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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寒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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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夜色自是繁盛至极。雨水初停,空气里仍残留着几分湿润。我俯在栏杆上,隔着江水,遥看着远处曼哈顿区的璀璨灯火和顶上那一片星光寥落的暗淡夜空。
思绪飞扬之间,听得后面传来几声汽车的喇叭声,转头,见一银灰色跑车里有一棕色长发女子朝我招手。
我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
“晚上好啊,阿砚。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有希子颇为热情,却也符合她的一贯性格。
我向来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类话语,便是没有做声,瞥见后座还有一男一女,想来该是有希子的儿子和他的女伴。
“老妈,你怎么老是这么自恋啊?”那男青年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他转而向我伸出手:“你好,我是工藤新一,是一名高中生侦探。”
“你好,我是毛利兰。”
“你们好,肖砚。”
而后,我便不再参与他们的谈话,静静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和行人,听得他们从飞机上的案件谈论至银发杀人魔和福尔摩斯。
“肖砚,你应该是一名画家吧。”工藤说道,声音里是满满的自信。
我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这副手:“你是从我的手上看出来的吗?”
“没错,你的手掌很光滑,但右手的多个关节处却结了层茧,而小指,无名指第一指节处的茧结得最厚。另外,最明显的是,虽然你有过刻意的清洗,但大拇指的指甲缝里仍然有一点的铅笔灰。”
未等我作答,小兰先抱怨道:“新一,你不要再玩这种无聊的推理了!”
工藤新一一急,又搬出了他的偶像福尔摩斯来争辩。
我无心关注他们的争吵,指尖抚过掌心,触及到不同于以往的光滑,一丝庆幸从心里升起。
还好知道有希子的儿子是侦探,提前在手上作了一层伪装,盖住了那层枪茧。不然,可就不妙了……
“肖砚小姐是已经工作了吗,看上去很年轻啊。”毛利兰问。
我拢了拢耳旁的头发:“我开了家画室,今年二十一,也不比你们大几岁。所以直呼我肖砚就可以。”
“好厉害,二十一就已经能独立工作了。”
有希子这时又插进来:“可不是间普通画室。你们在日本可能没听过,但在纽约是赫赫有名的,叫无泽画室。阿砚的艺名呢,叫浮山。”
工藤新一托腮:“浮山我没听过,但我倒是听说过无泽画室。报道说那是个非有门路的人报不进名的画室。”
“是啊是啊,我就是在画室向阿砚学画画的时候认识了她呀。”有希子笑道。
“你学画画……”工藤抽了一下嘴角,“肖砚,老妈的画画水平怎么样?”
“嗯……大概……”我见有希子在拼命给我使眼色,“比班尼的画技要好一些。”
“班尼是谁?”
“刚满六岁的一个小男孩。”
新一大笑,小兰也在低低地笑:“老妈,我就知道你的画画水平肯定是烂得没救了。”
有希子透过后视镜极为凶恶地瞪了一眼新一,他立即息了声。
“阿砚,你怎么当众这么不给我面子?”有希子放柔了声音。
我一愣,撇过脸:“其实我觉得你的画技与班尼难分伯仲。”
话毕,后座又传来一两声辛苦的憋笑声。
稀稀拉拉地聊了几句,有希子才迟钝地发觉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你想在开演前一小时到就只有死心了。”新一暗笑,“照这辆希腊千金的速度是绝对到不了的。”
我瞟了一眼有希子,见她微眯着眼,便暗暗地抓紧了一旁的把手。
“这可是你说的,新一。”她猛一踩油门,车子爆冲出去。
“喂!这辆车真的承受得住吗!”新一大喊。
“没关系,经过我这个机械高手的改装,它已经复活了。”她顿了一下,又说,“接下来可能会更快,抓紧了阿砚,还有小兰。”
我默默将把手抓得更紧。新一则是抱起了小兰。
这辆跑车发出爆裂般的轰鸣声从车流间疾驰而过。它驶上了逆行车道,急拐弯间车身腾空飞起。如此,不消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小兰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冲着新一大发脾气。
“您近来,车技见长。”我淡淡地评论了句。
有希子忙凑上来,晃了晃我的手:“别生气啊,阿砚,下次我就不这么开了。”
渐响的警笛声回应了有希子的话,“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而另有一警官帮有希子解了围,她卸下伪装,呈现在众人之前的竟是大明星沙朗温雅德。
我靠着座椅,如往常一样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也没留神他们的聊天内容,只是发着呆。
忽而,天空又无端飘起雨,凉意骤生。我听见沙朗说:“这世上是没有上帝的,若是有的话,那些努力生活过的人不就不会遭遇不幸了吗。”
我想起幼年时的短暂欢愉,少年时的灭族和随后的隐忍复仇,青年时的麻木与手染鲜血……她声音里彻骨的悲哀让我不免产生一丝侥幸的猜测:莫非她与我的经历也有相同之处?
只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从我被迫踏上这条路的那天起,我的所有努力只不过使我愈行愈远,逐渐沉沦。
“天使从来就没有对我笑过啊。”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到这时候,我才想起去看一看这位大明星的脸。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的痕迹并不明显,但她确实已经不年轻了。利落的短发,淡漠的眼神,沉稳的声音,挺拔的身材,她身上犹可依稀见得几分年轻时的风韵。
我随他们下了车,参观后台,心思却早已不在这剧院里了。
“啊!原来你就是浮山!”两个女演员拖着长裙向我小步跑来,“喜欢你的画很久了。”
后面有希子眨了眨眼,我也不知他们刚才聊了什么,挤出笑容与她们握了握手,就再想不出其他的话来说。
一行人在后台参观,我起初慢慢地跟在他们后头,自顾自的想着些什么,后来有希子看我心不在焉,就把我拖去了前面和她同行。
“你们看那个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小兰指着天花板。
先是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转为强烈的金属碰撞声,一副盔甲竟从上方坠下!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住有希子的手臂,带着她跑到了安全区域。
“没事?”
待得到肯定答复后,我放下心。一转头,正与沙朗半探究性的眼神相触,我又立刻移开了视线,不愿和她相视。
后头一阵大喊,约是毛利兰救了一名险些送命的舞蹈演员,也不关自己什么事,因而只是在一旁看了几眼。
“所以说,上帝还是不存在的吧。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惨剧了。”沙朗摇头轻笑,“我先走了,今晚看起来会有暴风雨呢。”
窗外的雨声一直不曾停下。
我倚墙听着雨声,只是想着,会有多少株花在今夜的骤雨里衰败,归于尘土,又会有多少失魂的人在寂寂市井中徘徊,不知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