攥住了胳膊。

　　“是不是杜思丞，他又对你做什么了？”

　　他拖着惯有的倦懒，皱起的眉心永远都是不耐烦。

　　既然不耐烦还问这些干嘛，之前她被恐吓信气哭，被半夜的诡异电话吓到失眠，他问过一句吗？该和陆瑶鬼混还是一样鬼混，要不是他的默许，陆瑶也不会一次比一次嚣张。

　　晚星不想搭理他，他却突然低头道：“陆瑶，你是不是又跟那姓陈的联系了。”

　　陆瑶惊得一颤。杜思丞是她高中学弟，一直默默追她，从老家追到这，追了这么多年，即使知道她有男朋友依旧守着她，这种暧昧没有那个男人能接受吧，尤其还是自己的未婚夫。

　　“没有，我们好久没联系了！我连他手机号都删了，不信你看。”

　　陆瑶慌张地把手机递给他检查，他看都懒得看，陆瑶更慌了。“傅屿，我没骗你，我们真的没联系了，而且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发誓……”

　　“陆瑶。”傅屿打断她，目光阴冷霸道，“你没完了是吗！”

　　陆瑶呆住。

　　“我跟许晚星离婚了，你听不懂吗。”他一字一顿地戳向陆瑶，戳得陆瑶无言以对。“你特么能不能给我老实点，我要是再看见你跟杜思丞威胁她一次，你就给我滚！”

　　他话刚落，许晚星冷笑一声。

　　她算明白陆瑶为什么会这样了。虽然陆瑶不对，但傅屿也没好到哪。他永远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永远学不会珍惜身边人。

　　晚星漠然瞥了他一眼。

　　“能松开我了吗？”

　　傅屿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攥着她胳膊，手一张，松开了。

　　他是松开了，陆瑶却爆发了。

　　她太气了，她以为傅屿生气是因为自己和别的男人暧昧，结果他关心的却是许晚星！

　　“傅屿！我才是你未婚妻！”

　　她大喊了一声，抄起水杯就朝两人泼了出去——

　　一丝惊愕闪过，傅屿下意识转身去护许晚星，可还没等碰到她，一件墨色西服腾空甩出，一把将许晚星裹住了，接着她被人拉进了怀里，撞上了那紧实的胸膛。

　　晚星缓过神来，小脸扬起，透过围着她的衣领看清了面前人。

　　“方休？”

　　她眼睛登时亮了，水莹莹的，日光下如碧湖潋滟，被微风吹起了笑意。她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腰。

　　“你怎么来了？”

　　淮方休摘下裹着她的西装搭在椅子上，托起她下颌，拇指轻柔地抹掉了她眉心落下的水滴。

　　“接你啊。”他笑了，托着她下颌的手捏捏了她粉嫩的腮。

　　晚星也笑了。“那我们走吧！”

　　淮方休点点头。“嗯，稍等一下。”

　　他拿起桌上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去了手表上的水，平静地看向陆瑶。他神情淡漠，明明没表情偏冷得怕人，那种威严的冷，让人心生忌惮的冷。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淮方休，晚星的丈夫。”

　　陆瑶愣住了，她没想到许晚星居然结婚。她转头看看傅屿，除了那副懒散桀骜，他脸上没有一丝惊讶。

　　“关于刚刚陆女士对我妻子的冒犯……”淮方休余光扫了眼傅屿被淋湿上半身，“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杜思丞的事情，我绝不会姑息。不管是谁，只要对我妻子做出过伤害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声音清朗低沉，自带肃穆威严感，好似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已经是最后的审判。

　　陆瑶呆在了原地。

　　淮方休没再多言，牵过晚星走了，全程没给傅屿任何一个眼神，仿佛他不存在一样……

　　从淮方休警告陆瑶开始，他冷峻的脸就没缓和过，直到把晚星送上了车，他还是那副冷漠凝重的模样。

　　晚星有点不知所措，刚刚他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儿脸色这么差，他是生气了吗？因为她见了陆瑶，见到了傅屿？

　　“方休……”晚星小心翼翼地唤他。

　　淮方休“嗯”了声却没看她，似乎在想什么，没等晚星把话说出来，他先道：“我衣服落在餐厅了，你乖乖在车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他看着一脸担心的晚星摸了摸她头，勉强挤出个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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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里，傅屿独自一人坐在那，刚刚陆瑶在他耳边抱怨了一通就走了。

　　他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也不在意，他脑袋里只有那两个越行越远的背影。

　　傅屿没见过淮方休，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许晚星所有的照片里都有他，即使没有，那这张照片也是他拍的。

　　她会嫁给他，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回想刚刚晚星看到他的那一刹，眼睛里的喜欢藏都藏不住，傅屿还是第一次见到会开心的她。

　　虽说他们离婚了，他也并不在乎她，但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大概就是男人的胜负欲作祟吧，见前妻对别的男人笑，有种莫名的挫败感……

　　“傅屿！”

　　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声。

　　傅屿怔了下，慵然回头，一眼就看见了正朝自己走来的淮方休。

　　淮方休气质清冷，稳步走来自带威严，像行走的法律之魂，正气凛然，让人心生敬畏。

　　傅屿心也跟着一颤。他放纵惯了的人，最怕的就是这种禁欲又庄严的约束感，就跟站在光下一样，所有的丑恶都无以遁形，他的卑劣会被无限放大。

　　这种人看似完美，但傅屿知道他们也有个致命点，那就是极端理智下的人情淡漠，面冷心更冷。

　　傅屿真想不明白许晚星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淮方休越来越近，傅屿脑子里突然冒出他刚刚说过的那句话：……对我妻子做出过伤害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傅屿忽地谑笑一声，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摸样，对着走来的淮方休说了句：“怎么，淮律师也想制裁我吗？”

　　淮方休也笑了，峻峭的唇角勾起与他正气不符的阴鸷。

　　“对。”他淡淡应了声，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口，露出一段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腕。

　　傅屿看得愣住，直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时才蓦地反应过来。可来不及了，就在他后退的那一刹，淮方休一拳重重地打在了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