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的反叛者》余秋晚

9、第八章

　　钟沐从药箱里拿出几瓶药膏，见宋庭没动，细长的眉轻轻一挑，冷声道：“怎么？我要给她脱衣服上药，你也要在这里看着？就算你们是兄妹，也应该晓得避嫌吧！”
　　宋庭见床上的乔桥拧着眉嘤咛一声，便不再和钟沐纠缠。

　　钟沐和乔桥还有陈笑笑她们几个是大学校友，且交情都不浅。明明专业和兴趣都不一样，竟然也能玩得到一块儿。六年前，因为乔桥出国进修的事情，钟沐每每见到他都没给过好脸色。今晚倘若不是提前告知是给乔桥看伤，她大概不会踏进晋园半步……
　　他深深地看了乔桥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钟沐盯着宋庭离开，好半响，才收回目光打量着床上的人，“别装了！走啦。”

　　一直沉睡的乔桥突然睁开双眼，看着钟沐，笑得眉色飞扬，却啐了句，“我哥那混蛋，竟然叫你给我打针！回头见到爷爷，一准告他状！”
　　钟沐把药箱合起来，搁在一边，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他说得没错，把你弄晕了才能好办事！”
　　“办什么事儿呀？你不要学那个混蛋好不好！”乔桥踢开被子，拉过枕头坐在床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叹了一声：“第一天上班，累成狗！”
　　“既然都叫他做混蛋了，那就别把我跟他扯到一块儿讨论。”钟沐面无表情，把那几个瓶子逐一摆在床头柜上，话锋一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开始上班了。姓乔的，你瞒得够深啊！”
　　“我没敢瞒你！昨晚到的时候都已经半夜了，在笑笑家蜷了一宿。原本计划过两天再找你吃饭，谁曾想我哥今晚就把你给请过来啦！”
　　“宋庭原本让钟一桐过来的，但他那边临时接了一个急诊的病人，需要紧急手术，改让我过来了。”
　　“不是吧？我这几处小伤口，至于这么劳师动众么？他想让钟大哥过来干嘛？给我开脑啊！”
　　“对他来说，你少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是小事。何况，你现在这样儿，确实不是小事。”
　　“这话你千万别在他面前说啊。前面回来的时候，你是没看见那张臭脸。我一路回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所以你就装睡？”
　　“不然呢？等着挨骂呀！”乔桥狡黠一笑。
　　“你可真出息！”钟沐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

　　乔桥忽然想起什么，紧接着又说：“对了，笑笑家还有小半瓶Ornellaia Archivio Storico，改天我们一起上去喝掉。”
　　“少岔开话题。”钟沐面色冷然，“身上的伤怎么来的？不要以为我吃了你们苏阿姨一碗馄饨就会轻易放过你。还有陈笑笑，包庇之罪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上礼拜去多洛米蒂徒步，下山的时候遇到雪崩，被雪浪砸的。”乔桥看了一眼膝盖上的伤，笑得云淡风轻，“说起来也是倒霉，就差那么几步路，我们就到休息站了……今天带着一身药味去公司报到，领导还特地问了我一句是不是生病了。真是囧死了！”
　　钟沐深呼吸了一口气，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乔小姐，您作死的花样儿还真是不少啊！”

　　乔桥扁着小嘴，鼓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钟沐，“我们出发之前都有查过天气，这次真的是一场意外。”
　　“你作那么多，哪次不说是意外？”钟沐冷着脸，躬身上来要解乔桥的衣服。
　　乔桥连忙护住自己，惊悚叫道：“你干嘛？”
　　“上药！”钟沐见她闪躲，一双杏眼怒瞪着她，“就你这身无二两肉，我还能对你干嘛！拆了卖也不值钱！”
　　“你把药搁在这里，晚点我自己弄。”乔桥眨巴着眼睛，在钟沐的怒目之下瞬间没了底气，轻声解释道：“我还没洗澡呢。”
　　钟沐站直了，一双葱白纤细的手叉在腰上，“我突然有点儿后悔前面没有听宋庭的建议了。他说得没错，真应该给你来一针！”

　　“其实，我自己也有涂一些药……”乔桥小声申辩。
　　“光涂药就能好了？”
　　“好很多了。真的。”
　　“你自己涂药都能好，还找我过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那一位。是他找你过来的。”
　　“还敢顶嘴是吧！”钟沐转了下脸，眼前这位比医院那些不听话的病人还要挑战她的耐心。要不是自家大哥一再强调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实在不方便，她才不会踏进这个鬼地方。她稍稍低头，乔桥我见犹怜的面容映入眼帘。她忍了忍，说：“你之前看的医生没有告诉你伤口结痂之前不能碰水吗？”
　　乔桥缩了缩脖子，“说了。”
　　“那你还洗什么澡！”钟沐吼了。
　　乔桥瞬间恹了，不敢再回嘴。

　　宋庭听见吼声，连忙打开房门进来。他看见钟沐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瞪着床上可怜兮兮蜷作一团的乔桥。他微微敛眉，面色温淡的提醒，“钟医生。”
　　钟沐知道宋庭其实一直守在房间外面，甚至一步都没有离开过。不过，乔桥如今的娇纵任性，和他脱不了关系。她冷着脸，说：“两瓶药水清理伤口，两瓶药膏抹伤口上。不准碰水，不准吃辛辣食品。三天后去医院复诊。我还要回医院，先走了。”
　　“沐沐…”乔桥就要下床追上去。
　　“待着别动！”钟沐一声轻喝，余光斜了一眼不远处的宋庭，“乖乖听话，好好养伤。没事少作！你要是在我手上有什么事情，有人该把我千刀万剐啦！”

　　宋庭轻抿着唇，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清俊儒雅的面容波澜不惊，始终噙着三分微笑，仿佛没有听出钟沐话语里的讽刺之意。
　　乔桥抿着唇，乖乖地待在床上。
　　宋庭目光深邃地看了乔桥一眼，抬步跟在钟沐身后。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
　　乔桥望着房间的门彻底关上，反手抓起床头柜上的药瓶举在眼前，一眼不眨的盯着，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深沉。良久，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手握住药瓶垂落在被褥上，重重地吐了口气。

　　钟沐拎着药箱，脚步飞快地走下楼梯。
　　“钟医生。”宋庭叫了她一声，不过钟沐并没有理会，反而加快了脚步。他面色一沉，迅步追了上去，“钟沐，聊两句。”
　　钟沐脚步一顿，回过头目光凌厉地看着他，冷声道：“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宋先生。”
　　宋庭微敛着眉，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姿态，并未介意她态度恶劣，温声说：“你还没告诉我小乔的情况怎么样。”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还用我说什么！几道发炎的小伤口，死不了人的。放心吧！”钟沐说完，转身就要走。
　　宋庭再一次挡住她的去路，“你知道我问的不是她身上的伤。”

　　“难道她除了身上的伤以外，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钟沐冷冷地迎上宋庭深邃的目光，微微勾起嘴角，讥笑道：“她还能乖乖地被你带回来晋园，你就应该知足了！至于她的事情，你向来掌握得一清二楚，还需要来找我打听？”
　　宋庭唇瓣动了动，终究还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钟沐仰着小脸，丝毫不退让，神色凌厉咄人。

　　“钟医生，车子已经备好了。”苏阿姨温柔的声音打断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过来，递给宋庭，“乔桥刚才打内线下来说肚子饿了，你拿上去给她吧。我来送钟医生。”
　　“今晚多谢了。慢走！”宋庭说完，接过苏阿姨那碗烫手的馄饨，转身上了楼。

　　钟沐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苏阿姨看了一眼钟沐，叹了声气，“沐沐，我知道你和乔桥亲近。但是，阿庭这些年也不容易。”
　　钟沐冲着苏阿姨莞尔一笑，轻声说：“苏阿姨，谢谢你的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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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桥冲完澡出来，果然看见那个人在房间里面。
　　他坐在沙发的一隅，桌面上摆放着一碗馄饨，已经糊掉了。他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他此时此刻地情绪。
　　乔桥眸光一凛，一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抬步走了过去。

　　宋庭拿着平板电脑在看资料，头也不抬地说：“馄饨陀掉了，我让苏阿姨重新给你做一碗，一会儿就好。你先把头发吹干。”
　　“谢谢！”乔桥面容冷淡，完全没有了之前在钟沐面前的活泼。她在宋庭对面的沙发坐下，白皙修长的双腿随意搭在桌面上。浴袍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她冷冷的看了一眼，没管：“不是说把我的行李都挪过来了吗？东西呢？”
　　宋庭终于抬起眼皮看向她，刚冲过热水澡的脸颊微微泛红，人也精神了不少。只是，她披着的浴袍阔开半边领口，露出美人骨附近的大片肌肤，还有她搭在桌上的腿……他看见她裸-露的肌肤，也看见了那些刺目的伤口，微微沉了下眸，“坐好。”

　　乔桥散漫一笑，并没有理会他的话。
　　宋庭见她没动，脸色沉了几分，语气也徒然变得严厉，“出去了几年，连我教你的规矩都忘了？”
　　“没忘，但也不想记得。”乔桥说完，把毛巾扔在一边，“把行李还给我，晋园的东西我用不习惯。”
　　宋庭收起平板，对于乔桥的话恍若未闻，“为什么跑到宋氏上班？”
　　乔桥看向他，目光冷冽，“行李还给我，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宋庭靠在沙发上，笑微微地看着乔桥，“小乔，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哟！不装好兄长啦？也对，现在屋子里没有外人，不需要再伪装什么了。”乔桥丝毫不惧，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嘲弄，“还好我早就知道你什么面目，不然真要被你精湛的演技给骗了！”
　　宋庭看着她的眼神掠过一丝异样，“乔桥，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乔桥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流出恨意，丝毫不掩饰。好半响，她讥笑道：“你当初骗我上床的时候，没预料到今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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