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流》那只杨

21、墓前离别

　　“哥哥，如今你走了，独留我在江左。那日姝儿见你，竟是最后一面。我未料司马衍会夺你性命，本以为我答应其婚事，便可免你一死。奈何世俗易变，哥哥殒命狱中，姝儿却念生惧死全身而退。是我无能，即使在你墓边也不能放声痛哭，姝儿自知时日无多，更不敢怠慢自己的身体。我原本以为大仇已报，岂知司马邵之死不过是一个开头，哥哥，怪姝儿没能让你骨肉同葬，姝儿在此立誓，定要还你肉身，雪你仇恨......”。

　　李姝的神情冷漠而又空洞，片片飘来的白雪将她的手冻得通红，她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一动不动。

　　司马靖生怕她一时动情悲伤欲绝，时不时靠了过来看看她如何模样，纵然面目生硬，也是美的纯净，尤其在这白雪天气，李姝的睫毛之上挂上了晶莹的白雪，又为其多添了几分冷艳。

　　司马靖一不小心踩空了雪，闪了一个趔趄，立即自个儿捂着脸，生怕被她笑话，身后的司徒昭一脸无奈地摇摇头，继续看向远处。

　　“恩......，抱歉，打搅你与兄长谈话”。

　　李姝不曾回头，但明言语之中身后之人的稍些尴尬，转言温声细语：“不碍事”。

　　“我的意思是......”,司马靖挠挠脑袋，不知何解。

　　“晋阳长公主，有酒吗”？，李姝突然回过头望向她，一如既往看不清摸不透的目光神情。

　　“啊”？司马靖挠头想了想，闪烁其词：“有酒有菜”。

　　李势是饿死的，李姝想过他在狱中是何等煎熬，受着何等折磨，纵然送他上路，不能让他空着肚子走。

　　“哥哥，这一杯敬你”。

　　李姝挽起袖子将白酒浇于冰雪黄土之上，继而自己也饮上一杯。

　　司马靖见她眉眼不皱，嘴喉不干，心中默默佩叹：“好酒量”！再见她举起第二杯，司马靖立即迎上前去，一手拉着她的臂弯劝诫：“你不能再喝了，身体要紧”。随即举杯豪饮，“算是我替你”。

　　李姝抬头望她，见她命令的的目光含带柔和，风雪之中能见到一丝暖意，实属难得，随即恭敬地举手作揖，对着司马靖笔直地跪了下去。

　　司马靖退了几步，闪烁着疑惑双眼，带着惊异的语气低头深问：“你这是如何，快起来”。

　　“李姝谢过殿下”，说完便行磕头之礼，司马靖不知所错，哪儿能受她这几拜，赶紧自个儿也跪了下去，“你别这样，冰雪寒冷刺骨，小心入了你的骨髓”。

　　“晋阳长公主”，李姝突然抬起头来平视着她，忽而见着她神秘的眼色之下呼之欲出一种媚艳，妖娆地与这白雪不同，却又阴冷，阴冷比冰块还要厚重，司马靖的眼就此被深深勾住，奈何怎么要挪不开，心情早已被风雪吹得异常平静。

　　她红艳娇小的嘴唇的微微开启，“恳求晋阳长公主留下李姝”，说着便低头叩首，没有起身。

　　司马靖平静的心犹如海面被鲲鱼惊扰，一时热浪如涛，但是脑子还算是明朗。她一边摆摆双手，一边想将她的身子抬起，空中断断续续地说着：“不......不行，这怎么行呢，不......这不妥，你还是快起来吧”。

　　“长公主若是不答应，我便不起”，李姝死死磕头，身子一动不动。

　　司马靖见其倔强难动，却也难以答应她。

　　“李氏，不是我不留你，你难道不明白你的身份处境？还有，我若是留一个仇国之女，岂不是留了危险在身旁。你要记得，你已经死了，你已经......随父皇陪葬了”。

　　司马靖闭着眼睛说出最后几个字，纵然伤人心神，可她总不能因为一时动容留下李姝。

　　“我已经备好车辆，送你回蜀国，上次给你说的话已经够清楚了，不再赘言”。司马靖头脑一回想，上次？上次不是劫错了人？继而扪心说着：“让你在蜀国找一个好人，相依相伴，你样貌不错，定能找个好人家”。

　　司马靖自知开始胡言乱语，说些没轻没重的话，随即掉头留话：“我知道你很想复仇，可惜你的能力办不到，我更帮不了你，救你出来也算是两仇相抵，互不亏欠”。

　　“晋阳长公主”。

　　司马靖尚未抬起的脚立即停了下来，身后凌厉的声音仿若能见着她洞破心神的眼神一般，“你果真不留我”。

　　司马靖一时语塞，摇了摇头，迈开步子朝前行走。

　　“晋阳长公主”。

　　“昭，我们走”，司马靖一手拂袖，断然朝前走了两步。

　　“司马靖”！

　　司徒昭诧异地皱皱眉，冷眼看向司马靖，见她站着身子不动，定了良久。司马靖这名字许久没人称唤，上次如此唤她之人，便是她的娘亲。

　　“司马靖，不要到处乱跑”。

　　都是这般提醒她。

　　她站直的身子，眼前人知道她的名字，她竟是不知眼前人的名字，心道：“也好，离别之时，告诉我你的名字”。

　　司马靖稳稳转身，照样以毫无表情的面容回望着她，只可惜眼中的关怀竟是藏不住，一对眼，又立刻闪开了。

　　“先皇之死，绝非岳贵妃一人所为”。

　　“我知道，右丞相谢安难逃干系”。

　　“不”，李姝稳稳地盯着司马靖的双眼，像是要摄人魂魄般的双眼：“得利者最大之人，殿下就不曾怀疑”？

　　司马靖凝神屏息，脑海中犹如千万画面闪现，皇后的淡定从容，司马衍置身事外，岳儿的意外......。她立即上前两步，“这么久了，光知道你姓李，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李姝嘴角微微上翘：“单名一个姝字”。

　　“李姝”，司马靖轻声唤出这个名字，一手持着长剑朝她走去。

　　行至一步之距，她忽然拔剑而出，朝着李姝的颈脖挥去，犹如黑瀑布一般的长发落了一地......。

　　“砰”——。

　　司马衍将面前的器具挥落一地，得了江山，失了美人，自然心中噎着梗着，侍监左右徘徊，不知如何是好。

　　“皇......皇上”。

　　“闭嘴，我想砸就砸，这些都是朕的，这个天下都是朕的，为何她不肯，为何偏偏她不行”。

　　“皇上可是说心中之人”。

　　“你一个侍监，怎会懂得如此多”。

　　“我懂，先皇不也正是落在其中......”，他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微臣有失”。

　　“微臣还是得说一句，既然此人已是不净之体，随着先皇去了也是去了，皇上若是喜欢蜀国女子，自然可派人选取，皇上您看”。

　　司马衍坐下细想，怅然许久，“你说的有道理，蜀国已经是我的天下了，蜀地的女子虽然美色不及李氏，样貌可比江左甚一筹”。

　　“蜀国女子娇小温柔，正和皇上的心意，江左女子的美，定是长公主那般有侠女的气势”。

　　“正在说什么，怎么扯到了长公主”，司马衍甩甩手，“我要见赵德”。

　　“诺”。

　　自上次打仗胜利，司马衍所许下的诺言尚未实现，便是与将士分得美人，可是回国事务繁忙，都已经将诺言抛在了脑后，司马衍心生惭愧，这才宣赵将军入殿。

　　司马衍长篇大论像是忏悔之极，眼神睥睨着赵德之色。

　　“皇上英明，只是......”。

　　“有什么问题”？

　　“这蜀国山高水远，总不能小娘子自个儿过来”。

　　“这不就叫上了你吗”？

　　“微臣不解”，赵德低头请示。

　　“你带二万铁骑前往蜀国，在此选......”，司马衍动了动手指：“选八千美人过来，记住，要原封不动地给我送过来，至于蜀地其余女子，你们随意”。

　　“皇上......”。赵德如有所思地望着他。

　　“此事交由你去办，你看如何”。

　　“微臣......微臣只是沙场铁骑，不知如何选蜀国美人，怕是选了，不称您意”。

　　“谁让你选了，朕自会派几个人验身选人，你只需护送，你可明白”。

　　赵德双眼微闪，“诺”。

　　“还有”，司马衍手指赵德：“不能泄露出去”！

　　“诺”。

　　这一句不能泄露出去倒是提醒了赵德，之前一直听闻司马靖的话注意司马衍的言行，如今他已然是皇帝，这究竟该说不该说，“哎，既然他已成了皇上，还是不要多嘴生害”。

　　八千美女，想想这建康城能否容得下，恐怕还得在城外竖起一大片空地任他驰骋，司马衍不禁双眼闪烁着光芒：“李氏啊李氏，自然有人替你从我”。

　　司马靖的剑从李姝的脖子划过，刚好没留下一丝痕迹，转而她看向李姝的神情，竟是没有半分恐惧害怕，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跌落的头发。

　　司马靖看不清她，摸不透她，被眼前如此淡然的人弄得心神晃荡，她默默收起长剑：“也好，李字与你无缘，李姝已死，如今我便唤你姝儿，当做......”。

　　司马靖身边不缺丫鬟，随即想了一个：“你可会磨砚”？

　　李姝缓缓地点点头。

　　司马靖从怀中掏出秀娟，上下看了看她一身纯白的衣服，一边伸手递出秀娟，一边说着：“记住，你是个毁了容的哑女，这个头发也要竖起来，衣服还需换掉，重要的是......”。

　　“殿下请直言”，望着李姝闪烁的眼睛，司马靖心起涟漪：“重要的是，你不可在宫中随意走动，怕你身子脆弱，别人一眼便识出了你”。

　　“殿下请放心，我只在殿下寝宫，哪儿也不去”。

　　司马靖听得脸微微一红，“不能总在我的寝宫”，随即挠挠头。

　　李姝低声掬手：“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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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复仇，想要撕碎晋国皇权，想要晋国皇帝陪葬司马衍，我李姝委身求全，苟且偷生，一死容易，好活万难。司马靖，如今我想方设法留在你的身边，不为你......只为......，只为，多年之，些许我也忘记，为的是什么。些许就为留在你身边。
李姝书。
（其实我是有存稿的，奈何没有榜单，这周更到这里，等榜单，来了就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