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流》那只杨

20、血海深仇

　　“动弹不能......动弹不能......动弹不能......”，李姝如鲠在喉，她的双手不停地哆嗦，双眼如回光返照一般炯炯有神，嘴唇微微发着抖，身子也动弹不能，一步也挪不动，仿若被死去的魂灵框住了脚，再往前迈便临渊有险。

　　司徒昭表情凝重秉着呼吸，司马靖一手轻轻掩着鼻子，一手拉开牢门。

　　哐当！

　　破碎的尸骨掉了一块儿滚落在地，恰好落在李姝脚底，司徒昭立即抽出长剑将它拨了回去，只见那颗头驴上杂乱黑色的头发还系着李势来时的黑色发带。

　　李姝颤抖的腿向前迈了半步便软了身子跌落下去，她不停地摇头，绝望，继而再前进了两步，见那黄色的衣衫已被尸虫啃得破败不堪，可她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就是李势.....，是她的皇兄。

　　牢门的房梁积了灰尘三寸，枷锁也生了红红的铁锈，一旁破败的碗被摔得凹凸不平，门上全是抓痕，木头也被啃得粉碎，头驴的牙齿尚且沾染了一丝细细的木屑，她能想到他是怎么死的，她能想到他是如何百般折磨至此，她拼命地回忆司马衍带她来此的那一天，铁碗的花色，便是如此........。

　　“哥......哥哥”，李姝一手伸向前去，双眼已落下大颗泪珠，悲恸万分，身体却一点儿也动不了，司马靖立即上前扶着她，不知如何言语，四周的人也都跟看热闹似地齐齐地挤过来。

　　李姝空洞的眼望着前方仅存的一丝微光，她的眼神一暗，头上的红筋鲜明，额头微汗淋漓，继而一手推开了身旁的司马靖，头一低便朝着黑色的纱布吐了一口鲜血，应声倒下。

　　司马靖将她揽过怀中，内心剧烈地疼痛，见怀中之人面色突然转白，遂抱她起身，铁着眉头，“昭，处理好李势遗体，立刻备马，得赶在皇上来之前带她离开建康”。

　　司徒昭持剑作揖：“诺”。

　　皇城森严，巡视的侍卫左右上下不停地来回，怀中的人虽身轻如棉，可如此显露，难免生疑，司马靖透过她的长袍探底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凉，只恨眼下人多。

　　危难之际，天道酬善，司马文宇的轿骑刚好从旁而过，司马靖一个箭步冲在轿前，像是忘记自己手上还有一个人一般。

　　“晋阳长公主”。

　　抬轿之人纷纷下跪行礼，目不斜视。

　　还未等司马文宇拉开帘帐，她便抱着李姝挤了进去，司马文宇正诵着诗经词句，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得缩作一团。

　　“嘘”！

　　司马靖找了地方坐下：“立即起轿，去城外”。

　　司马文宇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皇姐，你吓死我了”，眼神着朝她怀中之人一撇：“咦，这是谁”？

　　“文宇，你怎么不在宫中守灵，到处乱跑”，司马文宇却看着怀中的李姝，半天也挪不开眼睛，尘世间为何有这般娇弱无力的纯澈的女子，脑海中不停地遐想。

　　“皇姐，这句话我该问你才对，我是奉命出城拿些纸香，你这是干嘛，身边抱着女人”，司马文宇说着，乘着司马靖不注意，伸手将；李姝的黑色面纱迅速扯开。

　　司马文宇三楞：“长得真美”，“怎么吐血了”，“这不是......”，他手拿着扇子，直指李姝。

　　“皇......”。

　　“给我闭嘴”，司马靖怒视着他：“你若是说出去，我以后可就不保你了”。

　　司马文宇嘟囔几句：“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我就不知皇姐为何三番五次救她”。司马文宇扇着扇子，：“不过是比我美了那么一点儿，皇姐就偏心了”。

　　司马靖毫不在意司马文宇在说什么，只是用手轻轻拭去李姝脸颊的血，一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鼻梁，空空的冷气令司马靖悚然心凉：“文宇，没时间和你废话，马上去葛大夫的家，立刻”。

　　“皇姐，我还得去买香纸”。

　　“昭会替你办好的”！

　　“快马加鞭去葛府”，司马文宇笑着回应她，安静了起来，心中默默生醋：“可从未见皇姐如此着急”。

　　他看着李姝哼哼了几声，身子坐不住地左摇右晃，心中有万般疑问：“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她这是怎么了，皇姐要如何处置她，皇兄知道吗？哦，不皇上”，他理了理头发端正地坐着，小心试探性地朝着严肃的司马靖称呼：“皇姐......”。

　　“文宇，你想知道的事日后我会跟你说的，现在主要救她”。

　　司马文宇点点头，不再说话。

　　闻名远扬的葛洪在建康城外落了脚，若不是他隐去了姓名，估计前来求医的病人早已人声鼎沸，悟道之人喜欢清静，了然无欲，他将自己的房子面前画了一幅阴阳太极图，房内要摆着一些八卦的玩件。

　　穿衣也是一身青灰色道服，头发干净地竖起。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教着关门弟子读书识字，孩童不过七岁，见了人便相迎而上，恭敬有礼。

　　“师傅，有客”。

　　门被打开，远远地看去，面前迎来一道观服青年，司马靖恭敬地低低头：“请问，葛大夫.....”。

　　“正是在下”。

　　葛洪在怎么也是花甲之年，相貌却如青年男子一般，司马靖立即低头作揖：“晚辈失敬”。

　　“皇姐，我第一次见他还以为他是骗人的茅山道士呢”，司马文宇在一旁打趣，笑盈盈对着葛洪。

　　“大夫，她......”。

　　葛洪见眼前女子气息微弱，身体冰凉，眉头一皱，心绪上头。

　　“殿下快快随我而来”。

　　女童点上了一抹清烟，细嫩的小手被风雪吹得有些红了，她继续跟着葛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望闻问切，葛洪见李姝面色惨白，犹如濒死之人，摸其脉象微弱，半天才有的响应，再探其气息，几经将觉。他不由得将手一抽，叹了口气。

　　“葛大夫”，司马靖望着他摇摆的头，顿然失意。

　　“这姑娘不是江左的人”？

　　“大夫，她是前蜀的难民，逃过来的”。

　　葛洪眉头一皱：“公主殿下，你若是不如实说，我没办法治她的病”。

　　司马靖微微红脸低头，司马文宇立即上前：“葛大夫，是我们失礼，此女子是前蜀公主”。

　　葛洪又是一声长叹：“犹怪不得，她这病是天生带的，加上遭遇刺激之事，烦惹七情六欲而至，可曾有过什么大悲之事”。

　　“她亲眼见着自己的兄长，饿死狱中”。

　　“喜怒哀乐悲恐思，眼耳口鼻身意，这七情六欲，她倒是占全了”。

　　“大夫，她......”？

　　“颜儿，取针过来”。

　　“诺”，女童轻快应答，跑向了一旁拿出针灸盒子。

　　葛洪不再说话，取出针扎向了李姝的头顶，手掌，脚掌，不识几处穴的司马靖生怕他这几针下去扎出了血，针狠狠地刺进，躲过所有的血脉，在人体的空隙之处扎实立根。

　　司马靖握着李姝的手，惊喜地说：“开始有微热了”。

　　只是未见李姝清醒，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怎么触不到她的呼吸”。

　　“公主殿下，气息是需要去听的”。

　　女童嬉笑着说，大而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司马靖。

　　“听”？

　　司马靖半信半疑地凑过耳朵在她唇边，屏住自己声息，努力地听着所谓气息。

　　葛洪扎进最后一根针，至此，所有尘封的血脉均已相连，所有冰冷的枯河开始流动，所有的仇恨，都在血海之中泛泛而生，所有的的血都集中地奔上脑袋已唤她苏醒，李姝的手微微抓空了一下，嘴齿轻咳，司马靖别过脸近近地看向她，“终于醒了”。

　　见她双眼微张，这才立起身子避开了她。

　　李姝双眼失了神，脑袋却是清晰的，她歪着头看向司马靖，双手慢慢靠了过来：“哥哥”。

　　“我让昭处理他的后事，你可放心”。

　　李姝这才点点头，继续空空地看着上方。

　　“恕我直言，老夫行医多年，此病甚是少见，公主殿下切记，万不可触动她的情绪，一丝也不能，不然，她在由此病发，我可无力回天”。

　　“七情六欲，人活着还不能因为一件事情操心”，司马文宇摇摇头，“这太难了”。

　　“只要不是太过，尚且能保留一丝气息”。

　　李姝突然开口，声音低微如细水：“我心已去，不会再徒生杂念”。

　　司马靖揣着她的手，“你可别寻短......”。

　　“公主殿下放心，你与我有恩，我还未报答”，李姝说着，自顾自咳了几声。

　　“你且休息”。

　　葛洪扫了一眼李姝，带着颜儿去了偏房熬药。

　　女童闪着大眼睛望着柴火，心神不定，“师傅，那个姐姐是不是活不长啊”。

　　葛洪笑着回应：“小小年纪，怎么就断定她活不长”。

　　“哎”，女童低头叹气。

　　葛洪笑笑：“天命如此何必叹息”。

　　“天命不可违，不可抗”？

　　“可为者神，可抗者灵”。

　　“师傅，你能违抗吗”？

　　“师傅凡胎□□，只遵天命”。

　　“她还有多久”。

　　“天机不可泄露也”。

　　“师傅讨厌”！

　　窗外的身影落寞地闪现而去，外面的大雪将脚印尘封起来。问人世间若是可知自己命运如何，现当如何过活，是遵天命还是逆天命。

　　黛色的长袍积满了雪，司马靖仿若是听闻到自己命运一般失落悲凉，徒然对世间无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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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更文是根据榜单来的，如果上个字数多的榜我就多更一点啦，爱你们么么哒。
这周没有榜单，看着心情更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