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流》那只杨

18、水落石出

　　大雪飘絮，冷宫稀疏的草木被白雪隐藏了起来，原本了无人烟，下人都进了屋子躲雪取暖，冷宫这名字倒是名副其实。

　　司马靖一脚刚踏进去、便不忍打了个哆嗦，谨慎地转身：“昭，封住这里前后要道，只进不出”。

　　“诺”。

　　积雪之上未有脚印，司马靖心想自己是否多此一举，此处早被建康遗忘、被台城皇宫遗忘，若不是因为致幻散流入这里，她又怎会忆起，还有一个后宫，还有一个人。

　　迎来的宫女早已人老珠黄，鬓角发白，头发稀疏，身穿的衣服也是随意搭配，取暖为主。见了司马靖神色难免有些慌乱，她掬掬手，厚沉的声音带些激动：“参见晋阳王殿下”。

　　“快快起身”。

　　司马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宫中还有此等上了年纪的宫女，实则少见，她晃晃头，集中自己的思绪：“这里可是由你管事”？

　　“回殿下，正是奴婢”。

　　“那好，集合你们所有的年轻女眷，我要验身”。

　　宫女神情慌张了些，眼神疑惑，却又不敢多言，只得作揖：“诺”。

　　所有的宫女聚集一起，个个脸色都较为惨白，平日里不受重视，自然显得有些没精打采，见来了英俊的晋阳王带下，脸上才挂了一丝笑意，和着周围的宫女交头接耳。

　　“刺杀父皇的会是谁”？司马靖看过那一张张脸，每一个都毫无攻击性，每一个又都有可疑性。

　　她倾头倚向司徒昭：“这.....要怎么查”？

　　司徒昭为难地眯了一下眼睛，“脱衣检查”。

　　“啊！什么，还要脱衣服”，众女眷纷纷你推我攘，像是从未被宽衫解带那般羞涩闪躲，眼里却充满了期待。

　　“那你去”！司马靖往后一闪，将司徒昭推了上去，自己迅速窜向殿外。司徒昭微微摇头，看向了一旁的年迈宫女，“还是你去吧”。

　　二人揣着手就这么在冰雪天气站着，良久，司徒昭不禁朝前挪了一小步，“殿下可冷”？

　　司马靖摇摇头，接着叹了一口白雾般的仙气。

　　“昭，你说，她这个揣测对吗？或者说，我能不能信她”？

　　“殿下若是不信她便不会来此萧条之地”。

　　“我是觉得，她在演示的时候尤为真切，我仿佛见证了父皇是如何被谋害的，他拼命地挣扎，奈何手被稳稳地坐着，头被枕头捂着，死的尤为凄惨。可这冷宫女子，个个深居浅出，没有一个像凶手”。

　　“殿下别忘了，冷宫还有妃嫔”。

　　司马靖微微抬头：“正是我想的”。

　　“啊”！

　　远处听闻一声惨叫，司马靖与司徒昭双眼一碰，立即赶了过去，一个宫女指着一团白花花的雪惶恐地后退。

　　二人齐齐望向那团白雪，着实一个扭曲的形状，再仔细一看，雪团深处有一手指般大小的的黑色闪烁之物，司马靖走进一看，立即被眼前的物体吓得退了两步。

　　司徒昭上前两步扶着她：“殿下，怎么了”。

　　司马靖凝神看着别处，嘴唇颤抖：“是人......人眼”，她抓了一把司徒昭，这才平复了受惊的心绪。

　　司徒昭上前两步，抽出长剑抛开了雪，慢慢地才出来一个人形。她的双眼平视着前方，一身素色衣物单薄地披在身上，□□的颜色早已变得如乌鸡一般发着青紫，唯有那双眼睛黑得发亮，死不瞑目。

　　“你可认得，她是谁”？

　　司马靖转身问了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宫女，她失神地朝前看了看，目光突然惊异了起来：“岳皇妃，岳皇妃薨了”！

　　接着大声闹着跑了出去，嘴里不停重复：“岳皇妃薨了，岳皇妃薨了”，声音嘹亮而绝望，响彻整座冷宫，可也不见一只惊鸟飞起，似乎没有人听见一般。

　　司马靖一手遮住自己的鼻口，不停地摇头：“她死了，岳儿的母亲死了”。

　　“殿下”。

　　司徒昭一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眼神瞟了一眼侧面。

　　“殿下，主事宫女来了”。

　　“殿下”，宫女掬手蹲身：“殿下，众女眷股部未见伤痕”。

　　司马靖心中一落，看着眼前人，竟是不知如何处理，告知司马岳不是，不告知也不是，奈何，且先料理后事。

　　“找人将她的遗体的安置好”。

　　“诺”。

　　“昭，我总觉得事情不妙”，司马靖声音稍微颤抖，两人超宫外走去，脚印长留。

　　“殿下”，司徒昭不知帝王家事为何，也不知从何安慰，只是默默拍拍她的背，为她轻拂身上的雪。

　　“岳儿一直都想接她母亲出宫......，不然也不会这般执着皇权”。

　　“殿下莫急”。

　　后边整理的遗体的宫女赶了上来，她稍有惊喜又压了下去：“殿下，我在王妃的身上发现了抓痕”。

　　司马靖神色稍变，停下了脚步。

　　迎着风雪，司马靖走出了冷宫，此时她不知该去哪儿，她的脑海中不断翻转过去往事，如是岳王妃所做，为何她又遗尸雪地，若不是她所做，所有的罪证却都指向她。

　　司徒昭见她犹豫不定，这才从旁提醒：“殿下，众臣正在为立新皇苦恼”。

　　司马靖抬头望着前方，“如此说来，此事便有根有据”。

　　“殿下何解”？

　　“岳皇妃与谢氏不明士卒有染被贬冷宫，司马岳一直跟着皇后长大，做母亲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太子。岳妃乃女子，掌控她的人定是谢氏，巧就巧在，掌管货物流入的朝臣也是谢安，想必，不用我去猜，谢家力推司马岳登基”。

　　司马衍听闻她这一推算，眼神异常闪烁，身子微微后倾，神情莫名古怪，像是长久冥思了一番才提口言语：“皇姐，此等大事，何不禀报......”，一时语塞。

　　“禀报谁？父皇已经死了，如今王谢两家独大，尚且有王导挺你，可是朝野最怕帝王声色犬马、酒池肉林，看你被李氏迷惑的样子，你觉得你会赢吗”？

　　“皇姐，此事既然与谢安有关，何不借此机会直接绊倒谢家，也少去我司马家一个眼障”？

　　“你想的过于简单”。

　　“怎么说”？

　　“别的不多说，司马衍，你想不想当皇帝”？

　　“自然是想”！司马衍看着司马靖，坚定点头。

　　“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不能碰李氏，不能纳她为妾”。

　　司马衍目光停住了一会儿，身子软了下去。

　　“司马衍，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司马家”。

　　“皇姐说的是，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朝野再次聚集，众大臣颤颤悠悠地拱手抬望，谁也不敢倒向哪一个丞相，此事偏向太过明白，一不小心便漏了尾巴。

　　众皇子齐聚堂前，司马文宇也在其中，他毫不在意地扇着扇子，却被司马岳一手挡住：“已经冬天了，皇弟如此，不怕着凉吗”？

　　“你可别碰我的扇子”。

　　司马岳哼笑一声，摇摇头。

　　此时王导向前一步：“诸臣，现在开始选出你们心中的君王”。

　　“且慢”！

　　司马靖褪去长袍，进了殿内，谢安半眯着眼睛笑道：“原来是晋阳王殿下，我还以为又是哪个皇子进来了”。

　　“谢丞相好眼力，我不过是身着一身男装，就被当做了男人，若是身着一身宰相服，岂不是还要被误以为是谢大人”，司马靖毫不客气，继续说到：“今日且来，是要公布父皇的死因”。

　　“这死因不都查出来了吗，凶手是那蜀国李氏，更何况我们今天谈论的是立君主大事，晋阳公主还是......”，谢安睥睨着双眼望着司马靖。

　　“谢大人莫非心虚，不想让我说明此事”？

　　“你......”。

　　一旁的皇后捏了捏手：“靖儿，太医都已经查出来了，你还有其他的线索”？

　　“母后”，司马靖朝她掬掬手：“今日我见了父皇遗体，发现他的指甲缝中含有血肉”。

　　“怎么回事，含有血肉”，众大臣议论纷纷。

　　“母后请看”，“众大臣请看”。

　　司马靖手中举着一袋黑色的膏体，“这是前蜀流过来的香料，叫做致幻散，少量可令人迷醉，大量可令人昏死”。

　　众人仍是不解，继续疑望着她。

　　“那日父皇中这致幻散，躺在床上，我想是香气从外进去不会很重，所以他也只是困乏倒下，此时进来一个女子”，司马靖一边说着，一般拉着司徒昭将牢里演绎过的情形再现了一遍。

　　“父皇用仅存的力气抓破了该女子的大腿肉，最后还是没能挣扎过她”。

　　“那蜀国李氏心机可谓残忍”。

　　“岳皇弟错了，此人并非李氏，而是冷宫皇妃，岳儿的母亲”，司马靖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谢安，他眼神闪烁了一番，继而保持着沉默。

　　“你说什么，母后......”，司马岳不敢相信地望着司马靖，“可有证据”？

　　“岳皇妃身上有父皇抓下的痕迹，诸位若是不信，可随我一同进冷宫看看”。

　　“可.......可这也证明不了我的母后”。

　　“司马岳，这种香正好流入冷宫，在岳皇妃的寝殿便有”。

　　司马岳拼命摇头：“我要去见她，我要问个明白”。

　　皇后此时端正着身子，轻了轻嗓子：“即便如此，岳儿早就过继与我，她的母亲犯下了什么事，这与扶持皇子登基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我们还是听听，众臣推举皇上之事......”。

　　“娘娘且慢，这冷宫妃嫔现在何处，她若是真的杀了圣上，岂能留着她过夜不成”。

　　“王大人多虑了，岳王妃已在昨日冰雪之夜......”，司马靖稍有停顿，眼神继续看向谢安，见他淡定的神情凝聚了起来，这才说出：“薨了”，谢安这才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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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此诗便是形容东晋时期王家与谢家的权利地位，可谓是兵权人权应握，东晋时期皇帝就像是傀儡，死了再立，也没有心思自己去当这个出头鸟，所以不同于其他朝代，皇帝就是老子。