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五章 道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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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天亮时雨势渐弱，直至午后终于晴了。初夏时节的圣波克利亚到处都暖洋洋的，太阳一露脸，更是略显闷热。
诺德第三府邸内，侍女们正如常地生活着。只是在这夏日的午后，难免无精打采。
听到大厅门口处有开门的声响，两名正站在一楼走廊中交谈的侍女下意识地便朝门口看去。只见敞开的大门处走进一众男子的身影，当头的一个，竟然是阿兰·诺德公爵大人。
两名侍女赶忙面朝阿兰行礼，脸上还挂着被主人撞破她们在偷懒的惊惶。而阿兰则只是从她们面前走过，并没有要训斥她们的意思。
阿兰一行人一进门，第三府邸内的空气便无形地紧张了起来。
侍女们不解地看着阿兰的随从们全部站在一楼原地待命、并没有跟着阿兰上楼，纷纷猜测着阿兰今日突然驾到的目的。
沿着客厅内的螺旋式楼梯拾级而上，刚好可以看见二楼那白色落地门外连通着的半圆形阳台。
阳台外日光正好，映照在藤蔓碧翠的新叶上，光影斑驳。少数叶尖上还垂挂着悬而未落的雨滴，更装点得阳台内一派清新怡然的气象。
碧绿的翠藤下、花卉中摆放着一把木质白漆的带扶手长椅，此刻，嘉柏莉正斜靠在长椅的扶手和靠背之间，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中的折纸。
另两名负责伺候的侍女正分别站在阳台门的两侧，蓦地见到阿兰，她们着实吃了一惊。
正待行礼之时，她们却见到了阿兰令她们退下的手势。侍女们对望了一眼，低着头无声无息地走开了。
屏退了侍女之后，阿兰再次向阳台中那个还没有发现他存在的身影望去。
今天的嘉柏莉穿着一套浅绿色和白色相间的大圆领连衣裙，裙子领口处的开口十分宽松，只堪堪收拢在她瘦削的双肩处，将她粉雕玉琢般的细颈和锁骨暴露无遗。
领口下是她凹凸有致的胸部，再往下是她不足盈握的腰肢；浅绿色的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光洁的小腿，纤细的脚踝下是她那小巧可爱的脚丫，此刻正在阳光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
扫视了她一遍后，阿兰的目光还是回到了她袒露的裙领处。她弧线优美的胸部在那里若隐若现，阿兰忽然就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她，却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全无防备、身心放松的她。
没有了刻意伪装出的镇定，没有了针对他而来的汹涌敌意，没有了那百般无奈下的委屈和忧伤……此刻的她，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年轻女孩，带着年轻所特有的那种优美。
在阿兰默默望了自己一阵后，嘉柏莉终于感到好像有人在看她？她朝室内瞥了一眼，似乎看见有人站在那里。
嘉柏莉放下了手中的折纸，走到落地门那里。没有了室外明亮的光线，她终于可以看清室内站着的人。
阿兰清楚地看见，她背着光的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就和那些侍女们一样。就在他以为她又要对他恶语相向、或是避之不及之时，他却意外地看见她下蹲了一些，对他行了相识以来的第一个屈膝礼。
“公爵大人……”嘉柏莉低着头道。
“公主殿下。”阿兰也向她微微鞠了一躬，算作还礼，“近来过得可好？”
阿兰心里明白，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她为何突然对他如此顺从？
“我很好，谢谢公爵大人。”
嘉柏莉抬起眼来瞄了阿兰一眼，便立刻又将目光投向了地面。她的两只手不知从何时开始交握在身前，显然此刻她甚是紧张。
“公爵大人今天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左顾右盼，嘉柏莉还是忍不住问道。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虽已过去半个月的时间，可嘉柏莉原本以为，可能又要过个一年半载，她才能再见一次侍女以外的其他人。
“你这样做，是为了海登吗？”
答非所问，阿兰看起来很想知道她对他态度好转的原因。
“诶？”嘉柏莉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提到海登，反应了一下才搞明白他到底想问什么。
其实，自从那晚他救了她，并和她说了那些话，她便没有那么的讨厌他了。
实际上，他们不过是才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她对他本来也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对“圣波克利亚人”这个群体的恨意罢了。
可是，圣波克利亚人中也有海登那样的好人，又怎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她算是想通了，她在圣波克利亚的日子还长，与其与阿兰作对，不如尽可能地顺从他。
说到底，她来这里生活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让她的祖国免于战争。只要她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其他的，就都没有那么重要。
既然这个阿兰对她略存好意，她又何苦自讨苦吃呢？他终究都是她在这里的监护人，对他以礼相待，是她最起码应该做到的。
至于海登……他的确拿海登威胁过她，但她在潜意识里却觉得他不会真的为难海登，虽然她也说不清她为何会这样觉得……
“您误会了，公爵大人。”嘉柏莉愣了一愣，才解释道，“是我自己觉得该这样做，和海登没有关系……”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阿兰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嘉柏莉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实在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上次我答应过公主的事情，我还记得。”阿兰道，“只要你乖乖待在这里，下次见面时，我就让公主与海登见面。现在他就在楼下，公主殿下可以下去见见他。”
嘉柏莉瞪大了眼睛。她能猜测他不会害海登，可她却想不到他真的会信守诺言，让她与海登见面！
可以称之为“感动”的喜悦袭上心头，嘉柏莉有些激动地道：“公爵大人……”
阿兰让出了通往楼梯口的路，对嘉柏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嘉柏莉有些难以置信地走到楼梯口，向楼下大厅处望了一眼，真的看见了海登的身影。
“谢谢您！公爵大人。”嘉柏莉真诚地说着，提着裙摆，从楼梯上快步走了下去。
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海登不自觉地抬头去看，正撞上嘉柏莉兴奋的目光。
经历了那晚的凶险，多日之后竟然还能平安无事地再相见，两人心下都很是庆幸。
“公主殿下。”
海登说着便单膝下跪，将左手扶在右胸之前，向嘉柏莉行最恭敬的礼数。
海登的大礼令嘉柏莉很是意外，又有些惆怅。
初遇那天的平等交谈终究只是昙花一现，一旦得知了她的身份，他们便再也无法像初遇那天一般相处了吧……
嘉柏莉边想边放慢了一路小跑的脚步。她走到海登跟前，伸手示意他起身。
“海登……你不必对我这样……我并不是你们圣波克利亚的公主。”
听嘉柏莉这样说，海登蓦地想起了嘉柏莉“质子”的身份。也不知自己的举动是不是勾起了她不快的思绪？海登讷讷地站在那儿，气氛有些尴尬。
“我们到客厅中坐下说话吧？”
沉默了几秒，嘉柏莉露出一个笑容，向海登提议。
“不了，公主殿下。我很快就要离开，启程去圣城艾拉比索了。”
“圣城？艾拉比索？”嘉柏莉一脸迷茫地喃喃着，“那是个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去那儿？”
“承蒙公爵大人抬爱，保荐我参加诺德骑士团。所有的预备骑士都需要在圣城参加集训。”海登耐心地解释着，“不过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在临行前，竟然还能来见您一面。”
被海登这样一说，嘉柏莉这才反应过来。打从她今天见到海登起，便觉得他哪里怪怪的。可是要说具体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
可现在，她却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初遇那天的海登蓬头垢面，可今天的他却穿戴整洁得体。她直到此时才发现，海登原来留着一头褐色的短发，头发还带着些天然的卷曲。他皮肤略显黝黑，拥有一对湛蓝色的澄澈眼睛。
他五官端正，面貌甚是清秀，比起铁匠铺的帮工，他看上去更像某家小贵族家的少爷。
但这些并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今天这套“整洁得体”的穿戴上。
此刻的他，身穿一套全黑的制服，肩膀和袖口还有皮革加固。制服的胸口处是一枚金色的圆形图案。图案之上，是一名头戴钢盔的骑士，高举着一柄铁血宝剑。
在诺德家族的府邸中生活了这些时日，嘉柏莉对这个图案当然再熟悉不过——这是诺德家族的家徽。
阿兰胸口的那枚由纯金打造，家中的侍从和侍女们胸口处的则是用金黄色的丝线缝上去的。而此刻海登胸口的那枚正是后者。
“海登……你要加入诺德骑士团？”
出乎海登的意料，嘉柏莉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失落。
“你现在是诺德家族的侍从了？”嘉柏莉失望地追问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阿兰·诺德逼你的吗？”
“不……不是那样的，公主殿下。”海登显得很是困惑，“您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上次跟我说过，你觉得天下所有国家的人都是平等的。像这样的你，怎么会去参加什么骑士团？你不可能不知道，骑士团是要代表国家出征的吧？难道，你以后也要帮着圣波克利亚攻打拉弥撒吗？”
海登被嘉柏莉问地哑口无言。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自从得知自己可以加入骑士团以来，他一直都沉浸在无限的喜悦之中。
见海登不说话，嘉柏莉继续道：
“既然不会是你自愿加入的，那自然就是阿兰·诺德逼你加入的了？因为你出于好心帮助了我，所以他就要这样控制你吗？”
“不是的，公主殿下。参加骑士团，是我从小就有的梦想，绝不是公爵大人逼迫的。”
海登否定着嘉柏莉的种种猜测，眼见着嘉柏莉的脸色愈发失望和不解。
“公主殿下，您已来到圣波克利亚，神国与拉弥撒之间不会再打仗了。”唯今之计，海登唯有尽量引导嘉柏莉往好的方面想，“再说，我能不能通过骑士团的考核都不知道呢……”
嘉柏莉没有再说话，似乎仍旧对海登要加入骑士团一事闷闷不乐。
“希望你真的不是因为我，而被逼这么做的。”过了半晌，嘉柏莉才重新与海登确认这一点。
“公主殿下，请恕我直言，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还不值得公爵大人‘逼迫’我做任何事。”
为了稍解嘉柏莉的担忧，海登自嘲地笑了笑。
“我要走了，公主殿下。还望您多多保重！”
听出了海登语气中的情真意切，嘉柏莉终于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种种担忧和疑窦。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了这总是来去匆匆的相聚和离别。
她伸手到连衣裙的小口袋中，摸出一枚她先前还摆弄着的折纸。
那是一只小巧的鸟儿，有着画上去的眼睛和折出来的尖尖的喙。
“我不知道今天能见到你，也不知道你就要远行，事先没能准备什么礼物……这是我亲手折的，就当成礼物送给你吧。”
嘉柏莉说着，将手中的折纸送到了海登面前。
“这是一只翠鸟，它在我们拉弥撒是幸运鸟，希望它可以保佑你平安！”
海登摊开手掌，接受了嘉柏莉送出的这份别出心裁的礼物。这只由绿色薄纸折成的翠鸟张开翅膀立在他的手心里，折叠处干净利落、棱角分明，看得出嘉柏莉折地很是用心。
“谢谢你，嘉柏莉。这礼物我很喜欢。”
海登想了想，还是改换了称呼，叫了嘉柏莉的本名。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叫法会令眼前的女孩高兴。
不出所料，嘉柏莉的脸蛋上果然云开日现，她重新对他展露了笑容。
“那么，再见了！公主殿下。”海登临行前，礼节性地吻了吻嘉柏莉的手面。
“……再见……海登……”嘉柏莉脸蛋微红，目送他转身离开，直到再看不见他。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五章 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