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五章 布吕尼与诺德（中） ...
-
听阿兰说了这些，嘉柏莉这才意识到，原来在他们圣波克利亚人的眼中，阿兰所具有的这些异能其实是“次品”，而伊利安的那些更为刚猛的异能，才是“上品”。
而且，在阿兰的父亲大人看来，之所以会生出阿兰这样的“次品”，完全是因为受阿兰母亲家族血统所“拖累”之故。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嘉柏莉的脑中突然嗡嗡作响，一时之间便闯进了许多想法。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眼光中成长起来的阿兰，心里究竟背负了多么沉重的包袱？
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留给她的内敛到阴郁、沉默寡言又生人勿近的形象，嘉柏莉此刻的心中，仅剩温柔的同情和希望抚慰他的冲动。
“不过，对于布吕尼和诺德家族的联姻，外界的关注点原本就不在这个孩子身上。大家更期待的，是约瑟芬·布吕尼能为帕里斯炼制出多么惊人的宝石。”
阿兰说这些话的时候，声调平静得令人心疼。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我母亲在嫁入诺德家族后，除了为诺德家族带去了圣遗物‘圣灵石’以外，并没有再炼制出多少可以提升异能的宝石。就连普通的宝石，炼制成功的数量都很有限。
“外界开始对此传言纷纷，有人认为是生育使得约瑟芬丧失了这种神赐予的权利；有人认为约瑟芬其实还在炼制宝石，只是诺德家族对外隐瞒了事实；还有人认为，约瑟芬是在为帕里斯炼制一枚‘终极’宝石，其纯度和质量，将超越以往的任何‘散货’。”
嘉柏莉眼看着阿兰的神情一点点变暗，他的脸垂向地面，刘海遮去了他的大部分表情，她只可以看到他在冷笑。
难以言说的心痛感涌上嘉柏莉的心头，她主动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了阿兰与她交握的那只手上，想要给他安慰。
阿兰仍垂着头，似是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后，他才再次缓缓道来。
“我母亲在流言中生活了九年，除了流言之外，她还得忍受帕里斯大人在家中对她表现出的极度不满。”
说到这里，阿兰的语气中出现了明显的敌意。
“我小时候经常可以听见，帕里斯大人对我母亲冷言冷语，说她那败落的娘家根本配不上高贵的诺德家族；说她生下的孩子为诺德家族抹上了污点；说她根本没有能力炼制出增强异能的宝石……
“总之，我和我的母亲一无是处，对诺德家族来说，是完全无用的废物。
“我母亲从不跟帕里斯大人争吵，她总是默默忍受，并温柔地抚养我。可是，在我十岁的那年，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早晨，她忽然就在封地老宅的浴室中自尽身亡了。”
嘉柏莉的心被阿兰的叙述狠狠揪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只见他向来内敛又略显自负的双眼中，竟然蒙上了一层忧伤无助的泪光。
“她的死令那些传言随之戛然而止了一阵，可很快，它们便又变换了另一种形式重新上阵。
“那些人开始在背后议论，不可一世的诺德家族这次做了蠢事，帕里斯·诺德娶了个短命的夫人，生了个孱弱的儿子。然而，帕里斯大人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允许他的人生中存在败笔，而被其他人在暗地里指指点点？”
阿兰特意加重了说“败笔”时的口气。嘉柏莉很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是，她又实在不知她要如何打断这个由她引起的话题？
“我母亲自尽后不久，帕里斯大人便重新迎娶了索伯家族的小姐，并很快生下了另一个孩子——另一个完美继承了两家异能的孩子。
“其实，早在我母亲自尽之前，帕里斯大人就已经另觅新欢了。索伯家族虽然也大不如前了，可至少还是五大名门家族之一，何况，他们家族还有独一无二的‘行空术’。呵呵，想必帕里斯大人当时对于这些条件还是很满意的。”
阿兰边说边阴恻恻地发笑。
“我母亲虽然没有留下什么遗言，可我坚信，帕里斯大人与索伯家那个女人之间的勾当，是逼死我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嘉柏莉知道，阿兰刚才所提及的那个孩子是指伊利安。她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来，阿兰竟然能像对待亲弟弟一样地对待伊利安，这简直堪比奇迹！
虽说从血缘上来说，伊利安确实是他的弟弟，可是……在有了上一代人如此铭心刻骨的恩恩怨怨后，还能维持这样的兄弟关系……阿兰他，还真是个复杂的人啊！
“我母亲死后，被草草落葬在贵族墓园。从下葬到之后每年的祭日，帕里斯大人从未出现在墓园过一次。
“其实，当年我母亲自杀的时候，也并无人发现。因为帕里斯从不陪她到封地散心，而是一直醉心于他王都的权利场中。”
嘉柏莉弱弱地问：“那……你母亲当年……是怎么被发现的？”
“是我……是我在老宅中找母亲……最终在溢满了水的浴室浴桶内，发现了已经没有呼吸了的母亲。”
阿兰说着，那个曾经萦绕他多年，在嘉柏莉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里还曾骚扰过他脑际的那个噩梦，又逼真地重现在他的眼前。
——被水灌满的房间，在水中旋转的白发女子，在她身边呆呆看着的小男孩……
阿兰深深地蜷曲起身体，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眉头紧蹙成皱褶的沟壑。
嘉柏莉从认识他至今，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从旁边抱住了他，将脸侧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他身上微微的颤抖。
“阿兰，对不起！……”嘉柏莉道着歉，眼中充盈着泪水，“对不起！……”
她不该问他这些的！不应该！
而阿兰则深深地吸气，又慢慢吐出，依靠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只是，他紧紧闭上的双眼眼角处，仍能看见难得一见的泪渍。
“母亲她……死之前突然变得满头白发……她面无表情，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整个人没在浴桶里，浴桶边的矮几上，还有她用来记录炼制宝石咒语的册子……
“我想将她拉出来，却根本拉不动……我跟着跌入水里，那水像冰一样冷！……好冷好冷！……”
阿兰边说边瑟瑟发抖，嘉柏莉边抱着他边不住抚摸他的背部安慰他。可是，也许是因为阿兰描述地太过逼真，此刻，就连嘉柏莉也仿佛身临其境般，感到阵阵寒意。
“那之后好多年……我都很害怕洗澡……我怕看见浴桶……”
“可是，可是我不能让人看出来我害怕……”
“越是无依无靠，我越是不能表现出害怕！”
作者有话说第89章 第八十五章 布吕尼与诺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