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DE A》Vela

10、I for Isolate

　　通往西部港口的公路上，军绿色的吉普流畅地驶过砂石铺就的简陋路面，后轮一路扬起尘土。馒头摇下了自己手边的车窗，探出头去望了眼铅灰色的天空。
　　“这天搞不好会下暴雨呢，不如我们找地方停下吧？”十四坐在驾驶座上对后座的ACE和馒头说道。
　　“天气预报也说会下雷阵雨。”馒头一边喝着果汁一边补充道。
　　“呜……”ACE缩成一团，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着。
　　“喂，ACE，你也表个态啊。”十四催促道，“错过前面那个小镇就又要跑一段路才有落脚的地方了。”
　　“呜……呃……”ACE的声音听起来是身体不太舒服。
　　“你这个白痴拜金女！不要发出这种意义不明的声音！作为队长好歹也下个决定啊！”馒头揪起ACE的领子，“咦？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ACE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行了……呜……呕……”
　　“喂！不要吐在我身上！！”
　　“你们！不要在车上打架啊！”十四的咆哮随着轰隆雷鸣一同炸裂。

　　因为ACE的呕吐物弄脏了车子而不得不停下找住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达到了歇脚的目的。
　　“你啊，都这么大了还晕车么？”十四皱着眉头教训瘫死在床上的ACE，“这时候让我去哪里找人洗车啊！”
　　“我去吧，只要把里面的座套和垫子给换掉就可以了吧？”馒头朝门外走去，“新的在后备箱里吧？”
　　“没错，麻烦你了。弄脏的就扔掉吧。”十四想了想，又追到门外补充道，“如果下雨的话就回来。”
　　“知道了。”
　　“刚才那个大妈是不是说，往前面就是隔离区了？”ACE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正常。
　　“嗯，看来我们是算错路程了，我还以为要再开过一个镇才会到。”十四走到她床边坐下，“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在这住一晚上了，托你的福。”
　　“那真是抱歉啊！”ACE大声地道着歉，毫无诚意。
　　“比起这个，我比较介意店主说的。”十四将后脑勺枕在交叉的双手上倒了下去，身子陷进弹簧有些坏掉的沙发里。
　　“下雨天就会出来的食人鬼？”
　　“嗯。”
　　“也许是那次的附带产品吧。”ACE的视线越过生了铁锈的窗户，投向铅灰色的天空，窗外传来淅沥的声音，但瞬间便转为暴雨倾盆，“啊，下雨了。”她自言自语道。

　　馒头将换下来的座套和垫子挂到路边的树枝上，自言自语道：“要是雨洗不掉再丢掉好了……”
　　有什么东西的影子，把他的影子给覆盖住了。

　　扰人的雨声中，突兀地嵌入了一声沉闷的咆哮。
　　“什么声音？！”ACE猛地睁开眼睛。
　　“我去看看！”十四抓起桌上的弓弩冲了出去。
　　“十四！等我！”ACE跟着他刚跨出门，却又转念一想，回身抄起承影再次冲了出去。
　　两人冲入了泼天的雨幕中，被烧成焦黑的怪物惨叫着倒下，馒头的瞳孔被火光映得发红，他翻着三白眼，不耐烦地啧道：“下雨本来已经让人够烦的了，还有这种家伙出来吵嚷。”
　　ACE毫不淑女地吹了一声口哨：“真是毫不留情啊。”她把已经出鞘的刀收了回去，“看来不需要我们出场了。”
　　“哼，没有了白龙，你也只是个无能废物罢了。”馒头抬起眼皮斜了她一眼，恶毒地嘲讽道，一边捶着肩膀一边穿过雨幕走回旅店。
　　“小心！”十四却突然脸色一变，抬手就是一箭，箭头牢牢地嵌入馒头身后的怪物体内，怪物再次发出一声摧残耳膜的惨叫。
　　“我明明已经把他烧成炭了……”馒头震惊地看着再次爬起来的怪物，“这到底是……”
　　“不管是什么……”ACE唰地一声拔刀出鞘，矮身向前窜去，“砍倒就是了！”
　　承影之所以为名刃，是因为使得快极的时候便有影无形。一条优美的弧光划破沉重的雨幕，将怪物拦腰砍断。
　　“嗯！裂叔果然好用！”ACE自鸣得意地夸耀着手中利刃。
　　“喂！不要这么亵渎死者！”十四颇有一箭射穿她脑壳让她清醒清醒的冲动，虽然年岁相差甚远，他好歹也与裂叔私交颇好。
　　馒头弯腰凑了过去：“啊……这家伙的内脏完全是一滩水呢。”
　　“什么？”ACE也凑热闹地蹲了下去，随后立刻扭头吐了起来。
　　“你怎么又吐了！！”十四挑起眉毛，迅捷地往后一跳，避开了地上的污秽。
　　ACE虚弱地喘着气，耸了耸肩回答：“不知道，可能是吐成习惯了……”
　　“这就是村民所说的食人鬼么？”十四推开呕吐不止的ACE，取代了她的位置，“奇怪……”
　　“你也觉得奇怪？”馒头看着他，“我也是，不过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这味道……ACE！好臭！你要吐死远点！！”

　　“我觉得那个所谓的食人鬼，其实是从隔离区里出来的人。”回到房间，ACE喝下十四倒给她的一杯热水，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她最大的弱点也许就是容易晕车、晕船、晕飞机的体质以及被饕餮本能给搞坏的消化系统吧？
　　“一恢复过来就一副臭屁的样子。”馒头靠在床边撇着嘴小声说道。
　　十四听了ACE的话，倒是若有所思了起来：“人？人……不过经过十年前那事，还能有人么？”
　　“不就是因为有异样，那个什么临时司令部才把我们派来的么？”ACE歪着脑袋，勾起小手指伸入左耳掏着。
　　“ACE，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别在别人面前做这种不雅的动作好么？”多少算是前辈的十四，将眉头蹙了起来，摆起了监护人的派头。
　　ACE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声，应道：“这说明我没把你们俩当外人啊。”
　　“我倒希望你把我当外人！”临时监护人立刻毫不犹豫地吐露出了心声。
　　馒头把抱起的双臂放下，身子往前探了探：“你们刚才说的十年前……是什么事？”
　　“在出任务前用一下功会死啊。”ACE弹了一下指甲，“每次都把别人当搜索引擎，很方便么？”
　　“抱歉，我是文盲。”馒头摊了摊手。
　　“你知道科学部下属的82研究所吗？”十四同情地看了ACE一眼，无奈地向馒头说道。
　　馒头点了点头，科学部下属的几家以两位数字冠名的研究所都称得上声名狼藉，其中尤以专攻基因方向的82研究所最为臭名昭著，生活在格兰莫利亚的人大多知道这家研究所的恶名，甚至会用它来吓唬哭泣的小孩子——“如果你不听话，就把你送去82所做实验体！”
　　虽然只是吓唬小孩子的话，但的确有些基于各种原由狠心抛弃孩子的父母将子女卖给82所，以交换糊口的金钱与食粮，甚至一份薪水微薄的工作。
　　“那个研究所，从建立的时候起名声就很不好，据说他们打着政府的幌子一直在从事非法研究——如果他们平时做的研究算得上合法的话。”
　　“有政府做后台，就算再乱来也不叫非法吧。”ACE插嘴道。
　　“你有意见就请自己来讲。”十四心平气和地说。
　　“我错了，十四老师，请你继续……”
　　十四接过ACE毕恭毕敬递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十年前那个事件就是他们搞出来的，不过因为影响太恶劣，除了政府某些部门之外，消息全部被封锁了。”
　　“某些部门？”
　　“除了科学部之外，还有就是为他们擦屁股的军部和我们教团了。那个时候我也好ACE也好都还没加入组织，我也是进来之后听前辈们说的；他们说当时那个惨状，比喻为地狱图景也不为过……”十四的表情严肃起来，“不，那里变成了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
　　他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更加厌恶地皱紧了眉头，似乎认为光是叙述这件事，就会沾染上污秽一般。
　　看十四停了口，ACE自然而然地接下去说道：“我是听裂叔说的，他们到那的时候，所有的人要么是在咬噬着别人的身体，要么就是在啃食自己的血肉。唯一全身完整的是一个婴儿，没有人袭击他，反而畏惧一般地与他保持着距离，但又仿佛是工蜂簇拥着母体一般聚集在他的周围。”
　　“军部应82所的要求把那个婴儿带了回去。虽然教团的人已经警告过他们了，但是军部那帮傻大胆完全不怕这种邪气十足的东西，结果自然……”
　　ACE卖关子地停住了口，馒头则完全沉浸在了听众的气场里，好奇又带着些恐惧地追问：“难道就连在首都的……”
　　“哪里能撑到格兰莫利亚啊。”十四笑了笑，“还没出这个镇，所有接触过那个婴儿的军人全部死亡。目睹死亡时场景的教团执行者，有两个活活被吓疯了。而那个婴儿，却从此下落不明。”
　　“虽然军部用了很多方法，但就是逼问不出那个混账研究所做的是什么实验，那个婴儿又是什么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只有草草给那几个牺牲的军人挂上因公殉职的勋章，发了一大笔抚恤金给遗族，然后就此了事。”
　　“居然派我们来这么危险的地方！”馒头将手里的果汁罐头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中，撞出短促的声响，“开什么玩笑……不是说只是在卫星照片里拍到可疑黑点么？”
　　“不用担心，十年过去了，那个隔离区里应该没有危险了，只要不要接触那个婴儿就没事了。”十四安慰他，“当初进入的教团执行者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想起了如今已经不在的龙裂，露出了怃然的表情。
　　“当初是婴儿，现在不知道长成什么鬼样子。”
　　“反正，进入那个隔离区以后看到的一切会动的物体全部砍倒就可以了。”ACE婆娑着承影接口道。
　　“自从这家伙拿到这把刀以后，似乎变得更危险了。”十四面露后悔的神情，“早知道不把刀给你了。”
　　ACE咧嘴一笑，气势堂堂地指着他说道：“这是裂叔的遗物，当然要由他的徒弟来好好使用！”
　　“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肯承认自己是他的徒弟么？！”
　　馒头挠了挠头，不想参与到这两位例行的拌嘴中去，他走向门口：“你们继续吵，我先回房去睡一觉。”门打开的时候，他却愣住了。
　　“怎么？被定身了么？”ACE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馒头缓缓地把门关了起来，回过身面无表情地问她：“ACE，你的朋友是不是有偷听癖？”
　　“咦？我的朋友？”ACE走到门口，将门再次打开，“吉尔？你怎么在这里？”
　　从昏暗的走廊里踏前一步走入明亮的室内，年轻血族奢华的金发在白炽灯的光下闪着华丽的光泽：“呀~诸位！真是巧遇！”
　　“你到底在门口偷听了多久？”馒头仰着头喝问。
　　“馒头君，不要介意。我只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所以想确认一下而已。”吉尔佛德展露出迷人的微笑，“ACE，许久不见，可有想我？”
　　“一般。”ACE面无表情的回答伤透了吸血鬼贵族的心。
　　馒头打了个哈欠，想起了自己原本的目的：“我回房了，有事再叫我吧。”
　　“哦好。”十四应道。
　　“咦？这里还有一位先生？”吉尔假装这才注意到十四的存在，露出了惊讶到夸张的表情。
　　“吉尔佛德•温彻尔！你每次都无视我也太无聊了吧！”
　　“啊~抱歉抱歉~原来是十四啊~”吉尔无辜地歪着头说，“我真的没有看到你啊~”很显然，对十四超出必须的反应，他乐在其中。
　　“好了好了。”ACE揉着太阳穴，“你们俩每次见面都要吵架，我都腻了，你们就不能消停消停么？”
　　“我也没有办法啊。”吉尔佛德不客气地坐上了沙发，“这位先生每次看到我就好像看到了敌人一样，上次被他冻成冰雕的事还记忆犹新啊。”
　　“哼，你也不要每次用这种盯着血袋的眼神看我！要不是把你冻成冰雕我这里就被你咬出个洞了！”十四爆着青筋指着自己的脖子。
　　“这是血族的本能啊。”吉尔佛德无奈地摊着手，“谁叫你的血是排名前十的美味呢。”
　　“血型罕见又不是我的错！！”
　　“不过~”吉尔佛德的金眸闪过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在这房间里的两位，都是血族最爱的佳肴呢。”
　　“吉尔，如果你敢吸我的血，我就把你的□□抽干做成蝙蝠标本挂去室长的新办公室。”ACE抬起下巴威胁他道，随后手指着十四说，“不过这个热血旺盛的笨蛋你吸掉一点也没关系。”
　　虽然本就知道落井下石是ACE的本性，但十四还是爆肝地怒喝道：“ACE！这就是你的同伴爱么！”
　　面对再次发飙的十四，ACE歪起唇角，凑到了他的耳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呼着暧昧的热气，一边用甜腻的声音说道：“哎呀~十四~别在意嘛~医生说偶尔放血有益身体健康~”
　　仿佛应和ACE的话一般，吉尔佛德的獠牙露了出来：“十四君，你就成全我对你这无法消退的渴望吧……”
　　“别过来！！！”
　　因为隔音效果太差，隔壁房间的大吵大闹传到了馒头的房间里，他皱了皱眉头，又翻了个身。虽然依旧闭着眼睛，但他的嘴唇动了动，嘟哝道：“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也许他们这个小队可以称得上是罗兰德•兰斯洛特所说的“热闹又愉快的队伍”吧？

　　晚餐时间。
　　“哎？吉尔先生也要加入我们？”馒头一叉子抢走ACE看中的那块牛肉，一边放回自己盘子里一边说道。
　　“嗯。”吉尔佛德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玉米浓汤。
　　“是密党的任务么？”
　　“不是，那里有一样我们温彻尔家族的东西必须要回收。”
　　“回收？那里除了腐肉和毒血之外应该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十四咽下嘴里的羊扒说道，伸手把ACE面前那块黑森林蛋糕给拿到自己面前，“已经是晚上了，你不要再吃这种高糖分的东西，血液会凝成糖块的！”
　　听到血液这两个字吉尔佛德的眼睛就噌地发亮，笑嘻嘻地接口：“这样的话，我想尝……”
　　“尝你个头啊！”十四不客气地将蛋糕碟砸到他的头上。
　　ACE的双眼湿润了起来，可怜巴巴地对十四说：“十四，你要是不给我吃的话，我会因为低血糖而昏倒的。”
　　“如果你会低血糖的话，那全天下因为甜食而肥胖的人就不存在了。”馒头慢斯条理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幸灾乐祸地火上浇油。
　　“快道歉！向全世界因为甜食而肥胖的人道歉！”ACE揪过馒头的衣领一边摇晃着他一边吼。
　　“不过……”吉尔佛德用餐巾擦着嘴唇，“不过，你们想要去隔离区吧？我奉劝你们别进去的好。”
　　“咦？话题突然从血糖上转到工作上了么？”ACE放开了馒头，低头继续吸着面前的意大利面，口齿不清地说。
　　“为什么叫我们别进去？”十四斜着眼睛瞥着吉尔佛德，“难道你这头死蝙蝠都进得去的地方，我们会无法活着出来么？”
　　“十四君，口气不要这么冲嘛。”吉尔佛德闭着眼睛微笑着，仿佛在回味刚才那顿饭的味道，“那里面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那个东西，可不是区区十年就能死掉的。”
　　“那东西……你是说……”十四的唇被吉尔佛德的手指抵住，金发血族笑着说：“嘘，这种危险的话还是回房间说的好。”
　　“看吧，馒头，吉尔很显然和十四有一腿。”ACE把最后一根意大利面吸入嘴里，满意地叹了口气说道。
　　馒头无声地点了点头。

　　“难道吉尔你知道十年前那个婴儿是什么？”ACE在沙发上伸着懒腰，随手抓过自己的包抱住，身子蜷缩进沙发里，看着月光下坐姿优雅的吉尔佛德。
　　“不光如此，你们想知道的那个研究所做了什么实验，我也可以告诉你们。”
　　“有什么代价么？”十四语气生硬地问道。
　　“代价么……”吉尔佛德的唇边浮起轻佻的笑容，“请让我今晚与ACE同床共枕。”
　　当事人ACE落落大方地立刻点头，毫不介意地挥了挥手：“讲吧，吉尔，又不是第一次和你睡一个房间。”
　　“十年前，是密党与教团定下互不侵犯条约的那一年。”吉尔佛德正色道，“其实要说实力，密党并不弱于教团，但是这个互不侵犯条约却是由长老会直接派我去向教团主动提出缔结的，原因就是这个82研究所的实验。”
　　“咦？教团这边的版本，是密党为了更好的履行避世的戒律啊……”十四疑惑地问道。
　　吉尔佛德轻笑一声：“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了，温彻尔家的公爵居然被人类拿来做实验这种事。”
　　“做实验？！”馒头惊愕地提高了音调，“拿吸血鬼公爵做实验？！”
　　“虽然是旁系，但是还是很丢温彻尔家的脸。”吉尔佛德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线条流畅的下巴，“他是怎么被抓去的已经无从得知，发现的时候这个南洛贝里事件已经发生了。”
　　“南洛贝里事件？就是那个隔离区……”
　　“没错，这就是它的正式名字，恐怕你们很少听人提起吧？那个婴儿，其实是用那位温彻尔公爵的身体制造出来的孩子，至于是怎么造出来的我们就不知道了。唯一知道的是他的心脏，是完全继承于那位温彻尔公爵。”
　　“就是说……挖出来？”ACE小心地用右手做了个手势。
　　吉尔佛德点了点头：“除了那颗心脏是他的之外，其他的应该都不是。那些人吃人、血管爆裂的异常现象，在血族的预言书《影之文书》中称为咎罚。”
　　“咎罚？”
　　“创造生灵，那是自然才拥有的权力。”吉尔佛德解释道，“背叛自然、忤逆天理、以及那些妄图拥有至高存在才能有的权力的人，施加于其上的天怒，就被称为咎罚。”
　　“可是那不是82所那帮科学怪人做出来的事么……怎么会降罪在村民和那个被造出来的婴儿身上？”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事？”吉尔佛德反问道。
　　“这……”十四答不上来。
　　“以教团视自己以外的异能者皆为下等生物的高傲姿态，怎么会和主动提出缔盟的密党签订协约？只是死几个下级军官就可以让那些顽固的老头子点头么？”
　　“难道他们……”
　　“82研究所，现在的所有成员，都是八年前或者之后加入的。”吉尔佛德缓缓地吐着字，“那栋研究所的大楼，整整两年都没有人进去过，也没有人出来。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实施了‘咎罚’，《影之文书》中提到过这个制裁的权力只属于血族先祖‘该隐’，不过我个人更倾向于把这解释成对违背自然规律的扭曲进行的纠正行为。”
　　“那么，吉尔你是要去取回那枚心脏么？”
　　“没错。”吉尔佛德点了点头，“本来想放着不管的，但是似乎有人想利用它做不好的事情。原本就这么随它去的话，再过个百八十年的也就泯于尘土了，不过它好像不甘寂寞的样子。”
　　“不过是颗心脏，你别讲得好像妖怪一样。”ACE露出恶心的表情。
　　“那可不是普通的心脏，那是在神的愤怒下都没被碾成齑粉的心脏啊。”
　　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的十四突然说道：“你们这群生活在太阳背面的魔物，也敢从口里冒出‘神’这个字么？”
　　“十四君，原来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看我的啊。”吉尔佛德故意露出受伤的表情。
　　“吉尔佛德！其他的我也就无所谓了！但你用那种轻佻的态度提及‘神’，甚至将‘神’与你们的‘该隐’相提并论……”
　　“十四！”ACE高声制止了他，“十四！血族又不是背叛‘神’的魔物，从信仰上来说，他们和我们是同一边的啊！”
　　十四用更为高亢的声音压倒性地反驳道：“胡言乱语！谁和这种邪魔歪道是同一边！”
　　“神对该隐说，从此以后你不得生活在阳光之下，而且靠吸食他人的鲜血为生。如果有人杀死该隐，他就会遭到七倍的报应。”ACE看着十四的双眼，沉着脸色低声背诵了起来。
　　诵念圣典的声音庄严而沉着，与以往那个轻佻而妄自尊大的ACE迥然不同，仿佛让人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缇娅•格兰特一般的正统声音。
　　吉尔佛德笑了起来：“ACE，意思很好的表达了出来呢。”随后他带笑的视线移向了十四，“我们俩之间的战争，是不是该握手言和一段时间呢？”
　　“十四……”ACE压低了声音唤着他，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吉尔是我们的伙伴……”
　　勉强伸手握了握吉尔佛德的手，十四又马上将之甩开：“我去睡觉了，不管你们了。”
　　“十四君真是别扭得可爱呢。”吉尔佛德的声音在他身后慢悠悠地响起。
　　“吉尔你这么喜欢十四么？”
　　“喜欢啊~不亚于喜欢你呢。”
　　馒头从沙发上跳到了地上，“我也该回去睡了。那么，两位晚安。”
　　“晚安，馒头君。”
　　“晚安，今天的利息是54块6毛。”ACE没有忘记提醒他。
　　“……多谢提醒。”

　　第二天醒来，依旧是沉沉的铅灰色天空，和无休无止的雨。
　　“啧，这雨居然没停。”馒头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一边拍去手上的面包屑一边说。
　　“火焰少年在雨天的时候就基本等于废柴啊。”吉尔佛德微笑道。
　　ACE摇了摇头：“才没有呢，你昨天没看到，这家伙就算是下雨天还是能把敌人烧成炭。”
　　“咦？已经那么厉害了么？”吉尔佛德重新打量着馒头，“中国有句古语，士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你不要说那么高深的话，馒头他听不懂的。”ACE抢过十四面前的果酱面包一口吞了下去，“这是昨天的黑森林蛋糕之仇。”
　　“哼。”十四把叉子扔进空了的盘子里，“我很期待你什么时候会变得又肥又胖。”
　　“太天真了十四！我会做运动啊。”ACE得意地将自己的甜玉米汁一饮而尽，活动着手腕打算拿十四来做一做运动。
　　馒头站在门口不耐烦地催促着已经吃完早饭却还在磨磨蹭蹭的三人：“你们快一点。”
　　“哎呀哎呀，这么快就有激烈的饭后运动了。”ACE拖着赖皮的腔调跳上了车，“十四，开稳一点啊，吃那么饱我可不想吐出来。”
　　“谁叫你一大早就吃一肚子甜食的。”十四猛地打着方向盘，ACE的惨叫声穿过雨幕响彻云霄。

　　“似乎有客人来了。”
　　被称为隔离区的无人地带里，一个如同这雨天一般潮湿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人来了么？”另一个声音应着，“真好。”
　　“是啊，真好呢，又有人来陪你了。”那个潮湿的声音发出了让人不舒服的笑声。

　　吉普车漂亮的一个甩尾，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不过总算是停了下来。车子刚一停稳，后车门便被迫不及待地打开，ACE连滚带爬地下了车，蹲在路边吐了起来。
　　“这是果酱面包之仇。”十四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淡淡地说。
　　“吉尔先生？”馒头注意到了脸色不善的吉尔佛德，“你也晕车么？”
　　朝着他笑了一下，吉尔佛德摇了摇头：“只是感觉到了……残留在这里、被遗弃的怨恨。”他抬手拂去脸上的雨水，“真是让人不愉快。”
　　ACE撑起伞，将他遮入伞下：“即便是血族，淋到雨也还是会感冒的吧？”
　　“不知道，也许吧。”吉尔佛德温和地朝她露出了微笑。
　　ACE不客气地把伞柄塞入他的手里：“高个子打伞，天经地义。”
　　馒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这两个人，将自己的手里的伞默默地伸向了十四。
　　“不用跟着ACE学啊！”

　　看着不客气地将自己拦住的军人，ACE取出怀里的文件：“这是军部和教团联名签署的通行证，我们是教团的人。”说着，身后的馒头和十四都亮出了自己的银十字徽章。
　　军人盯着打伞的吉尔佛德：“那这位先生呢？”
　　“他的徽章前两天被一个魔物的胃酸给溶掉了，你就不要提起他的伤心事了。”ACE若无其事地扯着谎。
　　“这样啊……那个很贵重吧？”
　　“是啊，真银哪。”吉尔佛德配合地叹了口气，“因为要重新铸一个，黎室长说要从这次的酬劳里扣一半呢。”
　　“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军人将身后的关卡打开，“小心一些吧，你们可以通过了。”

　　“啧，不知道是下雨的关系还是这里的原因。”馒头的靴子踏上废墟，“真让人不舒服。”
　　“馒头君也是么？”吉尔佛德问道，“我也是啊，就好像被人在手心里吐了口痰一样。”
　　“不，我的感觉应该和你不一样。”馒头迅速地和他划清界限。
　　ACE已经走出了吉尔佛德撑起的伞下，戴上了外套上的帽子，她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只剩一半的石墩上，审视着四周：“卫星地图上那个可疑的黑点，应该还要再往前一点……十四！能感应到在哪里吗？”
　　原本地理就非常差的ACE，在下雨天的时候体内的生物雷达更加的迟钝，只有感觉敏锐的十四能够准确地作出判断。
　　“在这种地方最好不要空手的好。”十四往手腕上的弓弩里装填着箭矢，“把裂……承影拿出来吧，我感觉到有危险在逼近。”
　　“十四的直觉比生命探测器还灵敏，还是相信的好。”ACE朝着另外两个人说着，把腰间的承影从鞘里拔了出来。
　　“说到武器，我和馒头君都是不用武器的呀。”吉尔佛德轻巧地叹了口气，将伞收了起来，“那我就用这个好了。”普通的雨伞在他的一挥之下，把身边的石头打成石屑，“啊呀，不愧是教团的产品，真是坚固。”
　　ACE跳到另一个石墩上：“十四！发现什么没有？”
　　“你后面！”十四话音刚落，一箭就擦过ACE的面颊朝她身后射去。
　　“真是不懂时机！”ACE手中的承影在雨中劈开一道水雾，身后那只怪物断成两截。
　　“还真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啊。”ACE一脚将尸体踢去一边，转身跳去另外三人那里，“情况不太妙。”
　　馒头他们看着四周不知何时围上来的怪物们，额上不约而同地沁出了冷汗，虽然都只是杂鱼，但从视觉上来说让人很不舒服。
　　“你们，是来陪我的么？”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谁？！”馒头手中火光暴现。
　　“你们，是来陪我的么？”那个声音继续问着，“呀，似乎，有一个人有着很熟悉的气息呢。”
　　吉尔佛德甩去金发上的水珠扬声说道：“你是在说我么？”
　　“你身上的气味好熟悉啊，不过我没见过你。”
　　“因为我和你是同类啊。”吉尔佛德手中的雨伞终于折成三截，被他狠狠戳入扑上来的一个怪物体内，“还不现身么？”
　　“你的玩具们，已经都没了哦。”ACE踏碎最后一个怪物的脑袋，厌恶地在石头上蹭着靴底的液渍。
　　“没关系，那种东西，要多少都能造出来。”那个声音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们来见我吧，快点，快点，到这里来。”
　　十四指了指右前方：“声音从那里传来的。”
　　“好，你等着，我们这就来找你。”ACE面带微笑地说道，最后一句话从齿缝里挤了出来，眼神突然变得狠戾，“找你出来杀了你。”

　　循着那听起来似乎相当快乐的声音，ACE一行到达了目的地，卫星地图上表示出的黑点，原来是地面裂开的一个硕大洞口，不知是地表坍塌还是断层造成的，仿佛是这黝黑的大地在诡异地咧开嘴微笑一样，让人不太愉快。
　　“下来，快下来，就是这里。”那个声音催促着。
　　ACE看着直通地下的洞口：“就是这里么？”
　　“没错，没错啊，快点下来。”
　　“哦？”ACE向十四使了一个眼色，“你别急嘛——”
　　话音一落，十四飞速地念过咒文，馒头还没反应出来是怎么一回事，面前那个洞口里突然响起了连串的爆炸声，吉尔佛德揪住他往外跳开的时候，火焰已经从他们脚下腾起，如同火山喷发一样的壮观景象。
　　“哼哼！十四的攻击用Φωτιά，就算你躲得再深也一样被轰至渣！”ACE双手叉在腰间，嚣张地笑了起来。
　　十四却是面如土色地扯了扯她的衣服：“ACE，你看！”

　　火焰升腾中，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从幽深地底爬出来的，由怨念与仇恨滋养的恶灵。

　　“这是啥？！”ACE看着面前的巨大肉块，尖叫着倒退好几步，“吉尔佛德！你和这种东西有血缘关系？！以后你都不要靠近我了！一辈子都不许靠近我！”
　　“这是……”吉尔佛德的金眸中出现了罕见的惊慌，“居然是……”
　　“是什么你说清楚！”馒头不耐烦地吼道。
　　“是铳牙……”吉尔佛德喃喃地说，“没想到……真的会变成铳牙……”
　　“虫牙？”馒头没听明白，“难道他和ACE一样都是甜食狂？”
　　“你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开玩笑实在是让人佩服。”十四冷静地评价着馒头的表现，“Φωτιά。”第二道炽热的螺旋火焰袭向那个从黑暗中爬出的怪物，却丝毫不起作用，烈焰在雨水中渐渐熄灭。
　　“喂……那可是螺旋炎啊……”十四不由睁圆了眼睛，“这到底……”
　　“铳牙，是血族堕落至最深渊的形态。”吉尔佛德继续说着，“从来只存在于传说中……没想到……”
　　十四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难道说，当吸血鬼与其他物种□□和灵魂相混之后而诞生的怪胎？”
　　ACE也在记忆中搜寻到了相关信息：“啊，是圣典里记载的……”
　　吉尔佛德•温彻尔同情地看着眼前的怪物，补充道：“被神抛弃，被同类抛弃，甚至连我们唯一的先祖该隐也将其抛弃的，不被任何生灵承认的存在。”

　　“好痛哦……好痛哦……”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一想到是由面前这团肉块发出的呻吟，ACE不由又觉得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好痛呀……”肉块继续呻吟着，“你们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只是，想找你们来陪陪我啊……”
　　“抱歉了，我们没有那个美国时间来陪你玩！”ACE利落地抽出承影，“十四！快点解决他！”
　　“干嘛要我上！你没看到连螺旋炎都对他没用么？”
　　“我才不想让裂叔碰这家伙！”
　　“说过了不要亵渎死者！”
　　馒头踏前一步，橘红色的火焰在雨中燃起，诡秘的火舌绕过他的指尖化为巨狮扑向面前的怪物。
　　“那是……幻焰？！”ACE被面前被赋予了实体的火焰惊呆了，“这家伙居然到了这种程度……”
　　全身不断溢出脓液的肉团发出尖利的哀嚎：“好烫啊！这是什么！真讨厌！马特里尔！马特里尔！”
　　“马特里尔？什么意思？”ACE疑惑地问身边的十四。
　　这时，肉块的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叫我吗？亲爱的多里斯。”
　　一个如同连绵的阴雨天一般潮湿泥泞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04/10/10 再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