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漫游》萌熊

27、家庭

　　大公越看越惶恐，因为他发现这份地形图细致又精准，不仅标注了哨兵的分布、守卫的巡逻路线，连他暗中铺设的几条密道，都暴露得七七八八。图上有鸟儿在中庭与内庭打转，令大公不由得怀疑，角斗场的驭兽师中是不是有兽语者，或者是能够借助动物视野观察世界的精灵，将自己的城堡置于全方位的监控之中。

　　看着城堡外由巨蟒带着一堆乱麻般的毒蛇，跟着吹笛子的耍蛇人，在他的密道中蜿蜒游走，大公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已经能想象自己床下的密道被打通，半夜睁开眼便见到群蛇乱舞的景象了。

　　或许他被||逼至窗口，在蛇信与毒牙前准备跳窗逃生时，见到的就是双足飞龙组成的飞行编队，载着威廉姆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的落败……还有他现任的妻子、四个儿子、刚出生的女儿，都会在敌人的屠刀前发出悲鸣。

　　在自己的公国地下打洞的蛀虫们，竟敢将主意打到他们尊贵的领主头上，简直岂有此理！

　　大公勉强压抑着滔天的怒火，趁管家还没有将威廉姆斯领来之前，盘算着原本的计划要做出怎样的改变。他思考片刻，唤来了自己的长子，吩咐对方今夜领兵守好密道，等明天就开始秘密施工，搬石填土，将暴露了的几条密道先填埋起来，再做计较。

　　想到自己花费大量人力物力铸造出来的城堡，已经受人觊觎，而逃命用的密道则成了催命符，他便坐立难安。如果他此刻理智尚存，就会想到城堡的地形图，可能是被建筑师泄露出去的。但在小赖特前来借钱给父亲治病，却被他赶出门后，老赖特在他心中便已经半截入土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更重要的不是角斗场如何探究城堡地形的，而是对方具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乃至生命。还有牧师说的那头黑龙……如果角斗场真的拥有这样的史诗级生物，那么自己的长||枪骑士团就不够看了，巨龙完全可以踏平这座城堡，碾碎他的家庭。

　　即使兵力不足，他也不愿接受敲诈勒索，向邻国借兵，或者并入帝国的版图。所以一定要将问题扼杀在摇篮里，将那个可恶的威廉姆斯打||压到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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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公并不知道，被他轻易打发了的牧师，已经被他的建筑师迎入了家中，热情款待。

　　赖特夫人笑吟吟地忙活着，准备各种容易携带的食物。她知道这个忙碌的小伙子总是没时间做饭，却收养了一只猫，所以一到牧场，就会购||买牛奶与食物。因而她总是会制作一些新鲜的裸麦面包、奶酪、黑布丁，再加上鸡蛋、豌豆、洋葱、燕麦、南瓜、卷心菜等，让小伙儿带走。

　　农作物都是他们自己种的，牧师却每次都会留下足量的银币，从不挟恩图报，所以赖特夫人格外地喜欢这个善良的小伙儿，准备的食物也都新鲜量足。

　　赖特先生则将凯文引入书房，点起油灯，与对方谈论近况。直到现在，对于离间角斗场与大公的关系，他也没什么真实感，所以很难相信事情已经办成了。

　　对此，凯文倒是成竹在胸：“两方都已经埋下疑点了，您就放心吧。”

　　“只要这样就好了？不需要再做些什么？”
　　“嗯，一旦起了疑心，就很难心无旁骛地与对方合作了。”
　　“可是按照大公的为人，不会正面对上‘黑虎’的吧？不然他早就整顿角斗场了。”
　　“之前我们要担心他会与‘黑虎’合作。可如今大公已经见到了攻城图，他不会再考虑利益分割的双赢模式，不然就真的养虎为患了。”
　　“也对。地位乃至生命受到威胁，谁都不能无动于衷。”

　　老赖特自言自语着，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年轻的牧师——金色的发丝，含笑的蓝眸，怎么看都是个温和善良的好孩子，却在听说公国的现状后，杀伐决断地制定出了这套环环相扣的离间计，并百折不挠地亲自实施。不过两个月的功夫，便初见成效，行||事风格真是一点都不像天神教的牧师……

　　对于这样的敢想敢为，叹服之余，老赖特也有些担忧：“你频繁出入公爵府与角斗场，便是以自身为饵，一方面使大公信服，另一方面又将窃取文件之事栽赃到大公的身上……所以他们迟早会寻找你，作为突破口的。”

　　“那又如何。”凯文毫不在意地笑着，坦荡自若，“天大地大，我孤身一人，哪里去不得？他们一个还不算枭雄，另一个不过是一方领主，终究不可能掌控整个世界，颠倒黑白。”

　　话语间，无拘无束的自||由尽显。直到此时，老赖特才在对方的身上看出一身傲骨，就像一柄出鞘的剑，崭露锋芒。

　　凯文的目光愈发悠远，仿佛穿透了茅屋，看到了一个更大的世界，与更坚固的牢笼。他笑着掩去心绪，转而关心起了小赖特的现状——即使他习得光愈术与草药学，对于已经残疾了的身躯，也无能为力。

　　老赖特一提自己的儿子，便连连叹息，显然对方还未走出阴影。毕竟从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变成一个残废，又被心上人悔婚，那种沮丧与无力感，足以使人落入情绪低谷。

　　面对凯文的理解与宽慰，老赖特叹了口气，下定决心道：“你上次说的事我考虑过了，举家搬迁去邻国生活也未尝不可。”

　　“嗯，免得大公静下心来，怀疑到您身上。而且邻国的小村习惯多户人家围起一片绿地，适合养殖牛羊，共同管理，也能有效防御狼群或强盗，弥补了您家中劳力不足的情况。”

　　“你说他们附近还有河流，也吸引了我。到时可以做一部独轮推车，把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推过去，垂钓怡情，说不定也就想开了。如果能有好姑娘看上他，愿意相互扶持，那就更好了。”

　　“见过广阔的世界，心灵也就宽广了。”凯文颔首附议，同时回忆着，提出了一个建议，“我在南境见过一个衰老的贵||族，语言不利、半身不遂，他命木匠制作了一部带轮子的木椅，坐在上面便可以自行移动。”

　　作为一名大石匠，老赖特听得眼前一亮，脑中已经开始构思图纸了。他喜欢与凯文交流，因为对方见多识广，言谈间总能别开蹊径，让人心绪疏朗。

　　赖特夫人拎着两大篮的食物出现了，凯文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他连连道谢，随后又将刚换来的银币数出10枚，递给对方。赖特夫人慌忙推辞了，毕竟几枚铜币就能买到面包，1枚银币就能换来丰盛的一餐，10枚实在是太多了。

　　只是凯文坚持将银币留下，并请求道：“我可能在最近离开公国，能不能拜托您替我多准备一些不容易变质的食物？还有燧石、绳子、薄垫、被褥之类的，旧的也无所谓，这些银币只是提前支付而已。”

　　见对方坚持，赖特夫人也就收下了。毕竟这些东西不难入手，只是准备起来需要花点时间罢了。

　　“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经过两个月的相处，赖特夫人提着油灯送凯文出门，有些不舍地问着。

　　凯文笑着安慰了她，心头也感到了一阵温暖。他瞥见一侧的茅屋亮着烛||光，顺势看去，便在窗边发现了一张憨厚又苍白的面庞。小赖特向救了父亲的牧师颔首致意，随后又自卑地埋下头去，在窗边忙碌着。

　　凯文见状，觉得对方并不像老赖特所说的那般沉沦。毕竟点亮灯火的人，都有着要做的事，还不至于会放弃自己。这么一想，一个早已生成的念头便在脑内转了一圈，凯文挥手与赖特夫妻告别，将两个食物篮用布条连接，平衡地悬在了石英的两侧，向暂住地飞驰。

　　路上他拍了拍年轻骑士送的火鸡，拔光了毛的触感光溜溜的，令他露出了笑容——今天收获颇丰，回去正好做一顿晚餐，顺便投喂灵感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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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黑发微卷的青年，披着一件白色兜帽长袍，在威斯特尔公国的大街上漫步。如果凯文在这儿，便会认出这是自己的外袍，在角斗场地下四层相遇时，送给了光||裸||着上半身的青年。

　　事实上，他正是角斗场想方设法禁锢在深渊底带的那头黑龙，只是化为人型之后，外表与凡人别无二致，唯有好奇打量四周的目光，显出了他的青涩与特别。

　　早在凯文进入公爵府时，他便在公国的街上漫无目的地闲晃了。四周的商店、摊贩，都令他看得目不转睛，尤其是火热出炉的面包，用一阵阵的香气诱得他走了过去。然而看着涌来的人群纷纷掏出薄薄的金属小圆饼，与店主进行交换，他扁了扁嘴，揉着空荡荡的肚子，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在观察人类行为的那些年，他总是见到人们使用这些金属小圆饼，到处换来有趣的东西与美味的食物。然而他一个都没有，所以没法换东西。饿得狠了，他也想过用武力夺取小圆饼或者面包，但想到随之而来的惊叫、恐惧、敌视、憎恶，他便迟疑和退缩了。

　　他不喜欢在人群之中，受到排挤的目光，仿佛自己像个怪物一样。他明明有一半与人类相似，为什么却无法融入这个族群？

　　黄昏一晃就过去了，日落月升，街道渐渐被黑暗所笼罩，变得冷清了下来。人们行色匆匆，回到了各自的小屋之中，关上门，点亮灯，形成了一个独特又温暖的空间。

　　青年看着一对对男女或者一家几口人，坐在桌边用餐的剪影，总觉得自己除了食欲之外，还有一些空白的地方急需填补。他甚至想走到窗口，问问自己能不能加入他们，但曾经的尝试告诉他，最好不要打搅这些在小屋中进食的人，不然会被赶走。

　　他就这样独自在黑暗的街上漫步，夜视与盲感的能力保证了他的安全，但孤独与饥饿感却如影随形。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莫非只有回到山林之中，才能找到食物吗？难道这一次对人类的探查，又要失败了吗？

　　他只能是孤独的一个人、一头龙吗？他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他是谁？

　　无尽的迷茫与落寞席卷而来，令青年漫步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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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黑龙就像刚出生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好奇又迷茫地接触这个世界，试着融入人类这个群体，却可能因为自己的一些特征而格格不入。
我们将会与他一起，探索这个世界，完成冒险与心灵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