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一笑》老实头儿的春天

3、铺垫试探

　　蒋悦安沉默良久，看着秀姿亭亭、韶貌玉颜似的三侄女，俨然跟从前的冻猫子似的小姑娘，是全然相反的两个人，就先掩下心里隐隐的一丝复杂。

　　她沉沉地叹息了一声，才指着杨德邻夫妇两个，沉声说道：“你们两个把孩子扔在外面，七八年的不闻不问，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说心肝儿肉地好好疼一疼，吃喝用度给她周全好了，让她解了心里委屈再说……

　　“你们倒是做的好，孩子心里还存着气了，你们进去就耍起长辈的威风来了，要她来给你做小伏低……

　　“天下也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亏得我拦住了小五，真闹到老爷子老太太那儿，这个关头，你们想想会有什么处置？”

　　“这个关头”是什么关头？

　　杨宝妤有些有点警惕的诧然。

　　而且这大伯母竟旗帜鲜明地在袒护她，真是好难得见的场景。

　　她的少年时期，她固然不怎么受大伯母的白眼和磋磨，要说关心爱护那真是痴心妄想的。

　　杨宝妤突然有点好奇，这个家里上上下下的人，究竟在她身上打什么主意？

　　第二天，杨宝妤来不及好好休息，便被二嫂何燕燕和大嫂艾隐拉着去逛街。

　　这两个隔房的嫂嫂，热络得像两个散财童女似的，给她买了许多衣饰珠宝华妆品，那些个衣服包包鞋袜也都想得周全了。

　　到逛完了回程时，把来时用的两辆车都塞满了，她们还得打电话从家里再叫车来专门来接人。

　　这样过了两三天，老爷子生辰过后，一个寻常的午后，宝妤中午歇完了觉，老太太突然叫下人过来传她的吩咐，叫宝妤穿了新衣服到下面给大家伙看。还叫两个隔房的嫂子，又过来服侍她好好打扮一番。

　　宝妤被两个堂嫂按着化了好精致的妆，挑来挑去让她先换了最好的一套衣服鞋子，大堂嫂先下去了。二堂嫂何阿燕燕就指着她从东面的楼梯随下来。

　　宝妤无可无不可地迎合人这一阵，心不在焉地从走楼梯上下来时，便听见大嫂艾隐喜气洋洋、与有荣焉地笑：

　　“奶奶，您可别不信我的手艺，就是一个难看到家的丑丫头，经我的手一捯饬，丑小鸭也变成白天鹅；更别说咱们家的姑娘，何曾有一个丑的，就是长的一般漂亮的丫头，也绝难寻到——有这个漂亮的老太太在，要找也难。”

　　杨老太太岳令徽，就跟在他跟前凑趣的人哄然笑闹起来。

　　杨宝妤略想了一想，记起这几天购物的时节，这位大嫂艾隐在商场上很有些熟稔的朋友，且挑起各种用物来驾轻就熟，想来就是做着相关的生意的。

　　宝妤一提着裙幅走下最后一层台阶，莫名惊怔回眸的一个迷蒙神情，就叫厅中众人看得一个诧神，眼里都多冒着惊艳的明光。

　　这位三小姐回来的那一日，其实也见过家里的不少亲戚，然而亲戚们背后都撇嘴不以为然，说家里这三小姐灰头土脸、木木讷讷，不如另外两位小姐远甚了。

　　宝妤这样一个惊艳亮相。果然就像杨大嫂说的，杨家的姑娘是绝难有丑样儿的，不但不丑，杨三小姐让主人下人们都大大惊艳了一番。

　　大伙夸赞恭维的话绵绵不绝，连一向对宝妤不太假以辞色的老太太，眼睛里也很有些喜悦的神光，顺着别人的话说了不少：“这才是我们家的女孩儿”，又说“倒真比小璋更象我年轻时候的品格”“就是瘦了些，零零丁丁不受看”。

　　老太太又说：“我瞧这模样，再长些肉，真不比我们三丫头差”，如此说着，将一直跟着凑趣儿、心里却不大自在的杨令璋也给气跑了。
　　宝妤这一番盛妆亮相，不但让杨家的老少娘儿们评头论够了。到后来还专门找摄影师给她留了影。

　　这一天下来，杨宝妤表现得尤其温顺，并不会她继母宣传得那样得嚣张放肆，一套一套衣服换下来，虽然不太说话，笑容也少，却莫名扭转了别人对她的印象，还有不少人说她脾气顶好。

　　宝妤稳睡饱吃地随意过着，好像天塌下来也不干她的事，一个星期过去了。

　　就这样晃晃悠悠，日子过得颇有些恬静悠闲的意思。

　　二伯父杨德昭在京城做着检察长，他当年娶的妻子安月英也是京城望族之女。二伯父如今早回京去了，倒是二伯母安月英还在杨家老两口面前奉承一阵。

　　二伯母近日说要回京城，要与本城的老相识们聚一聚再走，都是熟人在一起玩，她召集了家中不忙工作的小辈儿，与他们这群长辈一起玩一玩热闹些。

　　二伯母的两儿一女不在本城，自然就带上了大宅里几个闲居在家的小辈儿。

　　四房的六公子杨炯要上学，三房的五公子杨钟听说杨宝妤要去，他一使气就不去了。这样，就只剩了二小姐杨宝妤，三小姐杨令璋，同着二伯母一起出去玩儿去。

　　二伯母带她们玩的地方，是个叫安达利斯俱乐部的俱乐部，安达利斯是一处提供多种体育娱乐的场所。

　　到了地方，二伯母就让杨令璋、杨宝妤自己去玩，她们一群老亲戚朋友乐呵呵地玩开了。

　　二伯母跟友人们一走开，俱乐部的侍应就上来一名，以恰到好处的服务姿态，将杨宝妤和杨令璋一起招待着。

　　侍应向杨家两位小姐介绍各种娱乐项目，杨令璋看来是从前来过这里，听了几句便打断介绍问道：“你们韩经理在不在？”

　　侍应回答说不在，杨令璋螓首微臻，俏颜婉丽又道：“我三哥在不在？”侍应又说不在。

　　杨令璋立马不高兴了，哼了两声一甩手道：“偏我来的时候就不在？要是发现你弄鬼，我非让三哥炒了你——”

　　那侍应连忙陪笑道：“三小姐息怒，您三哥跟韩公子有一大摊子生意呢，不过是今儿巡视这儿，明巡视那儿，怎么正好就能赶上您来？那也太巧了。”

　　杨令璋冷冷瞧着侍应：“哼，你不说我也知道，准是干见不得人的事儿去了。不过，你跟我不老实，我看你是要完了。”说着扭过头，美眸一睨侍应，说走就要走。
　　那侍应吓得连笑也挂不住了，连忙上前抓住杨令璋的胳膊，像是要给她跪下了。

　　杨令璋踢了侍应一下，却头也不回地走了。侍应像被定住了似的，半响才颓然从地上爬起来，怏怏道：“三小姐，您自便吧，不过今天，我在这儿也待不住了，最后一搏，只好往老板那使使劲了。”

　　说着，竟然就真的把宝妤一人撂在当地了。

　　杨宝妤漫不经心地答应后，瞟了眼侍应离去的方向，想不明白他们这是演得哪一出。

　　哎，不是专业演员就是吃亏。那个侍应生和杨令璋显然是熟稔的，然而不知为了设计她什么，才同谋演了这一出戏——只是一时瞧不清她们戏路子。

　　那侍应离去的方向，像是办公楼一类的地方，那里还有出入的门禁。

　　杨宝妤便傻呆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不小心要想到国外的事儿，便赶紧转移心思，便顺着仅有的一条路向里边信步走着。

　　顾自想着些散漫的心思，宝妤也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像是马场的地方，这马场竟没什么马，只有一个清洁工在木栅栏围成的栏道上清扫马粪。

　　宝妤就想起爱格伯特骑马的样子，那恰是她从前臆想中过的欧洲贵族的样子，优雅骄矜又潇洒倜傥。

　　就在看到他马上英姿的那一刻，她心里就颠颠簸簸，放不下定不住的，想着一定要把人追到手，和他朝朝暮暮几时才好——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就算没办法跟外国贵族结婚，她就图一时的快活畅意了，其他的就往后再说。

　　就在宝妤晃神的瞬间，木栅栏的尽头忽然跑来一匹惊鸣不断的马。

　　几乎是一霎那间，杨宝妤眼睁睁见那个拾粪的清洁工，被马的前蹄和身体撞得飞了一米多高。

　　被撞飞的清洁工的手中，还紧紧捏着钳粪的长钳。宝妤仿似听到了一声巨响，那个拾粪工的身体落下时，剧烈地撞上木栅栏，然后狠狠地摔在马场的草地上——听她的声音，这一撞可撞得不轻了。

　　杨宝妤尚在惊怔时，那撞人的马又莫名其妙地跑远了。宝妤见这情形，连忙跑得近些，她想从栅栏上跨过去，这栅栏却却太高了，只能从栏杆的缝里钻过去。

　　她跑到拾粪工横卧处，见她以一种及扭曲的姿势侧伏着，嘴里不停地溢出带血的沫子，嘶嘶地似喘不上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