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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窄巷旧楼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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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副队长大清早带着人赶到矮胖民警被砸死的现场。结果,一到现场就堵车了。警车停在小区门口,旁边车道的车想超车,开到了警车这条车道,再加上因为没有人行道随处可穿越马路的行人,整条街沉浸在鸣笛声里。
这条巷子一楼差不多都是门店,门口供行人走路的面积也十分有限。警车没地方停,停在马路上,挡住了后面开车去上班的人。早上赶时间上班的人,脾气都异常暴躁。有些人胆子大,忽略前面车顶一闪一闪的警灯,攥着拳头使劲捶方向盘,鸣笛声此起彼伏刺激所有人的耳膜,他们张着嘴想骂又不敢骂,全都鼓圆了眼睛怒瞪从车上下来的几个穿淡蓝色制服的人。
赵副队长从车上下来,在车窗前对开车的警员说了几句,警员点点头。另一个从车上下来的警员在路边瞎指挥,道路通畅后,车上的警员开车到前面去找位置停车。警车不能离办案现场太远,但这条巷子实在狭窄,所有能利用的空间全被利用了,没有能停车的地方,想停车就只能开到巷口找车位。后面赶着上班的车跟在警车后面,迫使警车一路开出巷子。有几个上班开车的人心里乐:呦,赶上了警车开道,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小区门口拉了条警戒线,里面的两三层矮楼下面也拉了条警戒线。住在小区里面的居民隔着警戒线东张西望,试图能从上下楼梯的刑警身上探出点可八卦的饭后谈资。小区外面也有人在探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凑在一起说昨晚好像听到了巨响,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但医院离得这么近,叫什么救护车呀,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又是救护车,又是警车的,啊呀,有戏看了。
赵副队长对守着警戒线的警察亮出警员证,然后弯腰穿过警戒线进入小区。高瘦挺拔的余忆抬头望了一眼小区,接着弯腰穿过警戒线。
几个年轻的上班族女孩,拿着早餐在小区对面缓步走过去,羞涩低声道:“快看,那个瘦瘦高高的小警察好帅!”
“对对对,他刚下车我就看见了。身材特好,跟模特似的。”
卖毛巾的店老板一早开门听消息,听到门口路过的女孩的话心里不高兴,伸出一根手指搓眼角,搓出一坨眼屎,两指揉搓,嘴里嘟囔道:“瘦得跟竹竿似的小样,哪里看出来的帅?都是些什么眼神,我洗把脸可比他好看。”
因为是半夜发生的事,而且目击人是巡夜的协警,所以消息透露出去的不多。至于外面围观的人群里为什么没有看到媒体朋友,可能是在来的路上堵着了,也可能还没接到举报电话。
小区外表破旧,里面也一样,楼梯和走廊逼仄脏乱,墙上门上到处贴着通下水道和备案开锁的小广告。
赵副队站在八楼死者的房间门口,问比他们早到的街道派出所警察:“把详细情况跟我说说。”
那警察一脸油,显然半夜被扒拉起来的,熬了半宿,到现在还没洗脸。他认识赵副队,曾经在几次刑事案件中见过市警局的这位三十多岁破过几次大案的刑侦大队副队长。他回道:“死者是这个街道派出所的民警,四十岁,夜间巡查时被重物砸伤。目击者是共同巡查的协警,刚参加工作,没什么经验,第一时间打了120急救,接着用对讲机汇报情况。急救车赶到时,医生判断该民警已经没有生命迹象。送到医院时,确定已经死亡。死亡时间凌晨两点五十分。”
余忆在旁边听边记在本子上,赵副队又问:“说说那个……重物。”
油脸警察抿着嘴轻咳两声:“重物……凶器……是这间房的租户。掉下去时,胸口插着一把没有刀柄的水果刀。据房东透露,该男子叫贺辉,二十岁,外地人。贺辉跟房东签一年租房合同,住进来不到三个月。”
余忆看一眼两室一厅装修简单的房间,问油脸警察:“他一个人住?是学生还是已经参加工作的?房租的付款方式和时间是怎样的?”
“签合同的时候,贺辉跟房东说是学生。说是家里给的钱,一次性付了一年房租。”
余忆又问:“这附近有哪些学校?”
油脸警察蹙眉摇头:“没有。”
赵副队和余忆相互看一眼。赵副队是余忆的师父,余忆警校毕业分到警局时,便是赵副队带的他。而且余忆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了赵副队,因为赵副队刚做警察时,带他人是余忆的父亲,一个已经离开人世的老警察。
赵副队和余忆相互磨合了好几年,很多事情不用说,自然明白。一个自称是学生的二十岁年轻人,住在离学校比较远的校外,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而且这个地方属于人流聚集的闹市区,就算房子破旧,房租也不便宜。有钱可以住更好的地方,为什么住在这里?而且死的时候,胸口还插着一把刀。
房间内有三名法医,正在进行现场勘查。其中一名痕迹鉴定技术员,拿着仪器提取各个角落的痕迹物证。另一名技术员收集各种可能存在的除贺辉之外的其他人的DNA的物品物证。李法医在客厅轻轻推开窗户,又合上。这个房子有五个窗户,两个房间,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一个浴室。全是木边隔开的老玻璃窗,没有铁护栏,开窗直接向外推。
赵副队没有穿防护服,所以站在门口问:“李队,有什么发现。”
李法医回头,走向赵副队,取下口罩:“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初步判断……,尸体已经带回局里,集体情况回去细说。”
赵副队点点头,李法医继续现场勘查。剩下的人在赵副队的安排下开始对这个小区的居民挨个排查询问,以及调取小区大门口唯一的摄像头内容。
巡警的口供里有一个长得高高的男人,在民警死前出现过,住在死者楼下,七楼。
吴恙今天休息,昨晚做完手术,查完房,两点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结果大半夜有人跳楼,大清早有人调查。他几乎没睡,也没管闲事。虽然他是个医生,不过是个拿着手术刀开颅的神经外科主任医师。
吴恙的房子也是租的,跟楼上一样,两室一厅。吴恙从小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直到上大学。三年前外公离世,外婆独自生活。半年前外婆突发心肌梗塞,差点一命归天。吴恙心疼,把外婆接到身边一起住,但他常常加班,外婆见不到他,又没人说话,所以吴恙在附院附近租了这个房子。离医院近,住户多,话多。两全其美。不过半月前外婆离开了,也没什么迹象,睡一觉,第二天就醒不过来了。
外婆在世时,常劝吴恙:“三十五岁了,不小了,不要总想着工作,该找个人过日子了。外婆陪你的时间不多了。不要让外公外婆……妈妈,担心。”
吴恙捧着外婆的手,他不愿意提母亲,外婆是知道的。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老人希望外孙能放开,不要总想着过去的事。吴恙笑笑,摩挲外婆苍老的手指:“你孙儿条件好,不怕找不到。您老啊,就安安心心的让我这个当外孙的好好伺候吧。”
外婆每次被搪塞,都想长篇大论搬出看到的听到的自己的经历出来教育吴恙。但转念想到自己的女儿又没了立场。外婆操了一辈子心,年轻的时候是老师,对学生操心;女儿出生后,对女儿操心;女儿犯错,接着操心;老伴去世,对外孙操心。自己走了,孙儿该怎么办啊。一想到这个,天天犯愁。
最终,外婆没有等到吴恙的小家庭。自己一觉未醒,溘然长逝。
吴恙的房租合同也跟楼上一样,签了一年,一次性付款。这儿的房租确实不便宜,不过相对他的工资,只是个小数目。他租房的时候出手很大方,房东自然也大方,换了新床,新家具,新电视,修了空调。空调吴恙没用过,外婆在的时候倡导节约,早睡早起,热了扇风,冷了穿衣。其他东西的新,也只是所谓的新,估计都是房东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新。但外婆离开后,他就不想再租了。
房间里特别闷,特别热,是长期不开窗不通风的结果。吴恙觉得这条路废气多,基本上是外婆在的时候外婆开,外婆离开后就不开了,再加上跳楼的事,更加不会开窗了。
他没吃早餐,忍着热气,冲了杯咖啡坐客厅沙发上,边等警察上门边观察从医院带回来的颅骨。他一手端咖啡,一手在颅骨上轻轻抚摸,顶骨,枕骨,矢状缝,人字缝。突然想到昨晚的脑肿瘤患者,摸出手机打电话给重症监护室的医生。医生回复病人刚醒,目前的观察是没有出现并发症。吴恙安心,挂了电话。
赵副队和余忆下到七楼。敲响吴恙的房门。吴恙笑,等半天,终于来了。结果记得放下咖啡杯,忘了放颅骨。
开门后,三个人,加一个……骷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