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清风》抹茶杏仁

2、Chapter 2

　　“诶？去日本之前不回家一趟吗？”乔任梁听得出，妈妈在电话的那头轻轻地叹气。尽管隔着上千公里也能看到妈妈落寞的表情。

　　“恩……要去采风，公司刚通知的，如果回家可能时间上就安排不过来了。”他紧握着手机的右手手心，微微沁出汗来，几乎要握不牢。

　　公司下达通知后，他花了两天在北京的家整理行李。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回父母的家，编了这个谎言。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次的变故。虽然自己对未来是很有信心，可是这纠葛让家里人知道了，难免会为自己担心。爸爸妈妈已经老了，他们两鬓斑白，唯一的心愿不过是儿子事业有成，健康幸福。他不忍心让他们看到一丝期待落空的可能。已经长大了，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自己走下去。

　　“其实我也想回家，想爸爸，特别想妈妈。”这句是真心话，他想道，于是声音禁不住颤抖。

　　“哦哟哟，多大的人了，还黏妈妈呀。”妈妈故作轻松地调侃他。“等忙过了这阵再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小心身体啊！”

　　他安静地等妈妈先挂了电话，然后坐在行李箱上。手机的屏幕灯在15秒后暗下去。手心的汗水也慢慢蒸发了，在8月的天气里很难得地冰凉起来。他抓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把空调关了。呼呼的风声和压缩机转动声随即消失。在临别时分，打扫地窗明几净的房间，空空荡荡，只剩下他深深的呼吸。

　　突然没来由地想起自己14岁的夏天，第一次参加歌唱比赛那次。因为时间上的冲突，他需要翘了星期五下午的课赶去区里的会堂才不会迟到。

　　小时候爸爸常年出差在外，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妈妈说了算。而他了解，在妈妈的心目中，儿子的学习永远排第一，不可能同意他为了唱歌放弃课业。

　　可是他真是喜欢唱歌，真是太想去比赛了。于是他平生第一次对妈妈撒了谎，说第二天放学后去同学家做作业。

　　“那好，去吧。”妈妈没有疑心地答应了，就像这一次一样。

　　比赛前晚，乔任梁自己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为自己的谎言既内疚又担心。结果第二天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上台，还在台阶上小小绊了一下。

　　谁知上天恩赐了他一次幸运。他绊倒后敏捷的反应和自然的表现，让评委们乐呵呵地推开了他演艺道路上的第一道门。

　　该来的还是要来。拿着复赛通知书回家那天，他老老实实交代了来龙去脉。不意外地被妈妈一顿痛打，不仅撕了他的通知还让他在公用厨房里罚站。

　　14岁的乔任梁，还没有说过我想要的一分钟都不能等这句VIP的至理名言。他只能苦着脸地站在黑漆漆的厨房间，闻到灶上墙壁上散发的油腻味。站久了腿很酸，罚站前也没有吃过晚饭，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更多的心情却是委屈。

　　他蹲下，一张一张把通知书的碎片拾起。黑夜里看不清纸片的位置，只能用手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有温热的眼泪落下来，打在水泥地上，悄无声息。

　　突然厨房的灯亮了，他惊慌地抬头，看见是妈妈，没有换睡衣，眼睛红红地望着他。

　　“回家吃饭。”

　　他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就哇地哭出来。

　　“妈妈我错了……妈妈对不起……”

　　2008年，距离那个夏天已经过去八年了。

　　他不争气地再次编织谎言。他已经不害怕妈妈撕碎他的通知书，不害怕半夜站在厨房里，也不再会因为一个谎言彻夜难眠了。

　　无比清晰地看见，在他过去的人生里，无论犯下多大的错，妈妈总是会在最后一刻向他敞开胸怀，原谅他。他知道这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走远了走累了走得伤心了，永远可以回头停泊的避风港。

　　但是他已然长大。不仅人高马大，也比以前更懂事。穿越过几个春夏秋冬的轮回，他有了自己的坚持，不再轻易落泪。有时也会哭，但是眼泪很少。在舞台灯光亮起来的时候，人们只能看到他的笑容。

　　他终于不再是，也不能是过去的他了。

　　其实不知道是哪样比较好，一直都没有长大，还是能早一些长大。

　　对很多事情，有些抱歉。

　　对不起……他坐在行李箱上对手机默念。

　　不仅说给妈妈，还要说给那个已经听不见的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