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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戮尸(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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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长安毕竟不同于朔北。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北楚入周后见了数场秋雨,及至十一月末,却还未见落雪。
不过这里的秋风刮得邪性,倒也别样刺骨,冷雨作势,倒也肖似北方,只是更加湿冷入骨,磨人难捱。
此刻殿内加了数个火盆,还用红泥小炉烹了西域来的安神精油,醺得人昏然欲睡。
“怎的不见颜儿?”
年轻人仍是垂目于棋盘,似听见了,却懒得回应。
他这位十九皇叔羌紫荆不但不恼,反而自顾自地笑了出来:“啊,不对,或许该唤他作皇妃了?”
“……”年轻人瞥了眼他,冷淡直接:“和你无关。”
羌紫荆笑了笑,仍是玉一般温润清丽:“不要这么绝情嘛,怎么说我也是陛下的叔叔难免想同陛下叙叙旧、念念旧情。何况颜儿与潇儿是兄弟,我们在实质上也可以算是连襟。”
“你倒是不嫌乱。” 年轻人干脆将手中黑子扔回了棋盒,“三番五次带颜儿瞎跑,他慕容潇若不是颜儿的亲哥,你以为我还会留他的命么?”
“他身边都被陛下围得铁桶一样了,怎么陛下还担心他出事么?”
羌紫荆先是失笑,忽然却“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端出幅无奈的样子矫揉作态地劝道:“可是陛下呀,其实您也该讲讲道理,毕竟那些对颜儿下手的也只可能是冲着您来的,是杀您不成另辟蹊径,又不是潇儿引过去的,难道您作为罪魁祸首还要推诿给别人?这恐怕不合适吧?”
他矫揉造作话术颇丰,然而年轻人并不接他,不屑得连敷衍都欠奉,殿内令人尴尬地沉寂了一会儿。
羌紫荆捻了捻手指,柳眉不觉下压一分,意识到这点又立刻松了,转为故作亲昵地笑道:“陛下莫不是生气了?别呀!皇叔错了还不行么?皇叔也是关心陛下。”
“陛下也不是不知如今刺杀陛下的人也仍算不少,瞧瞧这皇宫各处和颜儿身边,也都算是被安排得顶顶森严了。可就是陛下自个儿这里,没几个人便不说了,还这么破败,不知道的还要以为陛下是随意挑了个废墟就当作寝宫了,传出去可怕是要丢我们楚国的脸。”
年轻人忽然笑了:“有你这种废物才叫丢脸。”
羌紫荆骤然变色,脸沉得能滴下墨去,却也不敢真驳斥什么,遂也只能勉力扯了扯嘴角,假笑得识礼:“陛下说笑了,皇叔……”
年轻人只冷眼瞧着他。
他顿了顿,不怎么顺畅地清了清喉咙,还是收敛了些转了话题:“既是陛下不喜,那臣还是说回正事吧?”
他将手边金丝楠木的锦盒放到了年轻人的棋盘旁:“这便是前朝旧玺。”
年轻人似什么也不惮地就将那方沉甸甸的玉玺提了出来,这方玉玺原是白色,然而乍看之下却是桃花般妖艳,冰裂似的纹路里浸满血色,血色倒逼,洇得整方玉玺都像是氤氲出霞光的芙蓉石。其间血纹纵横得杂乱却又恍惚像是暗含规律,让人仿佛看出了无穷无尽的阶梯首尾相连,然而细细理上一会儿就也让人觉得晕了。
“看起来不像,但感觉确实像血。”
放久的血不是这种颜色,但这方玉玺上的纹路邪性得也果然真不像是什么玉石的纹理。
羌紫荆嗤笑了一下,笑意慵懒玩味:“我早说了,同那妖后有关的就没什么不邪性的。这妖后窃国夺位,死后却连尸身都保不住,临城破前被人开棺盗走,就连陪葬的玉玺都不翼而飞。倒是这中周真有几分运气,竟真能寻回这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这传说中被前朝女帝的鲜血浸透的东西,年轻人觑了一眼,就听羌紫荆道:“可惜如今看来也真不像是能用来传国的。”
“本就是害怕灭国才有‘传国’一说,不谈‘灭国’只说‘传国’又有什么意义。”
羌紫荆一愣,然而转过神来却还是只笑弯了一双眼:“无论有没有意义这东西臣都交给陛下了,臣所领之命既已达成,不日便回旧京复命了。毕竟太皇太后年岁大了,还是喜欢儿孙绕膝。”
年轻人不语,只瞧着他。
羌紫荆笑了笑还是状似恭谨地道:“陛下虽然不愿开枝散叶,也还是该仔细些身体才是,修恁些邪功虽是让陛下武功高强威风得很,却怕是成也威风败也威风,若像话本里那样出了岔子,以致本就暴虐的更加暴虐,只怕是本就骇人的名声也要更加引人讨伐。纵使陛下不怕口诛笔伐,也没那么多亲眷可叛,却怕是来行刺的也要更多了。”
“毕竟,可是杀了百里氏才叫陛下近来消停了些,若是再起波澜,只怕呃!”
他只觉胸前侧颈下一片尖锐的疼痛,然后点状分散的尖锐之下又蔓生出磨人的钝痛,叫他几乎喘不过气,眼前发黑几欲晕厥:“陛!陛下…!”
“你也配提百里明月?”
那声音慢悠悠的。
然而一只冷白的手洞穿了他肩下,鹰钩似的,深埋进血肉,卡住骨骼,抓出黏腻的剧痛。
羌紫荆本能去掰身前的手,然而力量悬殊本就不能撼动,此刻一只手臂颤抖发软更是抓得徒劳,他竭力笑笑勉强出声:“陛、陛下…这是要杀我吗?赫…赫呃只、只怕杀了臣呃…!陛!陛下怎么向太皇太后交代…?!”
“死不了,只是让你疼。”
然而手的主人碾着血肉中的锁骨,缓缓地向下,手指压住劲力,碾出慢而惊人的疼来。
“羌紫荆,你是不是蠢?”
涔涔冷汗遮住了眼睫,羌紫荆费力眨去好像也这才能勉强看清近在咫尺的眼,黑沉沉的,秋水一样,玉石一样,却亮得像是在黑水下暴虐着燃烧的野火。
他咬着吐息,字字都清晰,字字都轻缓,然而和那举重若轻吃住劲力的手指一样,字字都要随着吐息钉进别人的脑子里。
“你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迁来长安,我怕的不是你们行刺,是你们太蠢…”
“不让你死却生不如死的法子多得是,”
“连这宫里的太监都知道别吵到我眼前,怎的你就连那些太监都不如?”
羌紫荆这才真正慌了,狠命去抓身前的手,一只手试图攻击却瞬间被直接掰断了骨头:“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太皇太后若是知道呃啊—!”
“她知道,然后呢?”
“你死了么?”
“你…!你这么狂妄不怕太皇太后忌惮吗?!”
年轻人闻言却是哈哈大笑,像被逗得狠了:“忌惮?为的是权,为的是你么?”
“国无二主,她几时开始忌惮、为何忌惮难道你不清楚?羌紫荆,你狐假虎威,却连明晃晃的本质都不敢戳破。”
他弯了弯眼睛,弯了弯唇角,更可谓盈盈地笑起来,盈盈地瞧着他,瞳孔愈黑,目光却愈冷:
“你几次三番找死,我不杀你已经是够给太皇太后面子。”
“可小皇叔,谨言慎行,朕才不会杀你,你以为太皇太后的偏爱你能用到几时?姓羌的,我杀光一辈,也不在乎多杀一辈。”
“陛下!”
杏蕊恰巧闯了进来,年轻人眯了眯眼,指下不耐地磨蹭了几下,却没将手抽出来,只引得羌紫荆更是痛到哀嚎。
杏蕊见状脸色惨白,慌乱地瞟了眼面容扭曲的羌紫荆才赶忙低下头去硬着头皮禀告:“陛、陛下…!”
见她确实着急,年轻人眉尖反复蹙了几下,压抑着手指缓缓从血肉里抽出,无视了羌紫荆的挣动抽搐,像是竭力压了压火气,才语声平直道:“怎么了?”
“是、是慕容公子……”
“颜儿遇险了?!”
“不、不是!不…也、也是…”杏蕊不觉瞟了眼虚脱在地上的羌紫荆。
“……是慕容潇,和颜儿?”年轻人紧张的语气微微变了,少了急切,却也从担忧的紧张变成了另一种复杂的凝沉。
他闭了闭眼:“……说。”
杏蕊吞咽了一下,然而深知年轻人脾性,也赶忙勉强自己飞快道:“两位公子没有危险,但慕容…慕容五公子命人掘了前朝张皇后的坟……”
前朝张皇后,那就是那亡国太子容承的养母。
“他们开棺命人、命人鞭、鞭了…尸。”
年轻人的手狠狠砸下,落在棋盘上,指尖虽无刻意淬力,却也磕得棋盘崩裂,棋子四散跌落,哗然作响,只余下几颗恰巧被他笼在指间。
石质的棋子被黏了血的手指抄起,平平地压住,免了滑脱,压着暴虐,一粒粒生生碾碎了,好像也将那暴虐一点点压成烬了。直叫新鲜的齑粉黏了厚厚一层,盖住鲜血,盖出新的滑腻。
“慕容…五公子?”
他声音很轻,轻轻地,像被从盖灭了火气的肺腑里挤出,浅浅地漾开一个讥讽的笑。
莲花瞬息,却无异于万古,落而复绽,又何异于长久的寂灭。
那只像是带了一点浅浅的讽刺,更多的还是轻柔甜蜜。
他只似温柔愉悦地反问:“不是颜儿下的命吗?
江慕颜身边俱都是精心挑选的精兵,而前朝皇陵守卫不少,慕容潇之流本是连出入的资格都没有。
杏蕊慌忙道:“确、不不、确实、确实是慕容五公子下的命令…!奴婢绝不敢说谎!”
……
“好,不是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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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磅礴,大雨砸上破碎的封土堆。
白骨上的肉皮被鞭得糯烂,又一点点被倾盆大雨冲刷净了。稍远的一切都被雨帘似的暴雨隔断,只留下更多的腐肉、褴褛,和明明被雨水掩盖却如有实质的尸臭。
江慕颜会不会怕这些?
江慕颜应该是怕的。
年轻人冷眼瞧着,他整张脸都像落雪凝成的菩萨,寒风肆虐,湿冷得好像能直吹进人骨缝里。
形容悄声道:“是慕、是容公子与公子发生了口角,提及孝恪贤皇后张氏,容公子说张皇后如何也算是公子的母后,而且死者为大,不该对她失礼。公子因而悲愤落泪,慕容五公子激愤之下就命人开陵戮尸…”
“…那照你这么说,”年轻人笑了,“姓容的活该,慕容潇也找死喽?”
他含着轻飘飘的调子,笑盈盈的,看来和善得很。
“这、这…”杏蕊迟疑着咽了咽唾沫,“公子的确、的确没命人…做得如此狠绝…”
年轻人就更眯弯了双眼,乌黑的眼睫铺延成墨笔画就似的两道,半点瞳子的亮都映不出来:“可若是颜儿不允,那些侍卫也不会听慕容潇的。”
“属…属下…”
“你该说,”
“那些侍卫,是我的人,”
“能让颜儿畅通无阻的,是我的威风,”
“若没我纵了颜儿肆意,他如何也做不到如此。直切要害才更有效,我又不会怪他。这世上…为任何人,我都没有怪他的道理。”
他话音未落,杏蕊已经慌张欲跪,被他一把握住交叠的两臂拦下。
微微靠近,一张冰削雪砌似的笑脸,两线弦月似的眼,像被雨水冻冷的石像。
“你有心替颜儿回寰,这挺好的,我不罚你。但下次回我话时不要不尽不实,我要你禀告,就是不耐去问更多的人,难道你也要我费力猜呀?”
“是!属下!属下知错了……”
年轻人那叫人心慌的浅笑来得浅淡去得也快,须臾就已清晨的薄霜般褪尽了,只剩下无表情的面目,木石偶像似的,却更叫人暗暗心惊。
不由小心窥视着他伸出手指,伸出伞外,随意地接了两滴雨水,而雨水滚圆,砸上那冷白的指尖也像极颇有分量。
伞外落雨声不绝,他兀自隔着雨帘看了一会儿,冷眼瞧着那亡国太子就这么趴在养母的尸身上失声痛哭。
手指碾开了雨珠,却任由整只手都被雨水打透,冷白的手溺在被水淹透的袖子里,湿漉漉的。
许久,
雨都不停。
……雨还不停,
许久。
一步,
一步,
终于他走过去,黑色的靴子踱进那亡国太子的视线。
这亡国的、灭家国破、丧妻丧母的太子好像瞧见了,却又好像认不出什么,失神地盯了许久,才恍惚地抬起头来:“是你……”
年轻人微微挑高了眉,只立在那里,冷漠地瞧着他。
“当日大殿之上…”
“我以为…只要我肯隐忍受辱,你便不会——对我亲人如何…!”
他的目光很沉,一双黑目都满是沉痛的仇恨,吐息吃力,像从冻僵的肺里冲出来的。
“…羌妄言!你言而无信咳咳!”
年轻人瞧着他,看他像看一条快被自己呛死的鱼,瞧着,就这么听他咳得声嘶力竭。
被伞隔出的空间里,只有他的呛咳声、语声。
年轻人忽然笑了:“……你确实很蠢。”
那声音变了,年轻人却似混不在意地继续。
“你的想法也确实奇怪,寄期望于他人施舍稳妥?那不是天下最不稳妥的事么?不过殊途同归,你也确实该束手待毙,你这脑子想不明白,现实却也只剩这一条现实了。”
年轻人眯起眼睛笑,任容承死死地瞪着,后者双手握拳,沾了不可说的泥泞,眼睛里却像是被雨水刺得黑亮,像被痛悔灼烧出的明亮,在冷雨里透出择人而噬的恨,是活人气的亮,是仇恨的亮。年轻人看着那双眼睛,却像在照镜子。
“你弱,我强,所以只能被我攻城略地,肆意践踏,”
雨坠湍急,这亡国太子的呼吸却如此灼热,郁愤叠起,动荡不安,如潮汐将来,扯得他单薄的身躯,也颤抖得如风中脆纸。竟无计可施得也有些像是个无能的孩子。
“真可怜哪?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可怜?”
年轻人笑眯了一双眼瞧他,笑容恍惚,透出两半片比常人更黑的眼里也像是有野火在烧,暗烧经年,汹涌不熄,比起他强压下来竭力隐忍的更黑沉似水,却也更动荡不安。
“呃啊!”
年轻人猛地掐住他咽喉,雨声轰鸣,吵得人如此烦闷。
年轻人的指骨压着他的喉骨,把他压得只能不断往后仰着脖子,费力地妄图喘息,却被迫双脚悬空,苦苦挣扎。
“你太弱了……”
雨水湿滑,他脸上的那些泥浆顺着雨水冲刷,一缕缕沾上了年轻人的手掌,引得年轻人被那污糟分了分神,这才似觉出身上的锦衣早被冷雨浸透,冰寒彻骨……
年轻人猛打了个哆嗦,猛然惊醒一般,像是这才听到那些风声、雨声,和令人耳骨颤栗的粗喘,
也这才注意到擂鼓般密集的雨声里那随行宫女不安却仍显压抑的提醒:“主人!主人!”
年轻人稍稍回神,也这才记得甩开手上的人。
容承的身体砰然砸进水里,明明还算高挑的身躯此刻却显出一种衰朽的脆弱,像是看似挺拔的松柏却早已被从内部蛀空。
年轻人在雨中定定地看着他咳得呛进了雨水,冰冷漠然,无动于衷,就好像方才骤然发狂发狠的也不是自己。只冷眼瞧着他如此狼狈得惨烈,痛苦得青白,像是喘不上气,又像是被冒名顶替了寒雪的冻雨冻出了什么真会让人短命的痨病,却又不像是在瞧他。
像是透过他看向了别的什么,却也好像什么也看不到。
“羌…霄!咳、咳、咳——!你—你今日若不杀我咳!咳咳咳咳——咳、他、他咳——他日哈——哈——他日我定——定要——”
“哦……”
……哦。
年轻人这才好像终于又能听见旁人说话,却是戏谑地抿出了一个浅笑:“你要怎么诅咒我?”
“死无全尸?”
“粉身碎骨?”
“还是追悔莫及?”
他含着那笑俯身,抓住容承左腕,却是干脆别过他整条手臂,迫他不能自已地仰视自己:“活成这样,还说大话,不觉得可笑么?”
“你!”
年轻人眯了眯眼,将他的目眦欲裂看得更真了些:“容承,你活着的累赘还多的是,也不妨消停些。”
“我、母—后…咳!咳咳!”
他的眼神当真刻骨,仇怨哀恸,愤恨痛悔,虽是有些过于复杂混乱,却也叫后者不由侧目看了眼那残破不堪的尸身。
“……一具骸骨。你连活人都保不住,还以为能保得住谁的骸骨?”
“她是我母后!”容承于孱弱中深深看他,眸色难得凄狂,也像是有疯癫的迹象。
“母后呀……”
年轻人笑眼睨着他沉吟了一会儿,却抬头像是故意地瞧了瞧天色,可这明明落着雨呢又能看到什么?
无月无星,只有积压深深的阴沉。
“……人死不能复生,你该庆幸尸体是不知道疼的。你猜她如果有知有感,又会不会恨你?如果今天这事被糟践到活人头上,你又打算拿什么无能的诅咒来应付呢?”
“你—哈你—你卑鄙!”
“卑鄙?”年轻人好像突然愣了一下,又明白过来一般笑了,“银杏?”
“属下在。”
“你看,将张皇后的遗体拌进泔水里喂猪如何?”
“你?!”
容承终于一口气吐不出来,像是生生噎进了肺里,也终于呕出了一口血彻底昏厥过去,只死死还抓着年轻人手臂的手僵硬得很。
“主人,当、当真要…?”
年轻人绷紧的手缓缓失力,勉强控制着没把他手指掰断,凉凉道:“说着玩的,我跟一个死人较什么劲?”
“那…”银杏迟疑道,“这、这遗体?应当如何处理?”
年轻人垂下眼去,看着那本已腐烂又被鞭至溃散的尸身,沉默了一瞬。
“……找口薄棺殓了,无名葬到城外的公墓去罢。”
“那若是公子问起呢?”
“就说我已命人喂狗替他出气了即可。”
“是,属下明白。”杏蕊步子迟疑了一瞬,瞟了瞟地上的亡国太子。
那容承半泡在水里,脸色也愈发青白。
雨势滂沱,像极一场淹人的大雨,恍如昔年。
“……交给张太医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