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82

4、第四章

　　步入五月的时候，公司组织了一次集体旅游，分批进行。部门负责人在行政提供的目的地列表里面选，同一目的地的部门分配安排在一起出发。

　　部门总监罗维是个新加坡人，对国内的景点城市不太熟悉，选目的地的时候，看着目的地列表一脸茫然，于是只好表示交由部门里面的同事投票决定。

　　上一次被叶晓星抢了送文件任务的露西去年刚毕业转正，是部门里面最活泼的女孩子，长得挺漂亮，眼睛大而明亮，说俏皮话的时候总是带点狡黠的光彩。

　　她这会儿正煽动着其他几个女孩子：“现在刚刚五月，去海滩最适合了！还不算很热，也不算非常晒，等到七月的时候，那个太阳就太可怕了，防晒都得十五分钟涂一次，玩都玩不痛快。”

　　说罢她又表情夸张地补充道：“上个月底我刚买了一套超好看的比基尼，刚好这会儿可以穿。就是xx那个牌子新出的那个荷叶边款，撞色撞得太好看了，强烈推荐你们都去买啊！”

　　“啊，那个款我也很喜欢，我还喜欢后背双交叉那个款，墨蓝混深紫色那款最棒，特别有女王气场。”严丹是个气场特别足的高妹，一米七六的叶晓星站她旁边还要注意把背挺直，她刚和男朋友领证，准备年底摆喜宴。

　　另外一个女孩卢晓晓意志不太坚定，平时就极容易被种草，这会儿被露西和严丹一撺掇，几乎是不带犹豫的就加入了她们的队伍。

　　露西煽动了一圈，给还在犹豫的漏网之鱼小乔补上一针：“小乔你这个身材穿上了，半个公司的男同事都要拜倒在你的比基尼下好吗！”

　　罗维和叶晓星在旁边听得特别汗颜，这个房间里还是有男人在的，麻烦顾忌一下男同事可以吗。

　　最后，四个小美女达成一致要去三亚，说要趁着还没进入酷夏，去阳光海滩秀一下身材，意思意思和罗维汇报了她们的投票结果之后，她们又马不停蹄投入到下一波对防晒霜的讨论中去。

　　可巧的是，陈域的部门选的也是三亚，正好和叶晓星他们分在一个批次里。叶晓星看到行政发的通知邮件，在心里小小地欢呼了一下，这下可以连着看到他好几天了。欢呼完他又告诫自己，要注意保持距离，看看就好了。

　　看看就好了，叶晓星你知道吗。他在心里小小声对自己说。

　　那天看完电影，许思晨把叶晓星送回家的时候，问了他好几个问题。

　　“星星，你最近，还做那些噩梦吗？”
　　“你的眼睛还是只能看到陈域吗？”
　　“同样的坑，你会掉进去两次吗？”

　　前两个问题叶晓星都没怎么犹豫就回答了，而当许思晨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叶晓星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下车之前，他都没有开口回答许思晨，他伸手抓了一下许思晨的手腕，对他露出一个笑，摇摇头，然后下车。

　　从前的痛我还记得，我无法控制我的视线离开他，但我会注意保持距离。这一次，我会注意远观。

　　许思晨记得这个动作和笑容。

　　六年前，他发现了叶晓星的情绪不对劲，暗暗留意着他的举动。某天他们班级出去聚餐，叶晓星借口不舒服没去，一个人躲在宿舍。他特意半路折返，回去悄悄打开宿舍门，发现叶晓星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虽然宿舍没有人，他仍控制着自己只是小小声地啜泣，然后发现了折返的许思晨，眼神里有一点慌乱。

　　许思晨那天陪着他坐了许久许久，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宽慰他的话，表达着自己的担心，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着“你还有我陪着你呢星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叶晓星最后抓着他的手腕，顶着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抬头向他露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不会想不开。

　　许思晨看着叶晓星走进小区，叹了一口气，发动车子的时候，他心里在想：
　　我不希望你还记得那些痛，但我更怕你再经历那些痛。

　　叶晓星没有骗许思晨，他最近的确已经不怎么做那些噩梦了，取而代之的是回来之后的几次两人碰面的场景。

　　陈域敲响他们办公室门，对他说好久不见。
　　陈域举着黑伞走过来，向他递出手。
　　陈域在电梯里向他点点头，神情淡漠。
　　陈域在公司大会上说话的时候，眼睛几次看着他。
　　……

　　时隔几年，叶晓星还是必须承认，陈域总是能最大程度地吸引他的目光和注意力，甚至侵占他的梦境。

　　确定了出游的行程安排后，接下来就是各种准备工作。因为要空出五天的时间，除去周末也还对三个工作日有影响，于是提前安排工作、和合作方对接沟通，还有准备旅游用品、收拾行李，各人都忙得鸡飞狗跳。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公司安排了大巴接送他们到机场，一大早就在公司大厦前等候。

　　即将和陈域同游，叶晓星既期待又紧张，也许是受到这样的复杂情绪影响，叶晓星到的时候，大部分的同事都已经在座位上坐好。他昨晚失眠了，顶着两个熊猫眼走上大巴，还被几个同事开玩笑前一晚是不是去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坐在车头的男同事装模作样凑上前观察叶晓星的脸，然后猥琐地开玩笑：“Adrian，你这眼底青黑，精神不振，昨晚是大战了几个回合啊？”

　　“这车上有这么多女同事呢，你能不能不这么猥琐。”叶晓星嫌弃地看了一眼男同事。

　　“没事，小星星，我们也想知道呢！”结果几个比较奔放的女同事也加入调戏队伍，挤眉弄眼地看着他。

　　叶晓星昨晚好不容易入睡，又梦到了陈域，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裤子上竟然一片湿腻，心里的震惊几乎不亚于少年时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这会儿被同事无心插柳开玩笑说中了一半，只好尴尬而生硬地和同事开玩笑。

　　他一边斗嘴，一边分神不由自主看向陈域，却发现陈域的目光也在看着他，立马把视线移开，一时间竟有点偷着做坏事被当事人发现的别扭感。

　　玩笑暂告一段落，叶晓星从车头慢慢走进车厢，经过陈域所在的那排时，他停顿了两秒，陈域身边的座位还空着，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留给别的同事。叶晓星犹豫着，又记起自己的告诫，没敢坐下，而是又往里走了两排，坐到了另一个男同事的旁边。

　　陈域侧过头隔着玻璃看向窗外，像是并没有留意叶晓星坐到了哪里。

　　叶晓星坐的位置在陈域斜后方，陈域正面向前的话，叶晓星能看见他一个斜侧脸。原本计划在大巴去机场的一个多小时路程上可以鬼祟地盯着陈域，但大概是前一天晚上的睡眠质量实在不佳，在大巴开动没多久，他就陷入了昏睡。

　　他们这批一起旅游的同事在确定行程后就拉了个微信群，讨论各种游玩吃喝计划。这会儿坐在叶晓星隔壁的同事，看他睡得沉，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发到群里。

　　照片里拍的是叶晓星侧脸，睫毛浓密，又长又翘，眼底有淡淡的青黑色，其余部分的皮肤细腻白皙，嘴巴微微张开，看起来睡得特别香。

　　叶晓星长得好，而且脸嫩，怎么看都像个还在实习的大学生，平时在公司里有些比他年长几岁的女同事就当他弟弟一般。这次也有几个这样的“姐姐粉”女同事一起出行，这会儿在群里七嘴八舌夸他皮肤好。

　　“你们这些糙汉子能不能学一下小星星这样好好保养一下啊，看人家的皮肤，啧啧。”

　　“不不不，小星星这样的是天生丽质，我估计他们学不来的。”

　　“……”天生糙汉的男同事们感觉非常委屈，能不能不要踩一捧一？

　　陈域无视群里面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把聊天记录往上拉，拉到那张叶晓星的照片那里，打开大图，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手指隔空轻轻描过屏幕里的人的眉毛、睫毛、鼻子、嘴唇，然后点了保存到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