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二章 逡巡的节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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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圣波克利亚诺德家族封地之上、诺德府邸的大门外便一字排开了好几辆马车。
尊贵的诺德公爵与侯爵大人携拉弥撒的质子公主一起，登上了车队中的第二辆马车——也是整支车队中最豪华的一辆。这辆马车的车厢比普通马车大出一倍，一共由八匹马拉动它前行。
随行的侍从随后便恭敬地关上了车门，一声号令之下，整支队伍正式开启了返回王都之旅。
与来时不同的是，这次的回程无需再躲避谁、监视谁，因而这次的车队规格，是直接按照车队主人在圣波克利亚的贵族地位来的。
嘉柏莉提着裙摆，微微躬身从车厢内走过，一路上，她默不作声地领略了一遍圣波克利亚大贵族远行之时所用马车的精贵奢华，直到她走到了车厢的最里面。
车厢的最底端，用隔板隔出了一间小型的精致雅间，里面贴着玫红色的烫金玫瑰花壁纸，放置着玫红色的丝绸刺绣软垫，一张小桌上摆放着一套图案可爱的白瓷茶具，茶具一旁，还有一份好闻的熏香。
嘉柏莉坐定之后，忍不住朝着这雅间四处张望。阿兰坐在雅间的门口处，回过身来柔声问：
“还喜欢吗？”
嘉柏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问：
“这里，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对。这次回去得一周左右的时间，所以，我事先请工匠将马车重新修缮了一遍。”
阿兰边看着嘉柏莉边说，似是在等待她的反应。
“谢谢！……我很喜欢……”
嘉柏莉回答地很标准，却看不出太多她真实的想法。阿兰的眼中稍纵即逝地划过一丝失落，可旋即，他便一切如常地回以嘉柏莉一个微笑：
“你喜欢就好。那你在这里坐坐，我去看看伊利安。”
“嗯。”
不知为何，见阿兰并没有要留下来陪自己的意思，嘉柏莉心下竟然有几分心虚。她总觉得敏感如他，会不会已经察觉了她的那个梦境？如果他已经知道了，那他会怎么想呢？
嘉柏莉胡思乱想间，阿兰已经走开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嘉柏莉只得安慰自己，他说不定只是因为她昨晚又拒绝了他，所以故意和她保持距离。
阿兰穿过马车的中段，走回了车厢的最前端。伊利安正独自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在窗边支颐发呆。见到阿兰从车厢深处走出来，聪颖的小侯爵一针见血地道：
“兄长大人，你们吵架了？”
“为什么这样说？”
阿兰脸上故作淡然，边说话边坐到了伊利安的身边。
“这还用问吗？你们要是没事，您又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伊利安继续犀利地揭露着真相。阿兰又爱又恨地伸手摸了摸幼弟的头，无奈地自嘲道：
“你说的对。就算我到你这里来暂避一阵吧。”
伊利安瞪大了双眼，侧过脸来不住打量着自己这位不可一世的兄长大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兄长大人这样骄傲的人，竟然真的会承认他搞不定女人？
“兄长大人，您对她太宽容了。”
伊利安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认真。阿兰看着幼弟稚气未脱却一本正经的脸庞，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伊利安，你以为你在治理属下吗？”阿兰说着，笑意渐渐淡了，“如果真这么简单，那倒好了。”
伊利安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可他终究没打算继续和兄长大人抬杠，沉默了片刻，他不太理解地问：
“兄长大人，你们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我看书上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看起来是真的了。”
“确实是真的……”阿兰叹气似地道，“说实话，我也不太明白。明明到昨晚为止还是好好的，可是突然就……”
“没有原因？”伊利安皱起了眉。
“原因一定有，只是我不太明白。”阿兰说着，眉宇间笼上了一层忧色，“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您在怀疑什么？”
“我在想，她昨晚究竟梦到了什么？那个梦，是偶然还是……”
“梦？”伊利安越发莫名起来，“她为了一个梦，而跟您吵架吗？”
“不是，如果她跟我争吵，我反而知道如何应付。”阿兰摇头道，“可她却什么都没说，但我却能确实感受到她的疏远。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虽然可能仅仅是发生在她的梦里。”
“诶？”伊利安脱口而出，“有人左右了她的梦境吗？”
“伊利安，你也这样想吗？”这次换成了阿兰一脸认真，“除此以外，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您怀疑是谁？”
“虽然没有真凭实据，可我却总觉得与那奥塞尔王耶弗伦有关系。”
阿兰从昨晚起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了，排除、推算再三，直觉总将他往那个耶弗伦身上引。
“若真是他，那他的手还伸得够长的。”伊利安忍不住吐槽。
“若是嘉柏莉与我反目，得利最大的就属他了。”
阿兰说着，眼前不禁回放起上次大典之时，耶弗伦对他的种种挑衅，以及对嘉柏莉的种种挑逗。
“嘉柏莉对他而言，根本不是一个女人的问题。他看中的，是嘉柏莉身上的力量。”
“兄长大人……”
伊利安欲言又止地唤了阿兰一声。
“怎么了？”
阿兰有些奇怪，这个从小与他最亲的弟弟，什么时候变得和他说话也要思忖再三了？
“那您呢？……她对您来说，是一个女人，还是一种力量？”
伊利安说着，目光灼灼地盯着阿兰看。
“……”
在被伊利安问及这个问题的瞬间，阿兰竟然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回答。
“兄长大人……”伊利安定定地看了阿兰片刻，忽然转过脸去，重新看向窗外，“您的犹豫，想必她也可以感受得到。所以，那个奥塞尔混蛋才可以乘虚而入。”
伊利安的话令阿兰暗暗心惊。也许是当局者迷的缘故？在这之前，他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他表现得很好，他对她的付出不存在破绽。
“兄长大人，过不了几天我们就会回到王都了。在那之前，您也许需要尽快想清楚这个问题呢。”
伊利安又恢复了支颐的姿势，神情中又泛起了那份慵懒和百无聊赖。
“总感觉，有好多人都等着您的答案……”
“不过话说回来，兄长大人，现在真正能够压制住那个奥塞尔混蛋的，似乎真的只有她而已了。”
伊利安毫不走心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脑中想的却全是与耶弗伦有关的战斗。
“您对她的复杂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这样想想，还真让人不甘心啊！”
阿兰对伊利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略感意外。看来，自从上次大典上一站之后，他这同样心高气傲的弟弟，一刻也没有忘记那个逆天的大魔王呢。
“是啊，他让我丢尽脸面，这一个多月来，王都内不知有多少人在嘲笑我因为女人才保住了一条命。”
阿兰似笑非笑地自嘲着，伊利安瞥了他一眼，只见他的兄长大人话虽这么说，可从表情上来看，却看不出太多的懊丧来。
“兄长大人，其实我一直都想问您……”伊利安道，“上次大典之战，您为何未出全力？”
阿兰闻言诡秘一笑，一双好看的眼睛会说话一般看向伊利安：
“被你看出来了？”
伊利安点头：
“虽然我中途就被那混蛋的分//身引到了神庙那里，可在我走之前，您就已与他交手，那时您便未出全力。而我离开之后的战况，事后我听盖文和凯西恩说过，我觉得，您还是没有出全力与他对抗。”
“神国的异能对那魔王殿下无效啊伊利安。”在自己最亲近的弟弟面前，阿兰感慨道，“既然无效了，那么出不出全力，又有何分别？”
“话虽如此，可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伊利安想到那一天阿兰身上的沉重伤势，依然觉得心有余悸，“您总不会打从一开始就指望着拉弥撒质子吧？”
“怎么可能？处境再怎么不利，我都还没懦弱到指望女人保护。”
阿兰定定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原本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神情不知何时沉静了下来。从伊利安的角度看去，他只觉得兄长大人少见的严肃深沉。
“伊利安，对于那天奥塞尔王的战术和战力，你有什么看法吗？”
“他最厉害之处，在于可以同时变出无数分//身，每个分//身又可以作为单独的个体独立发起进攻，且战力几乎相同。这样一来，他虽然缺少得力的帮手，却仍旧可以把我们打得措手不及。”
伊利安提起那日的战斗，向来冷淡的双眸中却仍有火焰在燃烧。
“而且，就算打败了他的其中一个分//身，对他的本体也没有什么影响。那些分//身看上去都是本体，使得我们根本无从分辨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你说的很对，伊利安。”阿兰沉着脸，缓缓颔首，“那你刚才所说的这些，有没有让你联想到什么？”
“联想？……”伊利安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看上去若有所思，“其实我那天就觉得，他的这种战术，和济慈家族的异能倒有几分相似。”
听到这个答案，阿兰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却没接话。伊利安对着兄长大人的表情愣了好一会儿神，突然问道：
“兄长大人，您也早就这样想了？”
“济慈家族最广为人知的异能无疑是‘福音幻境’，可是，这却不等同于他们家族只有这一种异能。”
阿兰答非所问，却又等于已经回答了伊利安。
“没错，那奥塞尔混蛋所示现的众多分/身，与济慈家族的‘谜音重影’很是相像。只是，经那混蛋使出来之后，感觉威力大了许多。”
在阿兰的引导下，伊利安将他曾经在一闪而过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兄长大人？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近来，我一直在想两个问题。一个是，为何我们的异能会对那奥塞尔王全无效用？另一个，就是为何他的战术会和济慈家族的异能如此相似？这是巧合，还是……”
阿兰的右手虚握成拳，轻轻托在他的下巴之下，做深思状。
“兄长大人，您难道怀疑济慈家族与那奥塞尔混蛋有所勾结？！”
纵使是对大多数人和事都意兴阑珊的伊利安，也仍旧免不了被阿兰的这种大胆猜测给惊到了！
“兹事体大，没有证据之前，我都不会乱下定论。”
阿兰居然没有否认伊利安的说法。
“这怎么可能呢？凭济慈家族与王室的关系，他们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通敌叛国的事情？”
伊利安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再说，就算他们家族真的出了叛徒，那这叛徒又是通过什么办法，将只靠血缘传承的异能，移到那奥塞尔混蛋身上？！”
对于伊利安的种种疑问，阿兰闭口不答。伊利安等待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兄长大人，究竟是什么理由，让您怀疑到济慈家族的头上？”
若不是已经掌握了一定程度的证据，伊利安决不相信他那为人处世几乎滴水不漏的兄长大人，会无端端怀疑素有“皇亲国戚”之称的济慈家族。
与伊利安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阿兰此刻却突然显得一脸无辜。他神态莫名地与伊利安对视着，还不忘挂起一个装傻似的微笑。
“伊利安，你放轻松一点，我只是现在左右无事，所以跟你随便聊聊解解闷。”阿兰边微笑着，边扯开了话头，“你刚才也说了，济慈家族说什么也没法和奥塞尔王扯上关系，所以，别多想了！”
伊利安一言不发地瞪着阿兰，似乎还不想就这样被他糊弄过去。可是，阿兰那边却一副铁了心不愿再往下说的样子，他随手从一旁的矮桌上拿起一只信封，在伊利安眼前晃了晃。
“看，奥斯汀的小儿子都出生了。想必回去之后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一起去济慈家参加满月晚宴。”
阿兰说着，假装兴致勃勃地重读了一遍他早已读过的这封简讯。
伊利安对于阿兰的避而不答十分不满，他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撇过脸去对着窗外，生着小孩子气的闷气。过了一会儿，他见阿兰仍然没有想要妥协的意思，便存心咕哝道：
“兄长大人，您什么时候对这些应酬晚宴感兴趣了？况且济慈家，还有个达芙丽卡小姐呢。”
见伊利安这孩子特意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自己讨厌的人名，阿兰头都不抬便可以确定他这个弟弟是真的不高兴了。可是，即使伊利安再不高兴，他也不会继续刚才的那个话题了。
——兹事体大，如果有什么风险非冒不可，那就让他这个兄长大人一力承当吧！
“啊，说的是呢！”阿兰刻意做出一副突然被点醒的样子，想以此来哄弟弟开心，“女人才是最麻烦的！”
见阿兰说来说去，都只是想把话题越扯越远。伊利安不买账地撇了撇嘴角，依旧看向窗外，不去理睬他的兄长大人。
路两边的树林、景物在马车的反方向上快速倒退，正像马车中各怀心事的三人心中纷飞的思绪。
作者有话说第76章 第七十二章 逡巡的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