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夜雨》蘅芜夜语

12、我是国舅爷

　　这贾宝玉在家里无法无天，闹脾气。用佛家偈语写下：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证，佛家用语，证验，这里是领悟的意思。佛教禅宗认为，经过冥思苦想，最后豁然贯通，达到佛家所追求的“真理”的最高境界，就叫做证。通俗说法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境，即指佛教追求的天国境界。也就是最终答案。贾宝玉是十三岁的少年，他能懂佛法吗？能通晓禅宗真谛吗？答案是不能。再者说读者里边有几个了解禅宗的？大家读不懂，就显得作者有能耐，有水平。既然这样，谁还看？所以正解是：贾宝玉玩虚幻。用禅宗做包装表达内心真实想法。刚刚贾元春省亲回家，你薛宝钗身临其境，你会不吃醋？就差一步呀，就差一步就当上娘娘了。皇宫，紫禁城，金銮殿，太和殿，哇塞，我好羡慕嫉妒恨ε=(ο｀*)))唉。我们说，《红楼梦》不是《金瓶梅》。薛宝钗林黛玉不要三妻四妾。你证我证，在贾宝玉看来，你们就是争宠。潘金莲，李瓶儿，春梅，薛宝钗，林黛玉，袭人。你看看，有多齐整？这就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薛宝钗摔门而去，是因为你渣。我们知道，《红楼梦》里有一个孙绍祖，是大同人氏。贾迎春嫁给他，带去的丫鬟被孙绍祖□□，一个都不能少。就连老妈子孙绍祖也要□□。贾宝玉就是孙绍祖的翻版。袭人麝月碧痕，他还要晴雯，只不过被拒绝。可是晴雯最终不是撵了出去，死了。潜规则。这样一个渣男，人家薛宝钗不稀罕。国色天香冰清玉洁，你贾宝玉不配。摔门在上一回，用这种方式告诉贾宝玉：金玉良缘的话就算我没说。实际上是薛宝钗主动放弃了金玉良缘。第八回主动示爱，第二十一回主动拒绝。这就是薛宝钗。贾宝玉读懂了摔门的含义，为了面子上好看，唱戏，为薛宝钗将笄之年唱戏。将笄，就是十五岁，女孩子将笄，可以嫁人了。言外之意是我贾宝玉拒绝决金玉良缘，而不是被拒绝。
　　哪里来的宝黛钗爱情纠葛？
　　有人说了，你怎么和别人说的不一样？是的。别人不解释五十七回，而我解释这一回。当贾宝玉听说林黛玉想回苏州，吓傻啦。抓狂了。林黛玉不去怡红院慰问。请问为什么？和薛宝钗摔门是一个意思。选择性眼瞎啊。
　　林黛玉多聪明啊。一见，要好笑又好气。国舅爷呀国舅爷，你真是国舅爷。三言两语安抚了袭人，袭人不识字，好蒙。那史湘云正躺在贾母里间屋里郁闷，忽见林黛玉过来从她招手，小姑娘家家的，说恼就恼，说好就好。回到碧纱橱，看见这几句话，史湘云也笑了。敢情你们是在上演甄嬛传。其实林黛玉真实想法是，这里是《红楼梦》，不是《金瓶梅》。林黛玉恨极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拿给薛宝钗看。薛宝钗看了说：坏了。他想《金瓶梅》，我们不奉陪。原文是：
　　宝钗道：“这个人悟了。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昨儿一支曲子惹出来的。这些道书机锋的，最能移性，明儿认真起来，说些疯话，存了这个念头，岂不是从我一支曲子起？我成了罪魁了。”薛宝钗与林黛玉同样聪明过人，说话滴水不漏。悟，佛教用语，谓领悟佛理。这里是顿悟的意思。恍然大悟。道书，当指佛家的书。机锋，机警锋利。禅宗用以比喻问答迅捷，不落迹象、含义深奥的语句。移性，用警幻仙姑的话说，贾宝玉是意淫之人。意淫，想得多。想多了。薛宝钗害怕贾宝玉胡说八道，再倒打一耙，那薛宝钗丢脸就丢大了。再加上宝钗说过金玉良缘的话，那就越发难堪。说着便撕了个粉碎。递给丫头们，让快烧了去。这叫毁尸灭迹，以绝后患。林黛玉呵呵：“不该撕了，等我问他。你们跟我来，包管叫他收了这个痴心邪说。”痴心邪说。林黛玉用词谨慎而又准确。说到这里，谜底上来了。打破等级观念，大家是平等的。这里没有什么国舅爷，也没有什么二女争夫。三妻四妾更是无妄之语。把你贾宝玉等级观念批倒批臭，让你彻底明白，什么是人文主义关怀。十九回至二十二回，四回书的篇幅，到这里，《红楼梦》真正的价值体现出来。这还不算完，二十二回下半回更是出彩儿。继续。
　　我们先看《醉打山门之寄生草》。鲁达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为了避祸，在五台山出家，法名鲁智深。因为吃醉了酒，打坏寺院，又殴打众僧。他的师父智真长老遣送他去开封府大相国寺挂单。临行前，鲁智深辞别师父唱了这段《寄生草》。这出戏是《虎囊弹》中的一折。《虎囊弹》的作者是邱圆。邱圆是《红楼梦》是吴梅村的好友。《吴梅村年谱》记载，吴梅村曾经请邱圆看戏。邱圆，字屿雪，江苏常熟人。当为清初康熙年间戏剧家。

　　《寄生草》：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乍分离。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说自己英雄末路，辗转避祸。漫，随意。搵，揩拭。
　　南宋辛弃疾《水龙吟》有“搵英雄泪”一句。一把擦掉英雄泪，离开处士家。处士，古时称有才德而不仕的人为处士，指赵员外。这里邱圆借鲁智深抒发国破山河在的心情。这种心情也是《红楼梦》作者吴梅村的心情。这只是情绪的流露，够不上反清复明。所以在这里借用好友的戏文一用。没缘法，和师父智真长老无缘法，乍，突然。这句说，自己没有在五台山修行的缘分，很快的便与师父离别了。烟蓑雨笠卷单行，我要去大相国寺挂单。一任俺之句，是说随遇而安吧。鲁智深剃度出家，没几天，因为受不了清规戒律的约束，智真长老也管不了，只好让他去大相国寺。在哪里倒拔垂杨柳，结识了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后来野猪林，再后来上了梁山。所以这里是随遇而安的意思。有无可奈何的意思。
　　这贾宝玉满脑子等级观念，以国舅爷自居，没想到史湘云薛宝钗林黛玉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刺头。闹的贾宝玉很是难受。趴在炕上大哭“我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袭人不识字，也闹不懂是为什么。这么大哭大闹的，隔壁住的是贾母，听见后会派鸳鸯来问。贾母听说后，第一个让她讨厌的就是林黛玉。省省心吧，什么宝黛爱情。贾母第一个就不答应：谁让贾宝玉不痛快，我就让她一辈子都不痛快。继续。贾宝玉写的《寄生草》：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贾宝玉脸大。十九回讲扬州黛山耗子洞耗子精的故事恶心林黛玉忘了？她，指湘云。伊，指林黛玉。这句说自找麻烦。肆行无碍凭来去，我是国舅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茫茫一句，你们干什么不顺着我？亲疏密一句。二十回。史湘云来到荣国府，贾宝玉正在薛宝钗哪里说笑，二个人一起来到贾母房里见过湘云。正巧林黛玉也在一旁。一问，才知道是从宝姐姐那里过来的。黛玉冷笑道：“我说呢。亏在哪里绊住（脚），不然早就飞了来了。”林黛玉生气是因为不叫她，可见心里没有林妹妹。现在这个局势是你贾宝玉自找的，却怨不得别人。猪八戒倒打一耙。不把他这个想法灭了，麻烦还在后边呢。所以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三人前来问罪。一见面黛玉笑问：“宝玉，我问你，至贵者宝，至坚者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林黛玉问得很刁钻，两头堵。我们知道，贾宝玉出娘胎的时候，是衔玉而生。嘴里含着一块玉石出生的。宝玉这个名字也许就是从此而来。明显的这是在挖坑，不管贾宝玉怎么回答，最后都得掉坑里。贾宝玉一时语塞，答不上来。禅宗偈语都是这样，一问一答，暗藏机锋。脑子慢的就被绕住了。黛玉宝钗笑道：“这样愚钝还参禅呢！”湘云拍手笑道：“宝哥哥可输了。”林黛玉乘胜追击：“你那偈语末句云‘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固然好了，只是据我看来，还未尽善。我还续两句在后。”因念到：“无立足境，方是干净。”宝钗道：“实在是彻悟。”贾宝玉的偈语是你的印证即我的印证，心理的印证即感情的印证。只有到了无需再印证时，才可说是彻悟，而到了什么都无可印证的时候，方是真正的立足之境。林黛玉续的是：连立足之境也无需，那样才是干干净净，心怀坦荡。出家之人讲究四大皆空。你还要立足之境，患得患失心里头长草呢，还参禅呢？薛宝钗补刀，说这才是彻悟。
　　表面上是宝黛钗偈语来往暗含机锋。外人听不出来玄机，当事人心里一清二楚。林黛玉的意思是如果你还以国舅爷自居，以后咱们就别来往了。放下那个身段，大家是平等的。如果做到这一步，那心里才是干干净净的。宝钗说这才是彻悟呢。想想第八回薛宝钗抛出金玉良缘，是因为你姐姐是妃子吗？林黛玉给你亲手戴上斗笠，是因为你姐姐是妃子吗？自己想想。我们姐俩分别看中你，那是因为你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你有选择权，但不能侮辱我的感情。是这个意思。《红楼梦》把这个谜底藏得如此之深，解读出来真是烧脑。
　　又有人说了，您说的这些与传统红学式解说不一样。宝黛钗爱情纠葛令人倾倒，林黛玉期期艾艾，薛宝钗贼心不死，贾宝玉坚贞不屈如何等情。那是忽悠。五十七回是转折的一回，红学式不解释或说有意歪批红楼。其二，三十七回《咏白海棠诗》林黛玉有“秋闺怨女拭啼痕”一句。在《红楼梦》研究中有一规律，叫做“按头制帽”。也就是说什么人说什么话。红学家们迷惑了，林黛玉没有这种经历，怎么会有这一句？其实他们没有看出来。三十五回王夫人册封花袭人为准姨娘，只给待遇，不给名分。每个月给袭人二两银子一吊钱的月例，而且是王夫人自掏腰包的私房钱。贾宝玉已经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可是王夫人一不考虑薛宝钗，更不考虑林黛玉。而是给了袭人待遇。林黛玉尤其恶心。待遇者，黛玉也。把林黛玉等同于丫鬟，难道不恶心吗？这比史湘云开玩笑说芳官化妆后像林黛玉，比那个还恶心。这是有意的，贾宝玉连个屁也不放，多听话。林黛玉很伤心，所以有此词句。四十五回写下《代别离秋窗风雨夕》，告别贾宝玉，告别神瑛侍者暨通灵宝玉。扯吗？
　　薛宝钗什么也不说，只在《咏白海棠诗》有“淡极始知花更艳”之语。她们俩与贾宝玉渐行渐远渐无书。越来越无话可说。扯吗？
　　最绝的是史湘云，她是亲历者，亲眼看见这一幕。在五十回芦雪庵吃酒吃鹿肉，酒后吐真言。作了一首《点绛唇耍的猴儿》：
　　溪壑分离，红尘游戏，真何趣？名利犹虚，后事终难继。
　　这说的就是贾宝玉。史湘云很坏的。拿贾宝玉打镲，够浑的，女汉子。用后事终难继形容渐行渐远渐无书的宝黛钗。
　　一桩桩一件件，都能说圆满。有理有据，自圆其说。还要怎么样？
　　紧接着薛宝钗用禅宗五祖宏忍传衣钵给六祖慧能的典故教育贾宝玉。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五祖）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六祖）

　　相传释迦牟尼佛祖在菩提树下成佛。菩提，佛教所谓“觉悟”的意思。明镜，坐禅之处多悬明镜，以助心行。尘埃，指“六尘”即色、声、香、味、触、法的合称。佛教以为六尘与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相接就能产生种种欲念，像尘埃一样干扰出家人的修行。所以要时刻拂拭，打扫卫生。
　　而六祖慧能认为：无佛，无众生。代表了禅宗南派的观点。这一派不主张坐禅，轻视念经拜佛。认为只要心中觉悟，顿悟空幻，便可“立地成佛”。如此一来，何处惹尘埃？禅宗南派更注重内心的修行。
　　薛宝钗这里用佛教禅宗开导贾宝玉，希望他经常拂拭，也就是净化心灵。这么说也算是苦口婆心了：“于是五祖便将衣钵传给了他（六祖）。今儿这偈语亦同此意了。只是方才这句机锋尚未完全了结，这边丢开手不成？”宝钗曾经是“待选”，也就是准妃子。她说的自有切身感受。封建等级社会固化社会阶层，这叫守本分。尝试打破就叫做不安生分。中国封建社会延续两千年，等级制度是一大功臣。如果摊开来说，就是一大篇文章。那就过度解读了。我们点到为止。林黛玉曾经是灵河岸边的绛珠草，佛家讲究众生平等。钗黛说的话很符合身份。这叫慧根。那贾宝玉早就听傻了，林黛玉笑道：“他不能答就算输了，这会子答上了也不为出奇了。只是以后再不许谈禅了。连我们两个所知所能的，你还不知不能呢，还去参禅呢。”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贾宝玉等于裸奔。原文是；
　　【宝玉自以为觉悟，不想忽被黛玉一问，（张口结舌）便不能答。宝钗又比出语录来，次皆素不见她们能者。自己想了一想：“原来她们比我的知觉在先，尚未解悟，我如今何必自寻苦恼。”想毕便笑道：“谁又参禅，不过是一时玩话儿罢了”说罢四人仍复如旧。】
　　至此，一段风波结束。说是说，贾宝玉内心未必服气。《红楼梦》丁点儿也不客气，打脸的时刻说来就来。那大嘴巴子抽的，啪啪的。当天，贾元春让太监送出一副谜语诗来，请大家猜一猜谜语。俗称破闷儿。贾宝玉一见，和他的小伙伴全惊呆了。贾宝玉心里哇凉哇凉的。原来是贾元春在告警。
　　元宵节省亲，荣耀至极。回宫之后，贾元春受到冷落。皇上选美册封，不是只有贾元春一个人，而是一批美女册封妃子。十六回贾链说还有周贵妃吴贵妃，贾元春是妃子，周吴是贵妃，等级社会嘛，妃子自然没有贵妃尊贵。无需多言，上演《甄嬛传》，贾元春是落败的一方。再加上贵妃唱个小曲，讲个笑话，就能把皇上迷住。反观贾元春，啥也不会，只会摆谱。自然皇上就不会喜欢她。所以几天没见着皇上，贾元春有些慌乱。用河南话讲：不中。于是急中生智，用猜谜的方式，告诉贾政，亲爹哎，快些想办法，你闺女失宠了。怎样才能得到皇上的欢心呢？这是她的目的。贾元春进宫，那是贾政用了手段的，使了银子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不会掉馅儿饼。贾政净想好事，女儿推销给现任皇上，儿子再来个驸马，这不就齐活了？千秋万代呀，深谋远虑呀！十五回秦可卿葬礼上，北静王见过贾宝玉，称赞不已，还让贾宝玉经常去他家里谈谈会会，因为北静王家里经常有高人名士，这样跟他们谈谈会会，学问可以日进。北静王发出邀请，大有深意。所以薛宝钗也好，林黛玉也罢，那都是痴心妄想。不料想，计划没有变化快。这才几天，贾元春告急：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谜底是爆竹。一响而散的爆竹，恰好是贾元春荣华富贵瞬息即逝命运的写照，自己哀痛自己，怎一个惨字了得。贾母心如刀割。急忙叫来宝玉宝钗黛玉，还有探春迎春惜春，一并贾环贾兰也叫了来，大家一起猜灯谜。娘娘吩咐下来，大家都要作灯谜诗，让太监带回去她好欣赏。薛宝钗明明猜着了，转念一想，刚刚批评贾宝玉有等级思想，现在打脸，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好说难猜。宝玉黛玉湘云探春四个人也都猜着了，大家不约而同都不说谜底。林黛玉识趣儿，贾宝玉脸红啊。刚才还以国舅爷自居，现在傻眼了吧？最好的办法是将装傻进行到底：我也猜不上来。所以说，贾元春的谜语诗，没有一个人说出谜底。这种回避，恰恰暴露出《红楼梦》的心机。在晚上大家齐聚贾母房间，特意安排贾政说出谜底，这是黑色幽默，是《红楼梦》特有的黑色幽默。这是一大特色。五十一回史湘云的《点绛唇耍的猴》谜底也是别人猜不上来，恰恰是安排贾宝玉答上来。一样的场景，一样的手法，讽刺谁，就让谁答上来。这是《红楼梦》特有的艺术手法。
　　再一个，这几条谜语诗的排序也能说明问题，细细的分析能读到作者的用心。
　　那么第一条谜语诗是贾环的。贾环是贾宝玉同父异母的弟弟。贾环的生母是赵姨娘。原本赵姨娘是个丫鬟，不知怎么回事，赵姨娘的肚子大了，于是收为姨娘。现在王夫人也用这一套对付袭人。王夫人什么都知道，我的儿子我知道。等你和我儿子有了身孕再说，现在黑不提白不提的先混着，到时再说也不迟。扯远了。把话题收回来。先来看贾环——环三爷的谜语：

　　大哥有角只八个，二哥有角只两根。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爱在房上蹲。

　　谜底是两样东西。一个是枕头，一个是兽头——鸱吻。古时候防火，相传鸱吻是避火神兽。现在在一些古建筑上还能看见。从头数，第二个就是鸱吻。所以贾环称之为二哥。这首谜语诗直白，很符合贾环学业不精，再说他本小贾宝玉几岁。古时的枕头是硬的，有八个角，和鸱吻头上的犄角，都是角，但不是一个意思。这里贾环是偷换概念。他用偷换概念的手法，把原本不搭界的两样东西联系到一起，这就有点意思了。《红楼梦》是一部高情商、高智商、高文商的作品。想象力、联想力如皓月繁星二十八宿。再加上有意遮盖，如彩云追月一般。书中暗表，所有人作的谜语诗都送进宫给贾元春看，也包括这一首。这是一个复合谜，即谜中谜。三十四回回目是【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错里错以错劝哥哥】。既然有情中情、错里错，有一个谜中谜也是很自然的。
　　兽头放在枕头上，一起看过去，是个什么概念？衣冠禽兽也。又是黑色幽默，《红楼梦》独有的艺术特色。《红楼梦》在骂谁是衣冠禽兽？这个谜语是给贾元春看的，骂的就是她的老公皇帝。皇帝是衣冠禽兽。前面我们说过了，贾宝玉以国舅爷自居，依仗的就是皇家特权。遭到薛宝钗林黛玉的批驳，她们用人文主义思想做武器，批得贾宝玉的等级思想退避三舍。现在用贾环出马，直接大骂。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贾环在书中是一个瘪三形象，头顶长疮脚心流脓坏透了那么一个形象，掩护衣冠禽兽之骂。衣冠禽兽，多形象的比喻。《红楼梦》，了不得！
　　再来看第二条谜语，这是贾母的： 猴子身轻站树梢。

　　谜底是：荔枝。《红楼梦》是离枝。猴子离枝，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树倒猢狲散。这也是一个谜中谜。最终谜底是树倒猢狲散。这谜底带有政治含义，按我们的理解，大树就是封建朝廷，贾母贾政贾宝玉贾链贾珍贾蓉贾环这些个贾氏家族的成员们，当封建朝廷倒闭的时候，他们就像树倒猢狲散一样，随风而散，就像烟花一样。第三条谜语诗是贾政的：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谜底是砚台。

　　有言必应。贾母的谜语是预言，贾政的谜语是肯定。一定会成为现实的。果不其然，在1791年《红楼梦》印刷出版120年后，辛亥革命爆发，皇帝下台，封建朝廷倒闭。回首相看已化灰。这么多的证据，无需多言。
　　《红楼梦》伟大！太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