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一笑》老实头儿的春天

43、借书

　　宝妤跟沈卿和谈过后的第三日，一封措辞犀、内容惊人的告密信，似一个晴天霹雳，将申城国土资源局的人打得人仰马翻。

　　信中告发了国土资源局中某些官员，勾结商人、滥用职权、权钱交易、权色交易等种种见不得人的内幕。

　　打草惊蛇的同时，廉政公署也收到了更为详实的举报材料。

　　未等申城国土资源局定下神，筹谋出妥善的解决办法。

　　两天之后，土地规划局某高官被带走后，申城当日的晚报就头版头条，专版刊登关于国土资源局阎某新，因重大罪名被停职查办的消息。

　　报纸上罗列其滥用职权、挪用公款、贪污受贿、非法征地、出卖国家机密等十项罪名，并对应他的主管项目，在报纸上推测导致其被查的关键原因。

　　阎某新停职一事正闹得满城风雨，不过一周时间，又传出鹏程集团投上一纸诉状，将国土资源局某科室高级官员悉数告上法庭。

　　原因是鹏程集团作为西城某土地使用权所有者，在开发使用过程中，发现疑似倭寇侵华时遗留的秘密试验基地。

　　国土资源局相关部门工作人员，显然伪造了拍卖土地的相头资料。

　　沈氏将某些事实通报相关部门后，更加骇人听闻的消息陆续传出来。

　　原来鹏程集团新拍下的用地，90年前是倭寇用缴械投降的军民进行生化试验的秘密基地。

　　几十年竟然不为人知，这个秘密一经发现，完全钱是举国震惊，海内哗然。

　　本国政府更积极迅速地，将这血淋淋的证据呈上公堂，将一直否认历史、有计划地美化战争、掩盖史实的某岛国打得措手不及。

　　该国早向国际法庭投出诉状，预备与华国在国际上打口水仗、争取国际关切。

　　本国内发掘出这一天大的历史遗迹，他们应对之辞简直不能自圆其说，一时丑态百出。

　　更激动人心的是，直接当事人鹏程沈氏，将土国土资源局讨回的竞拍款，三成捐赠给国家军事档案馆和申域军事博物馆，鼎力支持其还原史实、维护公理的神圣使命，受到社会各界广泛嘉许。

　　至于倭人的遗留试验场，土地下面是否还有残留毒物，这需要有关专家进行反复验证，毕竟这不仅攸关大规模人群命运的事情。

　　当然，西陵湖荒地的使用权，已不在鹏程集团了。

　　沈氏的人只须摆出恰当的姿态。待一年半载过去，此事的热度也散去，人们将此事淡忘了，这件事就没太大关碍了。

　　——————————————————————————
　　当坊间的议论甚嚣尘上，几乎申城无人不知此事时，宝妤反而放下心来。

　　虽说事已至此，沈氏难免损失数十亿的切肤之痛，可毕竟免于伤筋动骨的惨烈局面。

　　而且因为沈氏掌舵人对此事的积极应对和宣传，还有官方的各种肯定褒奖赞誉，至少股市上不至于动荡到让人哭晕的地步。

　　沈培安也回到鹏程集团，与沈卿和一道力挽狂澜，稳持好当下沈氏微妙紧绷的局面。

　　此时距离上次与沈卿和深谈，已经过了半个月。

　　宝妤把从前借的书，分几次还回档案馆、图书馆。

　　市档案馆的东西早还回去，因为图书馆借阅期限没到，她多留了几天。

　　最近几天秋高气爽，气温也是一种温暖的舒适。

　　还完了书，宝妤借了一本不费脑子的小说，随意坐在一个窗前的位置。

　　太阳光毫无障碍地穿过整排透明的窗户，慷慨地倾洒在泛着柔润光泽的桌子上，金色的光线似在眼前跳跃着。

　　在强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这里这时并非什么抢手的好位置。

　　笼在金色阳光里翻书的宝妤，像个异类一样孤零零占据着一整张大桌子。

　　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她手指随意翻了几页，心不在焉地看着玻璃窗外院子。

　　自从沈卿和越来越忙碌，她许久没去过海鲜城了，也不知道大姑处境到底有没有改善。

　　沈家知道杨氏对他们心怀不轨，肯定在心里狠狠记上了，他们要报复回去，肯定会有组织有计划，也许过程也会旷日持久。

　　宝妤在琢磨杨家的人事。

　　她还小的时候，每每看到一把年纪的杨继英，还和年上生皱的老太太岳令徽，一起设计日常用的瓷器、首饰，亲密地依偎着讨论需要修改的细节，就有一种很曲折的羡慕感觉。

　　偶尔听到佣人们私传杨继英夫妇的闺房趣事，说杨老头儿还会给岳仅徽化妆描眉，甚至有时候岳令徽洗个脚，杨老头儿还会把岳令徽双脚搁在腿上，亲自给她做脚底按摩。

　　一把年纪的岳令徽，满堂儿孙的岳令徽，被丈夫这么精心地呵护着，时常还会露出属于热恋少女的娇媚和羞态——

　　上天如此厚爱这种食物链顶端的人，宝妤也觉得滑稽可厌，可岳令徽能与丈夫浓情蜜爱几十年，有人赞她有手段，有人叹她心机深——这也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她一直有很清晰的认识，杨继英和岳令徽关系紧密深切，他们之间的纽带，没那么容易被外力割断。

　　大伯杨德胤城府极深，家庭、事业、子女，宝妤对于大伯的判断和了解，极少有明确的结论，设想去有目的主动接近杨德胤，就不由心中惕然。

　　杨四少杨熠极端又行为放荡，宝妤知道他也是聪明人，但总怕哪回他搭错神经坏了她的事。

　　杨钊倒是内敛稳重、能力不凡，可惜这人不但跟她没交情，甚至连一点交集都没有，她自从回国，在杨家大宅里也没见过他几次。

　　宝妤有心接近他，一则总有闲事缠身，二则也怕触到了杨家某些人的敏感神经。

　　她以手支颐，看了眼小说内某页的一点污渍，说不清是咖啡渍还是油迹。

　　她干脆把书放在一边，感觉长桌的另一头也坐了一个人，那人动静并不大，只是挡了一下她的光，宝妤无意关注这个人。

　　其实，杨家内部有不少矛盾在潜滋暗长。

　　大房杨德胤与二房杨德昭，能力格局势均力敌，杨家偌大的家业多么诱人，谁能甘心就这么拱手让人呢？这两房因不在同一地方才显得和睦友好。

　　三房杨德邻——她的亲爹，三房的男女老少质素能力有限，就算想搅天搅地，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力。

　　四房的杨德耀和旷宝莱，杨德辉个性比他三哥杨德邻强，能力也不过尔尔，只不过他岳家旷氏较为强力，于事业上襄助他不少，就显得比他三哥杨德邻出众。

　　可杨德耀眼是个风流种子，相对宝妤出国之前，杨德耀如今事业有成，似乎忘乎所以得过了头，现在经常为女人的事跟老婆龃龉。

　　各房皆有漏洞隐患，但宝妤还是习惯深布局、钓大鱼。

　　挑起大房二房的矛盾，刺激三房羡慕嫉妒其他房头的神经，鼓动四房的野心、且挑唆四房夫妻的矛盾——这是多么美好的设想啊。

　　可这些事，可不是她一个人能一蹴而就的，一招不慎还会引火烧身。

　　她现在的设想，是让杨家的内部矛盾毫无阻碍的自由发展。

　　比如，帮杨老头儿更好保守他的秘密，不让岳令徽意识到他有这一桩难以启齿的事。

　　既然她的四叔杨德耀这么多“爱宠”，私生子不妨搞出来几个，她可以暗暗找些人帮她的好四叔“打掩护”——这可不是伤天害理，也不是谋财害命吧。

　　相对那些没有法律保障的女人来说，她算是日行一善吧，呵呵。

　　至于他亲爹杨德邻，只要有那么个志大才疏的老婆，人生真不怕没有麻烦和困境，她只要躲在暗处火上浇就行了。

　　她听到手机短信提示，拿出来看了一下，发现是许衡发来的。

　　许衡告诉她，沈先生约她吃晚饭，地址时间都发过来了。

　　下午九点吃晚饭——也许他已经尽量安排时间，但他确实太忙了。

　　许衡是个挺细心的人，她早上随口跟她说要来图书馆，她就以发短信代替了打电话。

　　说起来，她跟亲亲老公“沈先生”，差不多也有一个礼拜没见面了。

　　宝妤放下手机，不经意地一瞥，发现是同一桌子的斜对面，竟坐着华英翰。

　　宝妤看到这个人，脑中最先闪现的信息是——杨令璋的未婚夫，杨家引以为傲的孙女婿——然而才是鼎藤华氏说一不二的当家人。

　　宝妤因为脑中头绪多在“杨”上，对于华英翰倒莫名比从前多了一丝抵触情绪。

　　她下意识地看他正在读的书——金融投资类。

　　在静谧的读书环境里，宝妤只跟突然抬头的华英翰礼貌一笑。

　　华英翰回以得体一笑——也许是阳光的关系，宝妤觉得此人此时候的表情柔和许多，不像从前完令人自矜不群，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宝妤把刚借的小说还回去，换了几本崭新的史论杂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