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的反叛者》余秋晚

40、第三十九章

　　乔桥趁着陈笑笑鸠占鹊巢打盹儿的时间，把林泽发给她的资料全部都看完了。她整个人靠在沙发上，把平板电脑架在双腿上，拿起手边的笔记本，重新看了一遍自己前面梳理的东西。
　　Ki-naples在英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维多利亚时代，英伦绅士的西装代表之一，结构轻盈贴身，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面料为独家拥有，在所有成衣品牌中产量最少，手工含量最高的一家成衣品牌。据说，他们家定制一件西服要提前三个月预定，确定好款式和尺寸之后，还要经历两百多个小时的工时……
　　没想到，这么好的品牌却因为经营不善而被人鱼肉。

　　实在可惜！
　　乔桥忍不住叹息。
　　她曾经到访过牛津街那家百年老店，据说是Ki-naples正式立名的第一家门店，也是他们品牌延留至今最久的店铺。
　　说起来，到访这家店的缘由，还是因为她生气把整杯咖啡泼到了宋庭身上。至于为什么生气，她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好像又是那个人招蜂引蝶了吧……那个极爱干净的人，不知道是早有准备还是临时起意，拉住她在牛津街上跑了很长一段路，直到跑进Ki-naples的店里面，才停下来。
　　进了店铺里面，她才惊觉到牛津街居然有这样的一家成衣店。店面虽小，但五脏俱全，仅陈列出来的成品，设计和做工便精致得叫人惊叹不已！店里面只有三个裁缝，再没有多余的人。宋庭显然不是第一次到访这个地方，进了店里面驾轻就熟的找人、选衣服拿配饰……在她绕着店面打量的时候，他已经换好一身衣裳出来，笔直的西装裁剪合适，仿佛量身定制出来一般的合身。后来，她才知道，宋庭有一部分的成衣定制都是来自这家店铺。

　　前几年居住在贝尔法斯特的时候，她偶尔也会过去伦敦，再次走进Ki-naples，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从前的那些记忆，统统都被她尘封在心底不知道那个角落。又或者，已经全部被遗忘掉了……兴许是去的次数多了，她和店里面的老裁缝科瑞斯成了忘年好友，在她刚开始涉猎成衣定制的那段日子，很多设计和灵感都来自牛津街那家不起眼的小铺面。
　　说起来，她第一次登上伦敦时装周秀场舞台的作品，还多亏了有科瑞斯的帮忙。追溯起来，那又是一段温馨绵长的回忆……不过，Ki-naples的面料一直是她心心念念不忘的，和科瑞斯成为朋友之后，她曾经试探性地打听过，原来Ki-naples一直拥有自己养殖工坊，所有的原材料，都是独家养殖加工。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工坊和手艺才是Ki-naples的灵魂。

　　乔桥忽然把目光放到对面单座沙发上、陈笑笑挑选好的那些裙子上面，款式、颜色和风格都不一样……这个女人，真是无时无刻都在疯狂痴迷裙子。
　　可是，挑选了这么多优雅的淑女裙，却没见得她有多斯文！
　　乔桥咬住笔头，忍不住笑了一下……陈笑笑的身高和身材，不论穿什么都好看。房间里面传来响动，想必是陈笑笑醒了。
　　果不其然，不多一会儿，就看见披头散发的陈笑笑，不修边幅的样子像一个游荡人间的女鬼！
　　“陈大画家，睡醒一觉决定好选用哪件作为开展当天穿衣服没有？”乔桥笑着问道，忽然有一个想法出现在她脑海里。她眨巴着眼睛，下意识在房间里搜索着什么……
　　陈笑笑伸了一个懒腰，刚想说什么，见乔桥一脸紧张，不知道在寻找些什么，不禁疑惑地问道：“阿乔，你在干嘛？”
　　乔桥问道：“我之前有一件很别致的小西装，你还记得吗？”

　　“你那么多衣服，我哪记得那么多啊！”陈笑笑不以为然，大喇喇地坐在沙发的一隅，白皙修长的腿往茶几上一搭，一边扯着头发，一边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朦胧地说：“我还没想好选哪件，要不你帮我选算了。”
　　乔桥没有理会她，把电脑和笔记本都拨到一边，光着脚直冲冲地进了房间……
　　陈笑笑不明就路撇着红唇，听见里面的响动，索性懒得理她，歪着脑袋，又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乔桥在衣柜里面倒翻了很久，终于翻到了一个烫金熨着Ki-naples标识的丝绒礼盒。她欣喜地笑了，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拿出来，打开看见里面整齐叠放的衣服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带回来了。

　　“你到底在找什么呀？”陈笑笑头也没回地问道。
　　乔桥悄然无声地从房间出来，双手捧着礼盒到陈笑笑面前，灵动的大眼睛望着她，“用这件西装搭配红色的纱裙，还有陈大师的蝴蝶，怎么样？”
　　陈笑笑拧着细长的柳眉，听见乔桥的话，愣了一下才缓缓地睁开双眼，当看见盒子里面黑色的西装时，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不确定地问：“你翻箱倒柜的就是为了找这个？还让我穿？”
　　乔桥点了点头。
　　陈笑笑又看了一眼那件西装，很普通的款式呀，并没有什么特别。她面无表情地转开脸，“不要！”
　　“再给你加一只蝴蝶。”乔桥直接利诱，见陈笑笑眉眼一动，勾了勾手指，“一只深蓝色的蝴蝶，比耳夹那只要大一倍。”
　　陈笑笑闻言，眼睛睁得很大，像是在看着乔桥，又像是在瞪她……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憋了一句话出来，“姓乔的，这衣服款式老旧，又没亮点，你干嘛非要我穿它啊？还下那么狠的血本！”
　　乔桥扬眉一笑，“就这么说定啦。”
　　陈笑笑无奈，仰面翻了一个白眼，“那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乔桥把盒子收起来，放在一边，笑容璀璨地说：“理由……我觉得它好看！”
　　陈笑笑歪过脸白了她一眼，啐了句：“神经病！”

　　宋庭敲门进来，被一屋子的凌乱震惊到了。他缓步走进去，陈笑笑四仰八叉、衣衫凌乱地躺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形象可言。而乔桥，伏在陈笑笑身侧，笑容腼腆，像一个吃到糖的小媳妇儿。他目光扫过地上、椅子上，到处都是衣服，茶几上更乱，尺子、剪刀还有针线，工具都扔在上面。咖啡、茶和果盘，像被饿死鬼扫过一轮似的……他扶了下额，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俩躲在房间里一个下午，就为了拆房子？”
　　乔桥鼓着腮帮子，跟着打量了一圈儿，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凌乱……不过，比起她们以前在贝尔法斯特狂欢的时候，现在这个场面，没有宋庭说的那么夸张。见他脸色沉下来，乔桥连忙扬起笑容，“一会儿收拾收拾就好。你怎么上来啦？陆大哥走了吗？”
　　“在楼下喝茶。”宋庭颇为凌厉地看向岿然未动的陈笑笑，沉声说：“陈笑笑，坐好了。”

　　陈笑笑还在想那件西装的事情，但是听见宋庭发话，还是坐了起来，瀑布般的长发披落下来，她气呼呼地吹了一下头发，忽然一声大叫：“你家丫头要毁了我，你还管不管？”
　　宋庭一手扶着单座沙发的靠背，面色淡然，“毁了就毁了呗，你本来也没有什么形象。”
　　“你……”陈笑笑气结，转头看见乔桥在偷笑，更加气得咬牙切齿。她指着他们兄妹，瘪了许久，却又骂不出话来。她一手捂住心口，眨巴着眼睛，气得直呼气。
　　乔桥坐在毛毯上，双手抱住丝绒绸面的礼盒，“陈笑笑，你别不识货啊！”
　　陈笑笑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嘴型可以看出来，她在说脏话……

　　乔桥抬头看着宋庭，双手叉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清隽的面容写满无奈，“大哥，你上来找我们有事吗？”
　　“喊你们下楼吃饭。”宋庭看见乔桥揽在怀里的盒子，瞬间了然，Ki-naples的西装虽然布料和做工都是上品，但有一点不好，就是款式过于保守。他这个习惯了西装革履的人，即便喜欢Ki-naples的西服，也只有在正式的场合上才会穿他们家的西装。陈笑笑今天来找乔桥是为了七月的画展……他勾唇微笑，难怪陈笑笑不乐意。忽然对上乔桥的目光，他微微转了下脸，温声说：“卓凌和钟沐他们都到了，你们差不多也下来吧。别耽搁太久。”
　　“好！”乔桥答应，转头跟陈笑笑说：“赶紧进去洗手间捯饬捯饬你自己，这个德行，真像个女鬼！”
　　陈笑笑不情不愿地起身，边走边说：“我要是女鬼，第一个掐死你！”
　　乔桥横了她一眼，“你这怨气，下辈子都投不了胎！”

　　宋庭听见她们俩拌嘴，挑了挑眉，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微笑……待陈笑笑进了盥洗室，才低声说：“科瑞斯四年前就已经退休并且不再做西装了，你舍得拿出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