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弱柳我若牛》沐雪时节

4、第四章

　　戍威侯府内。

　　牛夫人望着天色，心想是时候有消息了，果然没过多久，下人前来禀报张力千夫长求见将军。牛夫人大喜，赶紧催着牛将军去武堂接见。

　　一群打扮成莽匪样貌的人笔直的站在武堂外面侯着，脸上却都带着愧疚和凝重。

　　牛岱安察觉到一丝不寻常，按理说这群人不应该有这样的表情。

　　牛岱安穿过回廊，一边接受着众人的瞩目行礼，一边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当看到有几人的腰间刀剑上还残留着血迹时，牛岱安加快了步伐，不等后面的牛夫人独自先一步步入武堂。

　　两排兵器陈列在武堂两侧，堂前正中央挂着一个大大的“义”字，那是天朗弘帝御笔亲题赐给牛岱安的字幅。

　　牛夫人抱怨的话在看见堂中意料之外的状况后收了回去，望着绑在地上的七个带着伤且相似打扮的人，牛夫人一言不发的走到牛岱安身后。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回事，小姐呢？”牛岱安稳住声音道。

　　张力上前道：“回禀将军，我们按照夫人的吩咐在沿路安排了人跟着小姐和柳公子，在他们快要相遇之前回来通知我们，我们再上前假装山贼前去袭击柳公子。可没想到在这中途，柳公子遇上了真的山贼，我们赶到的时候小姐已经和那八个贼人打了起来。”

　　牛岱安目光淡淡地扫过地上的七人，那些被绑的山贼顿时浑身发抖，却又倔强地不愿低头。

　　张力继续说道：“还有一人被我们伤了，放他走了，不过属下已经派了人跟在他后面。属下认为这群人不像是普通山贼，敢如此光大张旗鼓的打劫这么大数量的财宝，后面一定还有其他同伙，观阳五六年没敢有贼人犯事，这山贼恐怕不是天朗人。”

　　牛岱安点头，张力便吩咐下属将几人押送至官府。

　　牛夫人闻后不禁担心问道：“你们回来了，那画情呢？还有柳公子去哪儿？他有没有受伤？”

　　张力回道：“夫人放心，小姐武功高强，在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已经解决掉了几个山贼。倒是那位柳公子受了伤，看上去非常虚弱，这会儿小姐应该已经将人送去柳家了。”

　　牛夫人一听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喜的是他们两家共同的目的达到了，忧的却是假戏成真害得柳骁受了伤。

　　牛夫人当即叫人备上几枝灵药就要去柳家看望柳骁，被牛岱安一把拦下：“行了，画情不是跟过去了吗，你现在去添什么乱，至少咱们目的达到了，让他们年轻人自己接触去。此事不同寻常，柳家的事我会让官府处理，你就别插手了。”

　　牛夫人这才停了手。

　　另一边，画情骑马带着柳骁一路狂奔，进了城上了街，画情忍不住回头问道：“你当真不用先去医馆看看？”

　　柳骁单手扶着马鞍无力地坐在后面，抱着右臂淡淡道：“不用，你在伤处点了穴已经止住血了，我是旧病在身，那一刀并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

　　“不过什么？”画情一挥马鞭，□□的骏马跑得更快了些。

　　柳骁身形一个不稳，晃了两下胸膛直直的撞到画情背上，用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坐姿无奈开口：“不过，你能不能慢一点，我如今四肢无力坐不稳当。”

　　“啊，抱歉，是我没有注意。”说完扯着缰绳慢慢减速，马儿哼哧两声摆摆头，似乎在不满主人的善变。

　　马儿慢悠悠地走着，仿佛时间都放慢了一样。

　　画情回头用余光看柳枭的侧脸：“你，是柳家那位独子？”

　　又道：“前些日子我去柳家，躲着没出来的那位？”

　　“柳枭。”柳枭没反驳这个说法。

　　“牛画情，家父牛岱安，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画情也报上名讳。

　　“我知道，画情姑娘，前几日未能亲自接待是在下个人难言之隐，切不论个中缘由，也不论方才牛家军的那身打扮，他们来之前你救我一命，在下回府后一定重金酬谢！”

　　画情听出其中含义了，谈恩情不如谈金银，这也正好合了她的意。

　　她救人一向不求回报，更何况她并不想和柳枭有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剧情。

　　得亏她及时赶到，不然娘和璐姨编的这出戏真要以悲剧收场。

　　“谢就不用了，你今日会外出多少和我有点关系。这件事我会查清楚，我救你一次，你别我娘计较就行。”

　　柳枭回忆起最后出现的那群一身正气的山贼，一时无语。

　　到了柳府，画情先一步跃下马，柳骁松开左臂，慢慢的踩住马镫、抬腿。

　　柳府下人眼瞧着自家公子居然是骑马回来的，惊呼一声立刻上前来扶。

　　人还没到跟前，眼珠子跟着柳枭一起落了一地。

　　只见前面那位姑娘先行跳下马，见柳枭挪动着实费力，颤巍巍地好似随时会摔下来一样，便双手环着柳枭的腰将人从马上抱了下来。

　　于是柳家下人便看到自家少爷却一脸淡定地落了地，苍白的脸还是苍白的。

　　柳骁下意识伸出一只手，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画情见了一脸怜惜，没等下人上前，手比脑子快，立刻伸出胳膊搂着柳骁的肩膀。

　　但柳骁的身形比画情高出大半个头，画情的手臂却有些不够长了，她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不是她那些柔软娇小的师妹。

　　于是画情一手扣在柳骁腰上，一手架着柳骁的手臂将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二话不说抬着人直接往柳府里走去。

　　门外众人愣着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直到两人走进去才回过神来，一脸震惊地望着前面那位长得扎眼又分外眼熟的姑娘，半晌才想起来通知老爷夫人。

　　一人赶紧扯着马匹往府里走，又分出一人一边带路一边走一边大喊：“来人啊！快请大夫过来！牛姑娘带着少爷回来了！少爷受伤了！”

　　话一传开，府上一阵鸡飞狗跳，一拨人跑去通知管家，一拨人跑去通知夫人老爷，剩下的人全都往在柳骁院子里赶。

　　一群人一边跑一边想：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心狠，居然将他们天仙似的宝贝少爷打伤了，等官府抓到了，定要拿臭鸡蛋往他脸上砸！

　　柳少爷无力地摆摆手，小年儿得了令将人全都赶了出去，自己取来金疮药和绷带，一脸心疼的要给少爷上药。

　　小年儿到底是个小孩，又是常年待在柳府伺候的，哪里见过血。

　　双手颤颤巍巍的掀开带血的袖子，瞧见下面狰狞的伤口和大片暗红的血迹后，小年儿双手抖得更厉害了，好半天都没能给柳骁解开衣服。

　　画情看不下去了，将小年儿拨弄到一旁：“我来！”

　　小年儿松了一口气，偏过头不敢看那么多的血迹，好一会儿才将晕乎乎的感觉从脑袋里去掉。

　　只听见“兹拉”一声，小年儿猜想应该是少爷的袖子被撕了，又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应该是那位姑娘要给少爷清洗伤口。

　　小年儿暗暗记住步骤，偷偷瞧了一眼柳骁，心想下次一定要自己亲手给少爷换药，瞧瞧少爷的脸色，多可怜啊。

　　柳氏夫妇赶到时，画情已经包扎好伤口正将人扶着躺下。

　　见来人是璐姨，画情问候一声，猜想这旁边那位应该便是第一皇商柳常，也唤了一声“柳伯父”。

　　柳夫人在自家儿子房里见到了画情，心中略有欣慰，暗道真是个好姑娘。

　　可一眼瞧见受了伤的儿子，柳夫人便慌了起来，小心查看柳骁的伤口，慌忙问道：“这是这么一回事儿，不应该受伤的呀。大夫呢，大夫请来了没？”

　　柳骁神色微动，安抚着柳夫人道：“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旧病刚去又放了点血，身体虚了点罢了。”

　　柳夫人还是担心，直怨自己为什么不等骁儿养好了再把他接回来，好在赶来的大夫把过脉也说无大碍，这才把心放下嘱咐儿子好好养伤。

　　“爹，我在路上遇见了山贼，方一和石华，他们没能活着回来，你替我好好安葬他们。”

　　“怎么……”柳常神色大惊，继而叹了一口气，“这两可怜的孩子，家里已经没了亲人，如今自己还遭遇了不幸。你放心，爹一定好好安葬他们。”

　　房内的柳家人皆沉默不语，画情许久才对两位长辈说道：“柳伯父、璐姨，你们放心，山贼被我们抓住已经送到官府去了，将军府管辖下还敢为非作歹，我爹不会放过他们的。”

　　画情一身便衣，腰挂双斧，笔直挺立的身板和上次在府里见到的乖巧形象大相径庭，柳常差点没认出来人来。

　　倒是柳夫人看着面前站着的英气飒爽的女孩儿，悲伤之余终于有了点安慰：定是画情救了骁儿，若不是有画情在，骁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这个未来媳妇选得好啊！

　　隔天，画情受母亲吩咐带上几株补药又来到柳府，一进门就看见柳骁撑着床沿坐起，穿着纯白的里衣，好看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血色，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回被子里。

　　画情多少有点见色起意，却是第一次注意到男人的姿色。

　　见美人如此，画情怜惜之意喷涌而出，一个健步将人按了回去扶好靠着：“你要做什么放着让我来，你还虚着呢，瞧瞧你自己毫无血色的脸，得多让人心疼，还是快躺回去休息，要喝水是吗？我给你倒。”

　　话音刚落，画情已经倒好茶水送到柳骁面前，轻轻地吹了两口气，一抬眼看见柳骁那张神色淡淡的漂亮的，却非常明显的男人脸，画情动作一僵，讪讪地笑道：“你自己来。”

　　柳骁道过谢接过饮下，画情立刻放回桌子站在一旁，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昨日去观临寺，是你娘和我娘故意安排的吧，我回去问了我娘，她心有愧疚全都招了。”

　　柳骁一挑眉，心道这姑娘办事果然直来直去。

　　“我知道我娘什么心思，想来璐姨也是一样，可是我现在不想成亲，我猜你也是。”

　　柳枭毫不怀疑将军府小姐话语的真实性，虽然她看起来挺欣赏自己这张脸。

　　柳枭道：“你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们乱牵红线吗？”

　　画情烦躁的坐下，说道：“没办法，我爹和我娘是一个战线上的，现在我爹军营不让我去，马也不让我骑，我完全没办法离开观阳城。

　　“虽然说昨天是被我娘诓骗才去的观临寺，但那也是我求了好久还扣下给我师傅的礼物才得来的出城机会。”

　　柳骁微微支起身体道：“巧了，我爹和我娘也是一个战线上的，好在我天生带病，爹娘觉得亏欠于我，之前也不敢逼我怎么样，现如今填了新伤还能拖延一段时间。但等过几日新伤痊愈，之后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了。”

　　画情面对面端看了柳枭许久，也是忍不住夸道：“你长得如此模样，不留下几个娃娃倒也真是浪费了。”

　　柳骁毫不在意地接受了这份赞美，转而看着面前这个精致俊俏的姑娘。

　　与他之前认为的“大家闺秀”全然不同，漂亮之余还多了几分英气和洒脱，比起养在深闺的世家小姐，牛画情落落大方的举态格外有生命力。

　　画情又道：“我是有个想法，但是需要你帮忙。”

　　“尽管开口。”

　　画情张口欲言，突然闯进来一个提着水桶的小伙子大声喊道：“少爷，我来给您换药了。”

　　柳骁幽幽的瞥了一眼小年儿，小年儿愣了一会儿放下水桶“哈哈”两声，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你们聊，你们聊。”

　　柳骁目光转回画情身上，画情却不说了：“没什么好帮忙的……其实计划还没定好，等哪天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说完盯着桌上的药，又盯着柳骁那张好看却没有光彩的脸，画情顿悟了：“要换药啊，那小孩走了我给你换，不是我说，男孩子出门也得注意保护自己，长成这样也太容易被盯上了…………”

　　放下水桶的小年儿一路跑到夫人面前，嘻嘻哈哈的笑着说：“夫人！牛姑娘来了在少爷房里呐，少爷还不让我看，他们感情可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