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一笑》老实头儿的春天

45、晚饭

　　华英翰多聪明，他瞬间就明白了沈太太话背后的意思，小璋最近拍的一部电影，就是根据她的“原著”改编的。

　　华英翰失笑地抚额，他没料到今天会听到这么滑稽的一件事。

　　华英翰权衡了一下，还是说出一番会让人误解的话：“沈太太，我希望这件事，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宝妤眯了眯漾着精彩光影的杏水眸，从鼻孔里笑了一声，挑眉轻声道：“这是自然的，华先生，除了您，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亲爹也没有说过。”

　　华英翰点一点头，顺势换了个话题：“沈太太，听说你父亲最近做了手术，他现在如何了？”

　　华英翰当然是有意的，倒非故意要刺激对方，只是见识过她对继母的态度，他有点好奇她对生父是什么态度。

　　宝妤翻着清澈的大眼核，淡淡道：“对不起华先生，我不知道她做了手术。”

　　华英翰回以一笑，并不纠缠这个话题。

　　沈太太的情绪变换，让华英翰下意识想起去年夏天的那个夜晚，说不清每一种明确的感觉。

　　他只是觉得新鲜而震骇，以至每回想起来那一暮，都觉得有值得推敲的情绪体验。

　　她骂得继母为“婊子”的那一声，莫名是淋漓尽致的动听。

　　她的表情管理其实很不错，但华英翰就是能从细小的动作中，看透她小小的不愉快。

　　在图书馆的阅览室，他便随性观察过她，这是个看起来世故深沉的女人，然而又不时表现出孤僻和稚嫩的女人。

　　也是个能引发人探究欲的女人。

　　说不清为什么，对方的不愉快，让华英翰感受到微妙的轻快感觉。

　　默对着吃了一会儿，看着对面这个举止优雅的年轻男人，宝妤问了个有趣的问题：“华先生，你有多爱杨令璋？会为了她做到什么地步呢？”

　　这并非是安全恰当的话题，对象是华英翰就更怪异。

　　华英翰确实没想过，他在有生之年，要回答这么愚蠢无聊的问题。

　　对于她溢于言表的好奇和新鲜，他反问她：“那么沈太太能不能回答我，你有多爱沈先生，愿意为沈先生做到什么地步？”

　　“回答我，沈太太，对于结婚一年的女人来说，丈夫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宝妤摇头又点头，摊出两只白生生的嫩手掌，苦笑道：“华先生，我已经后悔问你这个问题，如果你愿意有援用你的同情心，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我会感激不尽的。“

　　华英翰双眼一眯，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凶险光芒，然而莫名笑开了。
　　看着自在吃喝的沈太太，他眼中的光彩变幻莫测，一会儿才低低笑道：“真是遗憾，沈太太，我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作过几次人格测试，大同小异的结论，都证明我是缺乏同情心的人。”

　　宝妤停住筷子的动作，被他的反应弄得有点愣怔。

　　华英翰忽然被取悦了似的，笑起来小幅度地俯仰着身体，磁性的低笑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宝妤不知道什么触发了他的笑点，可她并不是被威胁了就立刻坐立不安的傻丫儿。

　　华英翰自己笑够了，看着若无其事举着酒杯喝的沈太太，他那令人觉得难以亲近的威严线条，莫名柔和了不少，声音也似乎放软：

　　“沈太太，只是玩笑，不要介意。”

　　宝妤如果能轻易被感动，她大概早就对沈培安言听计从了——总的来说，沈培安从不吝于从物质上优待她，就是只是从对待晚辈的态度上，相较于大嫂吕青辉，沈培安对她也算“偏宠”了。

　　言归正传，她有点诧异华英翰对她说出这番话，虽然从国外回来
　　后，这人小小帮过她几次忙，待她也礼貌而客气。

　　然而，时间翻回到八九年前，更年轻的华英翰，或许都没意识到世上有杨宝妤这个人——他今天对他的态度，其实非常奇怪。

　　宝妤疑心，有什么事发生了，对华英翰有影响，却是她所不知道的。

　　华英翰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给她布了菜。宝妤也干脆抛开苍白的、显得自作多情的废话，好好享用这一顿午饭。

　　加上寻找目的地的时间，一顿午饭花了两个小时。

　　宝妤回到东城家中，在书房用了一下午的电脑，将她上近来思虑的一些关于杨家的设想，开始着手付诸实施。

　　杨家老太太岳令徽，对丈夫的把控并没有随着岁月增长的放松，就当是帮帮杨继英老头儿了。

　　诸如此类的幕后操作，对她来说是比较安全的方式。

　　到下午六七点的时候，她才从书房走出来。

　　活动了一下发疆发冷的身体，她先泡了碗麦片垫垫肚——虽然午饭吃的稍晚，也放开肚皮吃得很饱，可到这会儿她还是饿了。

　　毕竟，背后琢磨人算计人，也是比较繁重的脑力劳动。

　　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沈卿和约他九点吃饭，她不到八点就出发了。

　　许衡帮他们订餐的地点，距离鹏程不算远，想来是为了方便“沈先生”吃完饭后再回去工作。

　　餐厅下面几层都是商场，宝妤想着干脆提前过去，顺便在商品琳琅的大商场里逛逛散散心也好。

　　先在一楼买了不少日用品，先付款放到停车场的车里。

　　再次回到商场，才只有八点半。

　　也真是冤家路窄，中午才跟华英翰吃了顿饭，随意讨论了下杨令璋，晚上就在商场遇到杨令璋。

　　当然，杨令璋现在一出场，那就是前呼后拥、公主出行的架势，她似乎是看到她了。

　　虽然距离不算近，但宝妤只看她望着她时，她脸部的线条轮廓，也能明了杨令璋充满了敌意和厌恶，或者还有警告。

　　杨令璋只作了短暂的停留，对于商场中围观的寻常的购物者，她就像一场绚烂的烟花，突然出现旋即又消失了。

　　宝妤有点不太美好的预感——杨令璋看来有心想让她倒霉。

　　把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她在男装店给沈卿和选了两条领带，又给自己选了两件顺眼的毛衫和几双厚实的袜子。

　　想想天气渐冷，又顺便给沈卿和也买了几件穿戴。

　　看看手表，时间接近约定的九点。宝妤拎着购物袋往楼上餐厅去。

　　餐厅里人不太多，暧昧而富有情调的灯光下，有一些交颈私语的情侣。

　　沈卿和开完日程中的最后一个会，发现离九点只差十分钟了，他只来得及洗下脸，把头发梳理一下，就抓着衣服匆匆往这里敢。

　　西陵湖项目夭折以后，他忙碌操劳的程度，比之前有过之而无及。

　　因为行业内众所皆知的运行规则，鹏程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之后，管理层的动荡自不必说。

　　总部和分公司的业务，也受到一连串的波及，不可避免地使整个沈氏商业王国都产生动荡。

　　这些都是不必让普通民众知道的。

　　说实话，因为西陵湖项目的错误决策，他和沈培安的威信和统慑力都受到了动摇。

　　直到前天，他才和沈培安一道，威逼利诱地打消了董事会要他下台的动议。

　　这一次沈氏危机，沈培安毫不犹疑地支持他维护他，母子俩精神上行动上的对抗暂时告一段落。

　　有时候一些事过境迁，沈卿和也会忘记，作为一个商业帝国的开拓者，沈培安其实也是有魄力有担当的人。

　　西陵湖项目最初由她提议促成，事发之后，她没有一味诿过于她的儿子，这其实让沈卿和如释重负。

　　在项目演变成无可挽救的灾难前，鹏程做到了及时的悬崖勒马，这也不幸中的万幸——这也使沈卿和庆幸不已，能更积极乐观地应付眼下的困境。

　　他紧赶慢赶到约定的餐厅，临近门时忽然近乡情怯。

　　他似乎太久没有见她了。

　　只有一个星期吗？感觉似乎隔了一个世纪，有时候想起她的面目，都有点恍惚之感。

　　沈卿和看了腕上的表，心弦更忽然紧绷起来，因为发了这会儿呆，他已经迟到了十九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