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第131章 是夜 ...
-
阿兰将阿洛兹送来的拉弥撒地图随手放在桌上，准备之后再研究。现在，他首先要洗个澡，把自从到奥塞尔战场后便没有好好清洗过的身体彻底洗干净。
说实在的，对于他这么爱干净的人来说，这么久没有一个像样的澡洗，若非非常时期，着实难以想象。
全身泡在温热的水中之后，阿兰闭上眼睛，脑中忽然浮现出那两个本该“军法处置”的骑士来。
他知道他们并没有按他说的去做，可他却也不愿再深究到底。那些骑士说的并没有错，他只是诺德家的公爵而已，并不该过分插手道格拉斯家族骑士团的事情。
他对那两名骑士的“严惩”，更多是做给嘉柏莉看的。
军中像那两名骑士的男人还有很多，想管都管不过来。如果不能化解战争，如果拉弥撒不能站在圣波克利亚对等的地位上，这样的事就绝不可能从根源上被予以杜绝。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太过较真、为此树敌呢？
虽说他在圣波克利亚算是活在金字塔顶端的大贵族，可他却一直非常留意克制自己的权利欲。因为他一直深信，权利的滥用会带来自我膨胀，自我膨胀很容易招致自我毁灭。
阿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蒸腾的水汽，在心中默默地想：真正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没有丝毫不顺心意之事的人，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洗完澡之后，阿兰换上骑士们为他准备的临时制服，坐在房中清晰度抱歉的铜镜前剃须。
房门处传来几下敲门声，光从这敲门声他便可以断定是嘉柏莉。阿兰随口说了一声“请进”，嘉柏莉的小脑袋果然从门口探了进来。
“阿兰，一起吃饭吗？”
阿兰嘴部周围的剃须泡沫尚未刮去，这令他看起来有些滑稽，嘉柏莉蓦地一愣，忽然有些想笑。
“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
阿兰心想，能逗她一笑，自己的形象打折也算值了。
“没关系，我正要弄干净呢。”
嘉柏莉走进房中来，有些好奇地看着阿兰刮胡子。他们虽然已朝夕相处了好一阵，可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刮胡子的场景。
这些活计平时都有侍从帮他打理，因此阿兰的手法看上去略显笨拙。嘉柏莉忍不住指出道：
“原来你也有不擅长的事啊？”
阿兰瞥了嘉柏莉一眼，发现她的情绪比刚才好多了，他便也跟着放心了不少。
“这世上哪有样样精通的人？那样的人不是人，而是神。”
“我来帮你刮吧？”嘉柏莉显得跃跃欲试。
“好意心领了，我的公主。”阿兰赶紧拒绝，“我还不想满脸挂彩。”
嘉柏莉嘟嘟嘴，脱口而出：
“这么注意自己的形象？难道最近要跟什么重要的人碰面？”
原本嘉柏莉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没想到阿兰却顺水推舟回答道：
“是啊，过两天可能要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总不能弄得太狼狈吧？”
嘉柏莉呆了一秒，在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之后，小脸不受控制的红了。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嘉柏莉脸红之际，阿兰早已清理好了脸部。去掉胡须之后，他的脸又变回了往常那清俊干练的样子。
“好了，我们吃饭吧？”
阿兰说着，拉过嘉柏莉的手，两人一起围桌而坐。嘉柏莉还想着他刚才说的“岳父、岳母”云云，心里有种止不住的欢喜感，却又有无边无际的担忧。
——仇视圣波克利亚多年的父王和母后，真的能接受阿兰这样的女婿吗？
阿兰将嘉柏莉的出神看在眼里，对她出神的原因，他也心里有数。他将一只面包放到嘉柏莉的面前，微笑着对她道：
“我的公主，别胡思乱想了，饿了这几天，先把肚子填饱吧？”
嘉柏莉闻言瞄了阿兰一眼，看起来，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可自己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嘉柏莉拿起面前那块涂过黄油的面包，咬了下去。
“哇！……这面包真好吃！……”
几天没吃上像样食物的公主，发出了与贫民一样的感慨。
简单的晚餐过后，阿兰将那张军用地图摊开在桌面上，嘉柏莉就坐在他身旁，两人一起看向这张布满圈圈点点的布料。
“王城的位置在这里，而我们在这里。”
阿兰用手在地图上画着。这地图是圣波克利亚方面制作的，所以对他来说不存在文字不通的问题。
反倒是嘉柏莉看得有些云里雾里，若不是阿兰指出，她还没找到王城的所在。
“我们若是从这里骑马过去，最多一天应该就可以到达王城边缘。”
阿兰的视线朝着反方向看过去，不久便找到了比翼龙最初载着他们两着陆的大概方位。
“我们降落的地点还是不错的，如果落得再远一些，我们可能还要过好久才能到达王城。”
“也不知道现在王城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嘉柏莉喃喃自语。从神情看，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目的。王城那里一定是凶多吉少，不然，离王城还有一段距离的这个小镇，又怎么会沦为圣波克利亚骑士的度假村？
阿兰已经从与骑士们的对话中了解到了王城目前的处境，可是，为了能让嘉柏莉今晚正常入睡，他决定不告诉嘉柏莉这些事实，而是岔开话题道：
“负责王城守卫的，还是拉徒家族吗？”
“嗯，应该是吧，拉徒世家统领拉弥撒军队已经一百多年了。”
“真是奇怪，拉徒家族从没出过什么杰出的用兵人才，这百来年间也常吃败仗，可拉弥撒王室为什么还一直让他们家族手握兵权呢？”
嘉柏莉叹了口气，摇头道：
“也许是因为拉徒家族的人从一百多年前就开始迎娶王室公主的缘故吧？通过联姻，不断巩固着他们家族的地位。”
听了嘉柏莉所说的，阿兰不禁失笑道：
“有这么本末倒置的因果关系吗？难道不该是某个大家族先有实力之后，王室作为拉拢考虑，才将公主下嫁给他们家族吗？这样一来，便将他们拉上了同一条船，既是拉拢，同时也是压制。”
嘉柏莉扑闪了两下眼睛，无奈道：
“我们拉弥撒人对于权术啊、兵法啊这些都不精通啦，所以才一直被你们圣波克利亚欺负。”
阿兰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嘉柏莉这话说她自己他是相信的，但若要将范围扩大到整个拉弥撒，就绝不可能了！
单从拉弥撒与奥塞尔两国联手来说，就是拉弥撒另有打算的铁证。至于那个稳居高位不倒的拉徒世家，很有可能是因为非常精通权斗之术，所以才能屹立不倒。
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也并不少见，有些人可能毫无真才实学，但极其攻于心计。他们能完美地掌握当权者的心理，从而投其所好，并一步步爬上权利的巅峰。
论功领赏时由他们来，出事受罚时由别人去。通过先人与王室联姻而站稳脚跟，并在百年间不断培植自己的势力，最终终于拥有了可以反过来要挟王室的势力，这才是拉徒家族的真实情况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拉弥撒的权利核心可能并非只在王室，而是已经旁落到了拉徒家族之中。
不论事实究竟是怎样的，他们圣波克利亚方面都需小心留意拉徒家族之人。
嘉柏莉见阿兰突然之间就不说话了，而且看上去若有所思，便问道：
“你怎么啦？在想什么？”
阿兰被嘉柏莉的声音拉回了思绪，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所以那时候，你才会说你父王可能会让你嫁给比伯尔·拉徒？”
嘉柏莉被这个过于突兀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
“那时候？”
嘉柏莉一脸迷茫，可渐渐地，上一次与阿兰像这样暂住小旅店时的情景开始在脑中回放，阿兰所指的事情，也回到了她的记忆中。
那时候，他曾问过她，她父王心中的乘龙快婿是谁，她好像提过是比伯尔·拉徒……没想到，他竟然就此记下了……
“啊……对……”反应过来的嘉柏莉含含糊糊道，“拉弥撒王室下嫁公主给拉徒世家，已有百年历史……我父王只剩我这么一个公主……如果没有意外，我的确有可能会……”
“真是失态……我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拉弥撒王室与拉徒世家之间的这一层关系。”
阿兰的表情看上去甚是懊悔自责，可他懊悔的点却不是嘉柏莉预想中的那个。于是，不怎么高兴的小公主扁扁嘴，酸味扑鼻地道：
“就是啊，心细如发、无所不知的阿兰大人，之前怎么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呢？”
“唉……”阿兰还有模有样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如果不是认识了你，我可能再过几十年，也不会想到要去留意拉弥撒的公主都跟谁结婚了吧……”
阿兰说着，不老实的爪子还伸到了嘉柏莉放在桌上的手那里，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才发现被阿兰算计了的嘉柏莉羞得想抽回手，却被阿兰牢牢握住，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你……”嘉柏莉羞红了脸，“笨蛋！”
阿兰得逞地笑了，得寸进尺地问嘉柏莉：
“我的公主，刚才见我没有嫉妒，你不高兴了吧？”
“……”
见嘉柏莉哑口无言，阿兰洋洋得意地微笑着，看起来心情着实是不错。
“拉弥撒下嫁公主给拉徒世家的百年传统，到了这一代就该断绝了。如果有机会，我真想亲自跟比伯尔·拉徒说明这件事呢。”
阿兰用一副吃定嘉柏莉的神情笃定地说着，不禁令嘉柏莉既不甘心又有些窃喜。
——他还真是“厚颜无耻”呢！自己还真是没用不争气呢！
“嘉柏莉，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阿兰声线黯哑地开口提议，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上一次，在圣波克利亚那间乡野小店中的情景。
阿兰还记得，那一晚嘉柏莉奋力抽在他脸颊上的那记耳光。不知为何，现在回想起来，他竟然觉得格外刺激。
见嘉柏莉低着头坐着不动，阿兰站起身来，一把抱起了曾打过他的公主。
嘉柏莉这次没有再反抗，虽然她心里是鄙视自己的没用的。
可她实在是爱这个男人，即使当中夹杂着国恨家仇之类沉重的东西，可她的爱却是纯净无染的。
即使明天醒来就又会面临种种的指责和非议，但至少现在，就让她沉浸在甘醇旖旎的爱恋之中吧。
作者有话说第140章 第131章 是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