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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京师等一捕 ...

  •   北风如刀斩百草,
      寒雪盖春声俱绝。
      江湖冰霜行路疾,
      仗剑天涯何日还?

      风呼啸,雪正紧。
      正月十六,年关刚过,天色已近黄昏,
      偌大的应天府一片苍茫,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扰扰,不知何时才会停歇!
      青石路面由于常有人走动,积雪并不厚,暗黑的路面在积雪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深邃而遥远。
      一匹白马“哒哒”的走着,时而踩着了石板,时而踩在雪上,深深浅浅很有节奏……
      马上的青衣骑士腰悬长剑,脊背挺立,黑色的斗笠已被雪染白,不是偶而拿出一个竹筒状的酒壶喝几口,真以为他已经冻僵了。
      他仰天吐纳了一口酒气,喃喃吟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风雪肃杀,歌声低缓而苍凉。
      古都传说中的那些烟月金粉,雕梁画栋,荟舫凌波呢?
      金川门已经遥遥在望,白马鼻孔不停喷着热气,虽然风尘仆仆,脚程却并没有放缓。
      青衣骑士又似自语道:“白练兽啊白练兽,不是你日行千里,云脊峰到应天府这万里之遥,我不知走到何年何月,进城了一定要犒劳你!”
      那白马“白练兽”似乎明白了他的言语,兴奋的连打两个响鼻。
      “咦!”
      一个很惊疑的声音传来,声音很轻。
      青衣骑士勒住缰绳,脸色微变,已然察觉,斗笠下长长的剑眉一皱,星眸如炬望向一颗大树。
      树下一个雪人缓缓转出来,厚厚的积雪已然将他和四周融为一体,不细看真难以觉察。
      那人双手一抖,身上雪片四溅,露出一袭白色锦袍,他像一根标枪,冷冷的似乎是从雪里长出来的一样。
      他用一个低沉急促的声音问道:“你是云脊峰的什么人?”
      青衣骑士反问:“你身上的积雪很厚,应该是等了许久了?”
      那人道:“已经一整天了……”
      青衣骑士道:“为了等谁?”
      那人道:“等该等之人……”
      青衣骑士道:“敢在这应天府外拦路盘问的,强盗怕是没有这个胆量……我想只有锦衣卫或者是六扇门吧……”
      那人微微一笑,道:“传闻云脊峰金灯上人高深莫测,其下弟子果然很聪明!”
      青衣骑士眉头微皱,道:“能在雪里一整天一动不动,除了锦衣卫的潜龙和六扇门的铁尺惊雷公孙无恨,别人只怕难得有这个精神……”
      那人“嘿嘿”一笑,拱手道:“不错,不错,在下正是公孙无恨……”
      青衣骑士道:“原来是京师第一捕公孙大人。我一介草民,不知何事有烦公孙大人如此费神等待……”
      公孙无恨道:“金灯上人有五大弟子,分别是排云手焦昆、铁拳神龙左丘北、赶蝉白练柳寒烟、怜香快剑沈笑衣和飞天百灵贝蝶舞,阁下身携长剑,想必就是沈笑衣了?”
      青衣骑士一拍腰间长剑,也用同样的口吻道:“不错,不错,我们师兄弟归隐江湖一心习武,不曾想江湖和庙堂还有人念念不忘……难得,难得……”
      顿了一顿,又无奈的道:“人生有尽处,处处皆江湖……又能归隐到何处去呢,唉……”
      公孙无恨道:“兄台可记得洪武十三年,山东响马三十二盗做下血案,一个七岁女娃藏于母亲尸下,幸免于难……”
      “女娃用三个铜板求兄台复仇,你追击七天七夜,从太行山脉追到玉门关外,连杀七七四十九人,被杀之人喉管刺断,剑法确之快匪夷所思,江湖才有了这‘怜香快剑’的之称。一剑刺喉,怜香惜玉,是也不是?”
      沈笑衣道:“道听途说,何必当真。江湖传闻难免夸大其词之嫌。公孙大人所言,今日莫非是来办这响马之案?”
      公孙无恨道:“不!响马杀人掠货、嗜血如麻,罪有应得。”
      话锋一转,又道:“兄台行侠仗义,为人称道。连杀四十九人难道没有错杀无辜?只为三个铜板,那也是为财行凶。兄台既然碰到我这吃公家饭的,我视而不见也不好,错手办案也为难,唉……”
      沈笑衣冷笑一声,道:“公孙大人凿凿有据,真是百口莫辩……公孙大人的王法大如天啊!”
      公孙无恨一边摇头,道:“江湖何等逍遥自在,沈兄只要不入应天府,一切都好办……如何?”
      沈笑衣“哈哈”一笑,道:“应天府是你家修的吗?”
      公孙无恨连连摇头,道“沈兄身在江湖,却如此顽固不化。金川门就在前方,你进了这道门,江湖的规矩也要依了王法……”
      他抬手遥指了一下应天府的方向。
      暮色已临,风雪渐稳。
      金川门城楼已亮起灯火,守城的兵卒已遥遥可见。
      两人矗立在风雪中,默然无语。
      也许两人现在就踏在江湖和庙堂之间,进退之间,踌躇难决。
      良久,沈笑衣问道:“你办响马案是假,阻我进京是真,这……这是何为?”
      公孙无恨道:“梅岭山庄梅岭三杰的老二梅四海、霹雳断魂刀丁泰的传人苏北双狼、烟波寨一剑震乾坤白逸夫等今日已入城,众多武林人物同一天出现,我作为捕快,是不是觉得有事发生呢?”
      沈笑衣道:“就为这?公孙大人言下的这些人物,在下全不认得。即使识得,莫非我们不能同一天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公孙无恨道:“可最近京师发生了一件大事!”
      沈笑衣奇道:“什么事,让堂堂京师第一捕这么疑神疑鬼……”
      公孙无恨望了望沈笑衣,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点动静。
      他缓缓的道:“皇上的九龙佩剑被盗了……”
      沈笑衣心底一颤。
      皇上的佩剑和传国玉玺相比,过之而无不及。佩剑被盗何等了得,不仅事关皇家颜面,更事关国体安危,难怪作为京师第一捕的铁尺惊雷如此谨慎甚微。
      公孙无恨又道:“沈少侠也是明白人,你可否记得你成名的洪武十三年正月,京师同样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沈笑衣想了想,道:“那年也下着大雪,丞相谋逆,九族抄斩,连买菜送柴的小卒贩夫都牵连其中……,刽子手砍头砍到刀口卷折,竟需专人磨刀……如今仍不免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公孙无恨道:“世人皆认为风过即雷歇……岂知暴雨才刚刚到来。一晃十年,以为一切已经结束,岂知那才是开始……”
      沈笑衣内心不觉焦急。
      十年前,他耽误松风道人的寿辰被罚十年修艺,不准下山。今日再误师傅的正月十六“归来栖客栈”之约,岂不是又要再罚十年。公孙无恨所言,应天府大有风云聚变之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当下双手一抱拳,道:“公孙大人苦口婆心,谆谆忠告,感激涕零。在下要事在身,今日便不和公孙大人叙旧了,改日捧酒话长,就此别过……”
      公孙无恨满面堆笑,道:“不急不急,知难而退,审时度势才是明智之举。沈兄难道要顽固不化,宁折不弯……”
      沈笑衣不再多言,一夹马肚,那“白练兽”长嘶一声直向公孙无恨冲来……
      “嗤”的一声剑鸣,马离公孙无恨还有几丈距离的时候,沈笑衣的剑已从剑鞘中飞了出来。
      剑在雪地里闪闪夺目,剑柄在前,剑尖在后,“嗡嗡”的作响。
      剑自己从剑鞘飞出?
      显然是为其内力所催。
      公孙无恨暗暗心惊,一柄黝黑的铁尺从他的袖管中滑出来……
      沈笑衣飞身而起,足尖在马背一点,已闪身到了剑的前面,单手在空中已抄起剑柄,如同一支拉满的弓,一招“力劈华山”向公孙无恨头上劈来。
      公孙无恨铁尺往上一挡,准备接住这一剑。
      一瞬间,沈笑衣的剑已变劈为刺,直点其双眼。
      公孙无恨大出意料,铁尺一横,剑尖刺在铁尺的横面上,火花四溅。
      沈笑衣的剑一遇阻又已改变方向,直刺公孙无恨喉间。
      变招之快,公孙无恨一时措手不及,百忙之中一个倒跃,剑尖贴着其鼻梁刺空。
      待他落地,沈笑衣已在向前奔跑的马背上,好像经过计算一样,刺完三剑刚好落在马背上……
      沈笑衣原本并无伤敌之心,逼开公孙无恨就直奔城门。
      节外生枝并不明智,何况是一个六扇门的捕快。
      公孙无恨摸了摸冰凉的鼻尖,望着向金川门飞驰而去的背影,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剑的杀气。
      他喃喃自语道:“好快的剑……你又何必为难我呢……唉……”
      “白练兽”放开了性子,四蹄踏雪如飞,沈笑衣眯着眼睛任由雪粒扑打在脸上。
      他奇怪公孙无恨为何一再要阻止他入城?难道应天府真要发生什么大事?
      金川门的城墙在昏沉的暮色中,黑压压的有一种高耸入云的错觉。
      沈笑衣拍了拍马鬃,飞身纵起,足尖在城墙上一点,鹰般飞上了城头。
      那“白练兽”卷起一阵雪雾直从城门前驰过,守城的士卒一片吆喝,乱箭四射。
      “白练兽”转头向野外奔去。
      士卒们追出城门“嗖嗖”的放箭,天寒地冻也懒得追,只听“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士兵们骂骂咧咧正待回城,哪知只听一声马嘶,马蹄声却去而复返。
      “白练兽”居然又跑了回来,在城外远远的徘徊。
      士卒们大怒,几人骑着马搭着箭追了出来。
      “白练兽”在箭雨中如一道闪电来回驰骋,士卒的马那里是它的对手。
      蓦地,城下传来一声大喝:“让我来!”
      只见一人身如黑塔,骑着一匹棕马从城门直冲出来,手里挥舞着一根套马索。
      士兵纷纷闪开,纷纷吆喝:“赵将军威武,威武……”
      那赵将军骑术非常了得,双腿夹住马肚子纹丝不动,只是那棕马不是“白练兽”的对手,一白一棕两骑在雪地绕了十来圈,“白练兽”转头向郊外奔去。
      赵将军催着棕马紧追不舍,士卒们也骑着马随后而去。
      沈笑衣此刻隐伏在城垛之上见众骑远去,他相信凭赵将军那棕马的脚力绝非“白练兽”的对手。
      他辨明“归来栖”的方向,闪身进了一条小巷。
      暗处猛的闪出一人,斗笠遮脸,一件黑色的披风裹住了全身,挡住去处。
      沈笑衣手按剑柄,暗暗戒备。
      那人也不言语,只听得四周瑟瑟的雪落声,寂静得有点可怕。
      沈笑衣见小巷狭小,飞身从黑衣人头顶越过。
      黑衣人显然也早有防备,不待他落地,低喝一声:“哪里走!”
      一柄钢刀暴起,直劈沈笑衣双足。
      沈笑衣凌空拔剑,直指黑衣人百会穴。
      这一剑迅疾无比,黑衣人大吃一惊。
      沈笑衣剑法之快,竟然后发先至,快于黑衣人出刀之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百会”为人身大穴。黑衣人只得抽刀回身,钢刀舞出一片刀花护住头顶,足尖在雪地一点,披风咧咧作响滑出一丈外,雪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凹槽。
      沈笑衣低声道:“绣春刀?”
      那人持刀侧立,怒道:“既识得绣春刀,还不弃剑?”
      见沈笑衣不为所动,又道“在下锦衣卫千户萧让,阁下是江湖上哪位朋友……”
      沈笑衣嘀咕了一下,道:“双头鹰萧让?”
      萧让一怔,道:“见识倒还不小?”
      沈笑衣暗想:凭锦衣卫的手段,只怕从自己进入应天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公孙无恨所言非虚。
      他“嘿嘿”冷笑一声,道:“萧大人不在镇抚司烤火喝茶,天寒地冻,雅兴不一般呀……”
      萧让大怒,刀锋一转,喝道:“岂有此理!”
      人随刀走,如风车般卷起雪浪翻滚,滚滚而来,声势不弱。
      他见沈笑衣出剑如风,颇为忌惮,想先下手为强抢得先机。
      沈笑衣喝一声彩:“好刀法!”
      他不敢怠慢,剑尖轻颤化出朵朵寒花,剑身颤动“嗡嗡”作响划为一道闪电劈开雪雾,雪粒不断沈笑衣身边掉落,瞬间堆起两个雪堆。
      萧让在锦衣卫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他过于自信。
      雪雾中只见剑如灵蛇穿透而来,一招使完二招为生之际,竟然方寸散乱,百忙中就地一滚,狼狈不堪的躲过这一剑。
      沈笑衣怎会给他机会,这一剑正面刺到随他一滚而穷追不舍,改变方向自上向下刺来。
      萧让见剑光近在眉宇之间,挥刀连斩,刀剑相交火星四溅,他身在半空,无处着力砍了十几刀竟然都没有改变沈笑衣这一剑的方向,剑法之快之狠之准实在是他生平未见。
      暗叫一声:“吾命休已!”
      身要落地之际,手掌在雪地一按,借力滑开,险险的避过。
      哪知沈笑衣剑尖在雪上轻点,剑已由上向下变为紧刺他脚底。
      萧让单掌一按地,怪叫一声,冲天而起。
      他外号双头鹰,轻功自是了得,在空中倒转,头下脚上推出一掌,掌风搅着雪花呼啸而来。
      他一时猝不及防,连受抢攻,不觉恼羞成怒。
      沈笑衣暗运内力,向上一迎,只听“嘭”一声闷响。
      沈笑衣双脚向雪里陷入,萧让在空中口吐鲜血如断线纸鸢飞了出去。
      沈笑衣一时顾不了他是死是活,深吸一口气压住气血翻滚,穿巷越檐,疾步往归来栖客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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