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穿越然后搞事》北星遥

5、第一个世界

　　【废土529年考达拉冰原石城】
　　凛冽的北风呼啸，刺透了石墙间的缝隙，屋内和屋外的气温几乎没有区别，同样冷地掉渣。
　　一张床，床边的写字台上凌乱散落着一些稿纸，此外屋内别无他物，让这间巴掌大小的屋子显得很是空旷。
　　温莎进去时正好撞见了这副场景，精瘦挺立的背影站在窗口，灰黑色，外边纯白的雪光印进来，他穿的很薄，透过衣服可以看见嶙峋的肌肉。他立着，像是暴雪中屹立不倒的孤树，支起一方天地。指骨长而有力，覆着一层薄茧，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只烟，上面有长长一段烟灰，快烧到烟蒂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凝成了一具雕塑。理查德小半边脸发青，被冻得不轻，遥望屋外苍茫的世界不知站了多久。那目光让人不经想探究，他跨越地平线的目光到底注视着何方。
　　“温莎你来了。”
　　声音略带沙哑，就像考达拉冰原常年呼啸的寒风。温莎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对她说话。
　　“嗯，嗯嗯”她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地应到，为自己的失误暗自懊悔。
　　再次扫了一眼简陋至极的房间，温莎有些不忿“他们就让你住这种房子？”
　　“这不是正好吗，正好可以投入大自然残酷的风情中。”他按灭了烟头，边转过身来。
　　这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令人印像最深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深刻又幽静，让温莎不由想到他那本《我的分享年》中写到的一句话，“那对灰色的瞳子涌动着暴风雨。”
　　理查德的眼睛也是灰色的，这一句用在他自己身上十分的切合。
　　早在温莎加入组织前就听说过理查德的故事，他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这个人走在时代的前沿，引领渴望自由的人们，大家敬爱他、信任他，他从没有辜负过这份期许。人们相信着世界会在他的手下发生改变。但在私人方面，这位年轻的自由军首领相当的特立独行。
　　温莎曾经一度不懂理查德那份独到的坚持，直到她看了他写下的《我的分享年》。她知道了，在这个男人心中住着一头野兽。现实世界的一切在来自理想国的偶像衬托下变得黯然无光。
　　书中他剥析了自己少年的经历，文风读来诙谐，理查德自己说这是由他分享年中发生的故事编撰而成。旁人多把这书当作是一本讨论自由与抗争的书，或者伟人的传记。温莎却觉得全书充满了迷乱的意象。那个拯救了他、教会他如何生存的狼孩，拥有和理查德一样的灰眼睛，以至相似的性格，不过更为年长和强大。故事中的那个狼孩作为一个重要的角色，以他的敌人、引导者和保护者的形象存在。温莎却觉得那分明就是理查德想象中的自己。
　　伟人的精神往往与正常人不同，相对普通人都有着相当的偏执。而且理查德的童年是孤寂的，为了弥补，他在书中编造出了这么一个人物来陪伴自己，这完全说得过去。
　　而且考达拉这个地方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精神病人。当然理查德是个好人，他是被政敌陷害入狱，但他们攻歼的点是…….理查德谋害同界分享年的参与者。
　　这并非毫无依据。温莎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她知道那个狼孩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理查德当年的事情闹得还挺大的。二死一疯，人为杀害。作为一个事件外文职人员，温莎有翻阅过理查德的档案。她知道后续搜寻队整整找了一个月，翻过了每一寸土地，也没有发现一点这么个人物存在的证明。故事中“他”的存在，只是理查德的臆想。
　　温莎为理查德解释新一批文件的内容。理查德一旁侧头认真倾听，不时记下两笔，他很轻松地提炼出了要点，为她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优秀的如此耀眼。这大概是她和偶像最贴近的时候了，温莎想。
　　突然理查德眉头一皱，温莎正想询问之际，他猛地弯下腰，一串压抑的咳嗽声紧跟着从喉咙深处传来。苍松般的身躯，蜷缩起来，面颊上带上病态的殷红。他咳地厉害，肺几乎要从嗓子眼喷出来。
　　“理查德，理查德你没事吧！”温莎跑到理查德身边，企图用胳膊支撑起他的重量。
　　“没事。”好久他缓和了下来，抬头看她时眼里还带点生理眼泪，一点点水光让瞳子晴朗起来。现在他的眼睛又不像那句话了。
　　“真没事？不可能，你手臂都在发烫!天啊，他们有没有脑子，竟然想害死你!”温莎咒骂道。突然声音变得迟疑、带了一丝颤抖“是肺结核吗？”
　　理查德轻轻推开温莎的手，安慰道“别慌，不过是肺病而已。现在不是几百年前了，药还是有的，全凭他们愿不愿意拿出来。放心他们不敢让我死的，会没事的。”
　　他挺直脊背，清清嗓子，恢复了坚毅的外壳。
　　温莎一瞬间想落泪，但她没哭，铺天盖地的寒冷冻结了她的泪水。
　　她坚毅又脆弱的领袖对她笑了，“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和我一起吗？”

　　【废土499年某不知名森林】
　　[他是一只鹿，他也不是一只鹿，寻找他，森林的精灵。]
　　回过神来，他站在一片丛林中。耳边一阵叮当的提示声后，世界归于宁静。
　　那是一个半大的青年，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身上还有些未被磨灭的张扬。
　　突然只身于不见边际的大森林，少年没显露出多少惊慌，只是侧过过于张扬的面容，眺望四下汹涌的林海。连绵不绝的绿色从四面八方压迫这个格格不入的人。
　　少年伸出手，试着抚摸了一下树干，掌心里粗糙的触感非常真实。
　　很奇怪，他回想自己的来历却一团浆糊，什么把他脑子搅浑了，一部分的记忆和过往被关进了黑匣子，只剩下些不明所以的东西。
　　那声音告诉他，他叫霍泽，他需要找到一个人，然后完成某件事情。
　　困顿不过片刻，霍泽没继续待在原地，而是开始四下里走走。
　　如果跟着他的脚步你会发现，他的镇定并不是毫无依据的。霍泽虽然没有以往的经历，但一些本能的反应还是存在的。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上多久，但万事只能靠自己，这种情况下如果慌了神，结果才是致命的。
　　他捕捉到了空气里有一股腥味。冒然的气味简直是打着大写的惊叹号，明晃晃地昭示着它的特殊性，霍泽顺着气味发现“出生地点”附近一个被草丛隐藏起来的洞穴入口。这洞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新鲜的动物出入痕迹证明它没有被废弃。霍泽又周围发现了些许梅花状的脚印和咬碎的骨头。
　　大多数穴居的哺乳动物，兔子、山猫都是没有毒的。他现在不饿，不过总归是要摄入营养的。他没有点火工具，不然估计可以预定好一顿烤兔肉解决用餐问题。
　　只是兔子总不会啃骨头。要么是这个世界里被辐射过，变异了的食肉兔。
　　当他靠近，洞里传来了类似于幼犬呜咽。眨眼的功夫，草丛里滚出五团毛绒球。毛绒球鼻子四下嗅嗅，认准了霍泽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爬进霍泽怀里。
　　这些是狼崽吧，或者野狗，霍泽大概原来不是学解剖的。狼和狗在分类中界门纲目科都一样，母狼、公狼的骨架差异都比公狼、公狗的差异还大。鬼分辨得出这几只小崽子的物种。
　　不过既然让他来完成任务，就不可能把他投放得太远。内容中只提到过狼，没有野狗，所以可以默认了这些就是小狼崽子。
　　这窝狼崽生龙活虎地，肉乎乎的，看样子得到了充足的哺养，抚养它们的狼一定是个捕猎老手，不然可喂不饱这么多的幼崽。这个时期，狼为了把猎物带回洞穴，往往不会离窝太远，随时可能返回。
　　霍泽蹲下来，伸手逗弄赖在脚边的狼崽。狼崽出生几个月，眼睛已经张开了，虹膜上的一层翳都退干净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霍泽，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动作，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霍泽的手指，将肚皮翻过来。
　　狼只有在绝对信任的情况下才会把柔软肚皮的露出来，这意味着这些天生警惕性十足的生命，愿意把性命交给对方。它们把他当作毫无威胁的同类了。
　　但是在狼的同类中也不会存在无条件信任的事。公狼在狼崽的威胁榜上高居不下，公狼会咬死陌生的狼崽，陌生公狼的出现会引起狼崽们的恐慌。霍泽身边这窝狼崽别提多自在了，打滚的打滚，刨土的刨土，有一只还勾住他的衣服，爬到他身上，在衣服上踩出一个个梅花印，做完了回头看看自己的作品，嚣张地小模样活像传说中的熊孩子。
　　熊孩子之所以是熊孩子，没变成死孩子，是因为它们能分辨出危险。当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们会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以此逃过一劫。
　　它们熟悉他的气味，甚至可能是他的“弟弟妹妹”。
　　好吧，这玩意儿恐怕不能吃了。
　　霍泽有点遗憾地把爬到他肩膀上的小狼崽抓下来。小狼一口叼住他的手指，滋溜滋溜地，稚嫩的乳牙压在他的皮肤上，始终没有伤到他分毫像是玩闹。小狼亲昵的举动促使他做了一个决定。
　　霍泽压低身子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小狼崽大概是觉得边上有长辈的存在，特别顽皮，满平台地撒欢。洞窟前有一块书桌大小的平台，满是碎石，是狼为幼崽专门预留出来的游乐园，狼崽们就在这彼此打闹。
　　这五只狼崽中三公两母，性别比例相对平衡。狼崽身上有一层柔软的胎毛，大体是灰色，背部的乌黑油亮。最大的一头是只小公狼，它整整比它的同胎大上一整圈。霍泽依稀回忆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知识，狼一胎中的头一只往往比它的弟弟妹妹强壮，在抢□□是也占尽优势，吸收足了营养，长久以来会比别的狼大出一圈。
　　五只顽皮的狼崽相互扑咬着。最大的头崽遭到了两只弟弟妹妹的围攻，一只用稚嫩的狼牙咬住了它的尾巴。被咬住尾巴的狼崽挣脱不能，又迎上了另外一只。
　　幼崽的打闹是在训练未来的哺食做预演，大多数时候它们会有自己的分寸。
　　不过像人一样，有的时候闹过头了可能会闹出火气来。抓挠了一阵，尾巴被叼住的小狼被它弟弟用爪子呼了几巴掌怒了，找准了某个时机一口反咬住它弟的咽喉。稚嫩的乳牙咬不开它的皮肤，但足以卡紧气管，使它窒息而死。霍泽不想在母狼回来前闹出了狼命，挥手赶开了作为帮凶的小母狼，小母狼冲他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叫声，窜到一边。
　　霍泽又捏住头崽的腮帮子迫使它张嘴。
　　头崽子扭动了一下没有太大反抗，就乖乖地松嘴了。被咬住的小狼吓坏了，一脱离狼嘴，夹着尾巴拼命往霍泽两脚间钻，寻求安慰。头崽发出一种胜利者的叫声，接着昂着脑袋去寻找新的娱乐了。
　　霍泽拎着受惊狼崽的后颈，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它绒毛炸起的后背。它趴在霍泽大腿上渐渐平静下来，几分钟后又跃跃欲试地想再次向头崽挑衅。
　　霍泽等不耐烦前，远远的，山后头出现一个移动的小黑点，小狼崽感应到了什么全都停下了打闹。霍泽也警惕起来。再近一点霍泽看清了那是一只叼着猎物回家的狼，小狼崽早就嗅到了血腥味，一个个狼性毕露，躁动起来。
　　狼的速度不慢，几百米的距离眨眼就到了跟前。如果不是口中叼的猎物，它的速度还能快上几分。霍泽伏地身子，眼睛追随着狼的身影，把腿上的狼崽抱下来，抚摸着它的皮毛，手指插入狼崽颈部的绒毛中，手心微紧。
　　大狼将猎物往地上一放，不用招呼，狼崽们争先恐后地跑过去。
　　霍泽看出这是一只刚经历哺乳期的母狼，它腹部的皮毛下有□□的轮廓。
　　母狼注意到了霍泽存在，它看了霍泽一眼，既不紧张，也没有敌视，只是随随便便的一瞥。接着它低头撕开野猪的肚皮，方便狼崽们吞食。
　　被霍泽按住的那只狼崽，见兄弟姐妹们全蜂拥围上去，自己却吃不到，拼命挣扎，急得凶相毕露，刚顺下去的狼豪一根根炸起来，稚嫩的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嚎叫，扭头张嘴去咬霍泽的手。霍泽不待它咬到，手下一轻，狼崽飞快地窜了出去，还跌了个跟头。它在兄弟姐妹的屁股后面急得团团转，连拱带顶地想挤进去，可它的兄弟姐妹和它一样都是凶悍的小强盗，哪里肯把占据的有利位置让出来。最后它硬是挤开一个比它弱小上一些的妹妹，抢到了一个好位置。
　　母狼却对此不管不顾，悠闲地啃咬野猪的后腿。
　　霍泽慢慢移动脚步往狼群聚餐地靠近，母狼觉察到他的举动，冲他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吼声。霍泽停下来，母狼也低头继续啃小野猪的后腿。
　　他这样走走停停了两三回，母狼没再阻止他的靠近。
　　霍泽静悄悄地在它们旁边坐下来。
　　一群狼在自己面前如实诠释狼吞虎咽，看地霍泽也莫名地觉得自己饿了。霍泽不敢肯定如果自己上前啃一口，狼群会有什么反应。不过霍泽确定自己对满是对血液混着泥浆的野猪肉没有兴趣。
　　狼喜欢吃柔软的内脏，如果在一群共同合作打猎的狼群中间，猎物的心肝必然是由头狼独自享用。母狼却把那些全留给了孩子，它的牙厉害极了，可以碾碎骨头。霍泽看它将骨髓连着碎骨一同囫囵吐下，血液将它吻部的位置染成红色。
　　霍泽现在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些狼把他当成了狼群的一员。
　　霍泽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画无意义的符号，看似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实际上他在神游。旁边一只野猪很快被瓜分完毕，吃饱喝足的母狼歪着脑袋，围观霍泽的行为。过了一会儿它站起来，钻进森林。霍泽没有去理会它。
　　直到他面前被当做写字板的地上突然被丢了一只兔子，血淋淋半死不活的兔子。
　　？？这捕猎效率也太高了吧。
　　这是干嘛？霍泽疑惑地看过去，然后他的肚子恰巧的叫了一声。母狼把兔子往霍泽方向拱了拱。
　　给我的？霍泽提着兔子的耳朵把它拎起来。霍泽不怕血，也不排斥生肉，但突然生吃一只兔子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
　　好吧，也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霍泽嫌弃了一下兔子染血的皮毛上粘的尘土。他又看了眼母狼，确认了这是投喂给他的后，没有犹豫按着兔脑袋一扭轻松拔下来，给兔子来了个痛快的。霍泽剥下了兔皮，撕下一条热乎乎的兔子肉放进嘴里，还咀嚼了两下。
　　生肉比想象中的柔软，血的味道腥咸，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才吃完正餐的小狼崽们闻到味道又陆陆续续围过来，它们彼此之间争夺食物，却不敢挑衅比它们强壮的霍泽，只是用眼巴巴的目光垂涎地盯着他手中的肉。
　　霍泽把吃剩的兔子内脏丢给它们。
　　小狼崽们欢乐地撕扯着内脏，阳光下霍泽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指甲出乎意料的锋利，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硬度。
　　霍泽找到了一个湖泊，他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水中十五六岁的少年也看着他。灰色的眼瞳，动物皮毛般的头发，霍泽对着自己的手发呆，水里的少年也双眼放空。
　　他被告知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失去了大多数的过往。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这是他的新手任务，一个废土之后乌托邦的世界。他得完成任务才能离开。
　　他知道这一个世界上有一个叫理查德的人。年少、孤独又善良，最终葬身狼腹。
　　被围墙包围的村庄并不难找，高大的牢笼突兀的屹立在大地上。
　　他时常坐在树冠上遥望围墙的方向，不知道是否有一个人隔着围墙与他遥遥相望。
　　霍泽这一等便是三年。
　　森林将一个没有过去的少年，变成了一只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